第5章 幻影初现危机初显
回到幻影宫，听闻宫孙卓奇在大殿中与四大圣手议事，宫孙若衍便老老实实在殿外候着。
等到四大圣手出来，草草打过招呼，便匆匆走入殿中，兴冲冲地对着殿内一名身着墨红华服的中年男子叫道：“爹！我回来了！我跟你说，我撞见清禾榭的人了！”
见到爱子，宫孙卓奇一改脸上凝重，眉慈目爱道：“衍儿，你回来了？快给爹看看，有没有伤着哪里？”
“怎么可能？我就是出去闲逛而已，再说了，我可是你的儿子，谁能伤得着我？”
宫孙若衍原地转了几圈，得意道：“怎么样，是不是完好无损？”
宫孙卓奇笑着点头：“无事就好。”
记起他方才所言，又问：“衍儿，你方才说，你遇到清禾榭的人了？你不是出去游玩吗，怎么会遇到清禾榭的人？”
“说来也是巧合”，宫孙若衍道：“我在城中闲逛来着，偶然碰见一名佩剑的少侠，剑柄上坠着清禾榭独有的梨花玉坠，便跟了他几天。”
宫孙卓奇狐疑道：“清禾榭的人这十年来封山不出，怎会突然下山？”
“那人是清禾榭大弟子，似乎是下山来寻人的。”
“寻何人？你又怎知他是清禾榭大弟子？”
宫孙若衍道：“就是他找着的那人叫他大师兄，我才确认他是清禾榭大弟子的。”
“那他们人呢？”
“不知”，宫孙若衍摇了摇头，猜测道：“应该是要回碧阴山吧，不过我听他们提到了西域，不知是不是……”
“西域？”宫孙卓奇凛眉道：“难道他们要去西域？”
“就提了一嘴”，宫孙若衍回忆道：“清禾榭大弟子问他师弟为什么要去西域。不过……”
宫孙卓奇忙问：“不过什么？”
“我见他师弟不像中原人，不知道是不是从西域来的。”
宫孙卓奇不知道是想到了何事，神色突变，兀自沉思：“莫非……”
见他一脸凝重，宫孙若衍忙问：“怎么了？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你方才和四大圣手在议何事？”
宫孙卓奇想了想，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他。
信是流沙阁主即墨弘送来的，说是西月国国主龙君烈要找失散多年的小儿子，托幻影宫帮忙在中原打探下落。
宫孙若衍草草看了看，不以为意道：“他不是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嘛，为何突然又要找？”
宫孙卓奇接过信封，道：“西月国主年事已高，听闻最近还生了一场大病，估计是想在临死前再见他儿子一面吧。”
“那为何又要我们帮忙？他自己怎么不派人来找？”宫孙若衍埋怨道：“舅舅也真是，老是接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儿，还要推给我们来帮他做。”
宫孙卓奇叹了口气，道：“伴君如伴虎，你舅舅也不容易，为皇室卖命，哪有那么多顺心遂意的事儿，能帮则帮吧，找个人而已，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若是不难，怎么会这么多年都找不到？”此话一出，回想起父亲方才的反应，宫孙若衍也露出了跟他一样的表情，喃喃道：“莫非……”
想到某个可能，宫孙若衍疑惑道：“爹，莫非你认为，清禾榭大弟子身边跟着的那个小师弟，就是龙君烈的儿子？”
“不错”，宫孙卓奇点头道：“你不是说他长得像西域人吗？既然他们提到了西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原来如此”，宫孙若衍恍然大悟：“难怪这么多年都找不到他，原来他这些年一直都待在清禾榭没下过山。”说着自得地摇起扇子，喜滋滋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宫孙卓奇倒不像他这般高兴，愁容满面道：“这些都还只是猜测，到底是不是西月皇子，还得确认一番。”
“爹，我去！”宫孙若衍忙道：“我现在就去追他们。”
“不急”，宫孙卓奇拍了拍他，道：“此事我会派你姜叔他们去做，用不着你插手。”
“为什么？”宫孙若衍不乐意道：“人是我发现的，再说了，他们又不知道现下人在哪里。”
“衍儿”，宫孙卓奇严肃道：“你身体不好，不要老往外跑，找人这种事，交给下面的人去做就行了。”
宫孙若衍急着辩驳：“爹，我好得很！”
但见父亲一脸坚决，宫孙若衍垂着眼可怜巴巴地撒娇：“爹，我都在这幻影宫待了快二十年了，二十年啊，前十八年我都没出去过，可憋死我了。以前小的时候你说我身体不好，不让我出门，那我便不出吧，听你的话乖乖待在这里。这两年来我好不容易成人了能出去了，你又不许我跑远。我不是好端端地没出什么事儿嘛，你能不能别老让我待在家里啊……”
宫孙卓奇苦口婆心道：“衍儿，你若是出去野个三两天，爹也不说什么，可是找人这种事，实在没必要你亲自出马。更何况那人还是清禾榭弟子，清禾剑法的厉害，爹跟你说过吧？你不是说那人身边还跟着他大师兄嘛，万一你身份暴露怎么办？”
“不会的”，宫孙若衍辩解道：“我都骗过他们了，他们不会起疑的。而且爹若是贸然派出四大圣手，那几个人行事如此高调，岂不是更容易暴露？”
宫孙卓奇还未想到这一层，听他这么说，心里也琢磨起来。
见他有所动摇，宫孙若衍看准时机，继续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爹，我一个人去，才好近他们的身啊。况且你看我这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他们怎会把我放在眼里？”
“你也知道你身子弱……”
“爹～你就让我去吧。”
架不住宫孙若衍苦苦哀求，宫孙卓奇彻底被他说服，仔细嘱咐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去吧。不过你不能一个人去，我会派四大圣手暗中保护你，若是遇到危险，切记要及时发出信号。”
“好”，宫孙若衍自信道：“绝对不会有危险！”
“还有”，宫孙卓奇眼里寒芒闪动：“既然他们是清禾榭的人，你顺道打探打探清禾剑法，看看温情禾还有没有留后手。”
“那是自然！”宫孙若衍挑眉道：“我也想看看这清禾剑法到底有多厉害。”
无其他要事，宫孙若衍便打算立即动身去追清禾榭几人。
“不急”，宫孙卓奇拍了拍他肩头，温声道：“明日就是你娘的忌辰了，拜过你娘再去吧。”
提起娘亲，宫孙若衍心中某处柔软被触动，应声道：“好。”
他没有见过娘亲，父亲告诉他娘亲生下自己时死于难产，他便耿耿于怀地将自己责怪了这么多年。唯有祭堂墙上挂着的一副画像，慰藉着他二十年来的思母之情。
在宫孙若衍看来，这些年里，父亲身边就算已有他人，还念念不忘死去的娘亲，想必她一定是个极好极好的女子吧。所以他从来都不责怪父亲在发妻尸骨未寒之际就另娶他人，若不是自己，他们现在一定还是举案齐眉、伉俪情深的神仙眷侣。
出了大殿，刚入后院，便见到殷梦竹坐在凉亭内，身边还坐着一位十六七岁的小姑娘。
宫孙若衍偏了偏头，拿扇子挡住脸，本想装作没看见直接避过去。谁知他那一身装束实在太过惹眼，刚走两步，那小姑娘就发现了他，拍着手对殷梦竹道：“姑姑姑姑，衍儿哥哥回来啦！”
随即兴高采烈地跑到宫孙若衍身边，叫道：“衍儿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手上拉着宫孙若衍衣袖，撒娇道：“衍儿哥哥不在，阿灵一个人可无聊了，他们都不愿意陪我玩儿。”
宫孙若衍叫苦不迭地暗自叹了口气，转身看着傻乎乎的殷灵慧，强装着笑脸问：“阿灵，你什么时候来的？”
殷梦竹走过来，道：“你刚走她就来了，他爹最近忙，没空照顾她，差人送过来住一段日子。”
宫孙若衍看了看殷梦竹，低头恭恭敬敬叫道：“小娘。”
殷梦竹点点头，问他：“你爹呢？还在大殿么？”
宫孙若衍老实道：“在。”
殷梦竹道：“你陪阿灵玩会儿，我去找你爹商量明日祭拜你娘的事情。”
宫孙若衍打心底里佩服他这位继母。堂堂庐山剑派掌门之女，甘愿下嫁给一个当时初出茅庐根基还不稳的毛头小子续弦。嫁过来这么多年，二人看起来似乎相敬如宾，但宫孙若衍总觉得，父亲似乎并不爱这第二任妻子，对她虽好，但这种好只停留在表面。
他曾趁着父亲醉酒的时候问过他，到底爱不爱殷梦竹，宫孙卓奇却道：“老夫老妻了，说什么爱不爱的，不过是习惯和责任罢了。”二人结合多年也并无子嗣，宫孙若衍只当是父亲挂念亡母，对自己心存愧疚，所以才刻意疏离殷梦竹。
正想着，殷灵慧拉着他走到凉亭坐下，将桌上糕点献宝似的推到他面前，笑嘻嘻道：“衍儿哥哥，你吃，我从浔阳带来的，特地留给你吃的呢。”
宫孙若衍看了看桌上糕点，勉强笑笑，道：“哥哥不喜欢吃甜的，阿灵吃。”
见他拒绝，殷灵慧急得跺脚，噘着嘴红着眼眶道：“衍儿哥哥坏，欺负阿灵！”
宫孙若衍面色微沉，费解道：“我怎么欺负你了？”
殷灵慧道：“阿灵自己都舍不得吃，也不给姑姑和姑父吃。”
见她眼中泪水欲坠不坠，宫孙若衍再次长叹一声，无奈道：“好好好，我吃，我吃。”
言罢伸出手象征性地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哄着殷灵慧道：“你看，哥哥吃了，你可不许再给你姑姑告状说我欺负你了啊。”
见他肯吃，殷灵慧脸上也由阴转晴，眉眼弯弯地问：“好吃吗？”
宫孙若衍敷衍道：“好吃，好吃。”
搞定一个大麻烦，宫孙若衍立马见缝插针地道：“阿灵，哥哥还有事情要做，就不陪你了，你自己乖乖在这里待着，不要乱跑，等姑姑回来，啊。”
说完，不等殷灵慧反应，就立即飞快地跑回了自己房中。
一入房，胡乱从书桌上拿了张纸，将口中还未吞下的一小块糕点吐了出来，把纸揉成一团随意丢在地上，又倒了两杯茶水漱口，这才觉得口中甜味散去。
小时候，他因为身子弱，总被父亲关在幻影宫不许出门。为了哄他，宫孙卓奇便变着法儿地买各种甜食糕点来哄他开心。为了不让父亲担心，他每次都当着宫孙卓奇的面强迫自己乖乖吃下。以至于长大之后，他一看到甜的东西便想发吐。
他不吃甜的，幻影宫人人都知道，但他这位傻表妹却记不住。这也不能怪她，谁让她是个傻子呢。
说来也是可怜，殷灵慧一生下来便是个痴傻儿，或许是为了讨个好兆头，她爹便给她取名为“灵慧”。可她既不灵也不慧，都长到十六七岁了，心智却还如六七岁的小儿一般，不知人心为何物，连自己表哥不喜与她待在一起也看不出来，从小到大一来到幻影宫便缠着宫孙若衍陪她玩。
可宫孙若衍自小性子孤僻，除了自己父亲，对其他人都没什么好脸色。十几年来，对这位傻表妹更是不厌其烦。他不讨厌她，却也称不上喜欢。毕竟她是殷梦竹的娘家人，他对这位名义上的便宜表妹，始终亲近不起来。
刚走到门口，宫孙卓奇就遇到了前来寻自己的殷梦竹。
一见到她，宫孙卓奇就笑着迎上去，道：“梦竹，你来了，衍儿回来了，你见到了吗？”
殷梦竹看了看他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虽是心中自嘲，面上却还是挤出一副笑容，柔声道：“见到了，他正陪着阿灵呢。”顿了顿，又道：“明日就是……就是衍儿生母的忌日，你想怎么办？我差下人准备一下。”
宫孙卓奇道：“跟往年一样吧，我带着衍儿祭拜一下就可以了。”
殷梦竹依言道：“好，我去准备。”
见她转身欲走，宫孙卓奇叫道：“梦竹，多谢。”
殷梦竹转过头，露出大方得体的笑容：“身为主母，这些本就是分内之事，你我之间，无需道谢。”
出了门，殷梦竹脸上的笑意浅浅淡下去，变成苦笑。
嫁过来二十年，她每天都在提醒自己，身后这个男人不爱自己。可她没有办法，她爱他，从十八岁在浔阳第一次见到宫孙卓奇时，她就认定了要嫁给这个男人，哪怕他已有家室，哪怕他不爱自己。
彼时初出茅庐的宫孙卓奇找到庐山剑派，求她的父亲助自己建立幻影宫，可庐山剑派掌门却看不起他，不愿相助。殷梦竹便向父亲吐露心声，说自己倾心此人，求父亲相助，并坚持要嫁给宫孙卓奇。
她比谁都清楚，宫孙卓奇肯娶自己是迫于父亲在江湖中的地位，也是为了父亲在江湖中的地位。这些她都知晓，但她爱这个男人，爱他入骨，就算得不到他的心，也要得到这个人。
所以她可以忍受二十年来宫孙卓奇心里装着另一个女人，可以忍受他对自己的疏离与客气，可以忍受他每次与自己亲近时都如例行公事一般，甚至可以忍受，他将避胎药混在汤中骗自己喝下。
这些她都明白，可他连人都是自己的，爱不爱，又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