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三相见结下不解缘
到江扬城中,凌玄昭问了一遭,都说没有见过这两个人。想着他二人年纪小,玩心重,恐怕不会走得太快,又怕自己漏掉什么地方,便在城中待了整整两日,见人就问,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一无所获,只得继续向西,到了淮安。
赶了半日路,饥渴相交,便在街边一个茶肆买茶喝。
正低头斟茶,一旁放在桌上的追风剑剑身上,突然抚上一只苍白瘦削的手,指节纤长,骨节分明。
“哎呀呀,这位仁兄,你这把剑怎么长成这样,黑得跟煤炭似得。”
一阵奇异的香味窜入鼻中,转头看去,一名身着绛红衣衫的年轻男子不知何时坐到了自己身侧,手里捏着一把绛红折扇,发髻也用绛红色的发带绑着,松松垮垮垂在脑后,面色比寻常人要稍白皙些,衬得五官分明。
此人正不请自来地倚在桌旁冲他探扇浅笑。
凌玄昭这些年来一直待在梨园,所见之人并不多,但美丑还是分得清的。眼前这位男子,绝对担得起“好看”两个字。虽身形瘦弱,但气度从容,单从其衣衫上银线绣成的白鹤来看,想必是城里哪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
只是,此人虽是男儿,周身却隐隐透着一股阴寒之气,不由得令人顿生警觉之心。
略微打量过后,凌玄昭估摸这人最多不过弱冠左右,便将追风剑往自己身旁挪了挪,认认真真解释:“这位公子,在下的剑,剑身乃是黑檀木所造,所以看起来与寻常佩剑有所不同。”
那男子的手划过剑身,摇起折扇抿嘴浅笑:“我说呢”,眼神跟着扫到凌玄昭脸上,勾着嘴角道:“原来这剑跟他的主人一样,都是木头。”
凌玄昭凜了凜眉,不解地问:“这位公子,何出此言?”
那男子莞尔一笑,抬起折扇指向他身后:“那边二位姑娘眼馋馋地盯了半天了,阁下都没有发现,不是木头是什么?”
回身望去,后方桌上果然坐着两位姑娘,见凌玄昭望过来,均含羞带怯地低下了头。
凌玄昭轻咳一声,看着身边装束与长相都十分招摇的男子,纠正道:“她二位看的,想来应是公子你吧。”
“哎呀呀,小郎君,话可不能这样说,我也看了你半天了,那二位姑娘看的谁,我还不清楚么?”
闻言,凌玄昭心头一紧,问:“你看我作甚?”
“呵”,那男子好整以暇地盯着他,状似委屈道:“小郎君生得这么好看,还不让人看了么?”
当街被一个男子如此言语调戏,凌玄昭心中升起一股恶寒,拾起追风剑,冷声道:“阁下愿意看谁,就看个够吧。告辞。”
那男子也不恼,依然斜斜倚在桌旁,冲着他背影道:“我就愿意看你,小郎君,别走啊,我还没看够呢。”
听见身后两名女子的“吃吃”轻笑声,凌玄昭走得更快。
仔细一想,这男子来路不明,虽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但看装束与气度,绝非等闲之辈。自己一下山就招来这么个人,恐怕不是萍水相逢那么简单。
此时反应过来,凌玄昭才发现追风剑的剑柄上还坠着清禾榭标志性的梨花剑穗,便取下来小心收入囊中。眼下找人才是头等大事,万不可再招摇生事。
翌日清晨,从客栈一出来,没走两步便见到路旁一堆姑娘凑在一起,围着什么七嘴八舌。凌玄昭本不是个爱凑热闹的人,随意瞟了一眼,居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位小娘子可不得了,杏眼微翘,眉目含情,是个招桃花的主儿,就是这姻缘线呐……”
凌玄昭不自觉顿住脚步,果然,被一群姑娘围着的,正是昨日在茶肆出言不逊的那位男子。这人身后插着一面旗,上书“算命”二字。
“如何,姻缘线如何?”面前被他托住一只玉手的姑娘连声追问。
那男子啧两声,摇头道:“这姻缘线,有些过于复杂了。小娘子情路坎坷,怕是要吃不少情字苦头喽。”
此话一出,身旁一群姑娘纷纷掩面取笑。
“不务正业!”
凌玄昭回过头,嫌恶地甩出几个字,正起步要走,不务正业的人似乎发现了他,冲这边叫道:
“那边的小郎君,别走啊,我见你印堂发黑,命犯桃花,不如听我给你讲讲破解之法?”
凌玄昭提高声调,冷冷道“不必了!”
人群中一女子不解:“大师,你不是只给女子算命吗?叫他做甚?”
望着凌玄昭远去背影,那男子抬起折扇指着旗子上一行小字,道:“我说的是‘非瑰姿艳逸之人’不算,可没说不给男子算。难道……你们觉得方才那位小郎君不好看吗?”
“好看!好看。”
身后传来嬉笑声,凌玄昭逃也似的转入了巷口。
下山几日,一无所获,不想山上众人担心,凌玄昭便飞鸽传书上山,说自己已经找到温阮与剑悦心,带他们在山下游玩几日,中秋之后回梨园。
梨园众人还在盼着他带人回去,剑芜这几日寝食难安,一心挂念自己女儿安危。拿到信件,温清禾与苏榭立即将这个“好消息”告知与他。
剑芜正坐在房中唉声叹气,一听人找到了,又是腾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
“真的?真的找到他们了?!”
苏榭道:“真的,阿昭亲自传来的信,难道他还能骗我们不成?”
剑芜拿过信细细看了一番,又唉声叹气起来。
“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山下有什么好玩儿的?外面世道那么乱,若是遇到危险怎么办?”
温清禾道:“放心,有阿昭和阿阮跟着,悦儿不会有事的。”
提起温阮,剑芜再次气上心头,长袖一挥,忿忿道:“就是你的好徒弟温阮拐走了我女儿,你教我怎么放心?”
自知理亏,温清禾与苏榭也不辩解,任由他发泄。
“阿芜”,连心将剑芜按到椅子上,愠怒道:“既然人都找到了,你还撒气做甚?悦儿已经长大了,在外历练历练,见见世面,也未尝不是好事,何况还有阿昭和阿阮在她身边。你作了这么些天,也该作够了,把心放到肚子里去,不许再乱发脾气!”
剑芜委委屈屈地望着她,嗫嚅道:“我这不是……担心悦儿嘛,她长这么大,还没有离开过我们,你就体谅体谅我这个做父亲的吧……”
连心看他一眼,无奈叹气。
为了稳住剑芜,温清禾道:“你若是气不过,等他们回来了,阿阮任由你处置。”
“对对对”,苏榭也忙附和道:“到时候我和温清禾揪着这小子扔到你面前,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不好?”
既然人已找到,剑芜也不好再不依不饶,缓过劲来才感觉到肚子饿,于是拽着连心衣角,可怜巴巴道:“阿心,我肚子饿了……”
连心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扯过袖子往外走,“跟我来!”
盘桓几日正欲离开,听闻城中醉月楼将在中秋佳节举办赏月诗会,凌玄昭便想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在此处撞见温阮与剑悦心,就算运气差遇不到,诗会上人多嘴杂,打听打听消息也好。
进去找了个位置坐下,便一个不落地扫视众人,期待能看到熟悉的身影。
想找的人没见着,那抹阴魂不散的红色身影却又出现在眼前。
见那男子走进来,醉月楼掌柜亲自迎了上去,脸上笑得皱成一朵花,连声招呼:“孙公子,贵客啊贵客,快来,这边请。”
凌玄昭忙低头别过脸去,祈祷他千万别看见自己。
怕什么来什么,那个一贯不甚正经的声音,又在头顶响起。
“又见面了,小郎君,你我还真是有缘分呐。”
凌玄昭黑了黑脸,抬头露出一个礼貌疏离的笑。
“幸会。”
听他二人寒暄,掌柜的忙问:“孙公子认识这位公子?”
“不认识”,凌玄昭瞥了一眼眼前人,抢着答道:“一面之缘而已。”
“诶?”那男子俯下身,依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幽幽道:“小郎君真是贵人多忘事,明明是两面之缘,加上这面就三面了,这缘分,可不浅呐。”
凌玄昭皱眉看他一眼,兀自低头斟茶,不再答话。
见他二人似乎不是很熟,掌柜的便将这位孙公子往雅座上引,堆着笑道:“来来来,孙公子,请上座。”
“不了”,孙公子指着旁边的空位,笑道:“我就坐这儿,跟这位有缘之人叙叙旧。”
凌玄昭抬手将追风剑扣到身子右侧,沉着脸往左边避了避。
孙公子在右侧空位坐下,往凌玄昭那边挪了挪,凑近调笑:“小郎君真会挑地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特地来撞在下呢。”
凌玄昭斜睨他一眼,冷着脸又往左侧挪去。
孙公子不动了,托腮望着他,道:“小郎君,你就这么不待见我么?在下是哪里得罪你了?不妨说出来,我给你赔个不是。”
“没有。”
“既然没有,那小郎君你为何——”
“我有名字”,凌玄昭转头看他一眼,冷声道。
孙公子凑得更近,屁股都要挪到凌玄昭位子上来了,手支在桌上笑眯眯地问:“不知小郎君叫什么名字?”又自顾自报起了名号:“我叫孙衍,你叫什么?玉人配雅号,小郎君生得这般好看,想必名字也是极好听的吧?”
“……”
见他黏在身边喋喋不休,凌玄昭极不耐烦地吸了口气,正欲开口,抬头瞥见对面桌边站着一名丫鬟模样的少女,手里端着托盘正在上菜,背影与剑悦心极为相似。
心下一急,也顾不得上前辨认,当即起身叫道:“悦儿!”
那女子背影滞了滞,转过身来,正是剑悦心。
看见凌玄昭,剑悦心忙放下手中托盘,又惊又喜地跑过来。
“阿昭哥哥!”
剑悦心拉着他,喜出望外道:“阿昭哥哥,你怎么来了?我阿爹阿娘呢,他们还好吗?”
“先不说这个”,凌玄昭道:“你怎么在这儿?阿阮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
“你等着,我去叫他”。
不等凌玄昭开口,剑悦心乐颠乐颠跑到后厨,将正在卖力洗碗的温阮叫了出来。
温阮心虚地望向他,怯怯叫道:“大师兄……”
凌玄昭瞟了眼一旁独自饮酒的孙衍,将二人拉到一旁,问:“你们怎么在这儿?为何这样一副打扮?”
剑悦心叹了口气,看着温阮,似是让他回答。
原来,他二人下山之后,便如脱了僵的野马一般,眼见外面花花世界,玩心大起,一路吃喝玩乐,花钱如流水,本就不多的盘缠转眼花了个精光。后来实在饿得受不了,便到醉月楼来谋了份差事,想着赚点银两再继续赶路。
见凌玄昭沉着脸,二人也知道自己大概是闯祸了,温阮弱弱地问:“师父和苏叔呢,他们是不是担心极了?”
凌玄昭忍不住责怪:“你也知道他们担心?怎么就一声不响地走了,还要带着悦儿去西域?”
剑悦心忙道:“阿昭哥哥,你别怪他,是我非要跟着小十三的。”
凌玄昭无奈道:“你们呐……”
想起爹娘,剑悦心问:“那我阿爹阿娘呢,他们还在梨园吗?”
“还在”,凌玄昭道:“你二人独自下山,剑叔与连姨都要急死了,你都没回去,他们怎会放心走?”
“都怪我”,温阮自责道:“我就不该带悦儿下山,剑叔与连姨肯定怨死我了。”
“无事”,凌玄昭道:“我已飞书上山,告诉大家我找到你们了,过几天就回去。”
“哦~”,剑悦心捂住嘴,又惊又诧地指着他:“阿昭哥哥你骗人!”
凌玄昭正了正色,叹声道:“这也是万不得已,我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你们,大家又都急着等你们回去,为了不让几位长辈担心,便只能先传了假消息稳住他们。”
看着眼前完好无损的二人,又松了口气,道:“幸好在这里碰见你们,还好你们都安然无恙。”
温阮与剑悦心脸上羞惭之色更甚。
恰巧醉月楼掌柜路过,见他二人无所事事站在这里,张口就道:“你们愣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快去忙去,想偷懒吗?!”
二人看了看凌玄昭,后者走到掌柜的面前,解释道:“掌柜的,这二位是我弟弟妹妹,一时贪玩跑出家来,我是来寻他们的。您看,能不能行个好?让我将他们带回家去,家里长辈正担心着呢。”
“带走?”掌柜的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伸出手道:“要带走也行,把他们预支的工钱还我,还有他们二人这几日在这里的吃住,包括打碎的碗碟,都得还我!”
凌玄昭问:“不知是多少钱?我给您便是。”
“不多”,掌柜的掰起手指算了算,比了个二,道:“二十两。”
“二十两?”凌玄昭不可置信地望了望规规矩矩立在一旁头也不敢抬的二人,暗自摸了摸腰间荷包,为难道:“掌柜的,您能不能行行好,十两成不成?我们还得留够回去这一路的盘缠。”
“与我何干?”掌柜的摊手道:“我是个做生意的,做生意哪有亏本的道理?二十两,一文都不能少!”
“这……”凌玄昭面露难色,咬牙想了想,二十两就二十两,只要能将人带回去就成。于是拿出腰间荷包,将钱倒出来仔细数了数,打算给那掌柜。
“他没有,我有!”
掌柜的正要伸手去拿,一把折扇伸过来挡住了凌玄昭的手。
孙衍凑过来,拿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抛给掌柜,道:“这位小郎君的酒钱我一道付了,这些总够了吧?”
掌柜的掂了掂手中荷包,喜形于色:“够了够了,多谢孙公子,多谢孙公子。”
凌玄昭不动声色地看孙衍一眼,喉结滚了滚,别别扭扭道:“多谢,我会还你的。”
“好啊”,孙衍也不拒绝,顺着他,扬眉道:“我等你还我。”
“他是谁?”剑悦心狐疑地打量孙衍,走近后闻到他身上那股奇异香味,抬手扫了扫面前空气,捏着鼻子道:“一个大男人还用香,长得也跟个女人似的。”
“咦?”孙衍盯着剑悦心,笑道:小美人,你叫什么名字?我方才听你哥哥叫你悦儿,那我也叫你悦儿可好?”
“你做什么?”温阮忙将剑悦心揽到身后,横眉冷对地盯着他。
孙衍抬眼看看温阮,对凌玄昭道:“小郎君,你们爹娘是怎么生的,个个都这么好看?”
凌玄昭忍不住暗暗翻了个白眼,也不理他,对温阮和剑悦心道:“我们走。”
“等等,我的剑还在……”温阮指了指后面,凌玄昭点点头,他便跑到后厨去拿行李和剑。
凌玄昭看一眼自顾自站在一旁的孙衍,带着剑悦心走到门口去等。
“原来你叫阿昭啊。”
那人甩也甩不掉的声音又在身后幽幽响起。
见他跟出来,剑悦心没好气地问:“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小美人,难道你忘了,你哥哥还欠着我钱呢”,孙衍反问道:“现下我是他的债主,我不跟着他,还能跟着谁?”
凌玄昭强压下心中不耐烦,掏出荷包送到他面前。
“还你。”
孙衍拿扇子拨了拨凌玄昭手上荷包,摇头道:“不够。”
“就这么多,爱要不要。”
“诶?我说你这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不知感恩就算了,还对人家这副态度?“孙衍摇着扇子,撇撇嘴,道:“我看啊,你日后若是成了婚,八成是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
剑悦心反驳道:“我们阿昭哥哥才不是你说的那种人,我看你这副样子,日后才一定讨不着老婆!”
“呵”,孙衍合起扇子捂嘴轻笑:“我若是讨不到老婆,不如你嫁给我,可好?”
“呸呸呸”,剑悦心啐道:“谁要嫁给你,谁就是倒了八辈子霉!”
“哎呀呀”,孙衍皱着眉头,避到凌玄昭身边,“你看你这位好妹妹,一点女儿家的样子都没有,日后一准儿没人要,跑去山上做尼姑。”
“你说什么呢?”拿了行李出来的温阮又听见他对着剑悦心胡言乱语,忙上前道:“我们悦儿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姑娘,哪里轮得到你来指指点点?”
“一个比一个凶!”孙衍嗔了一句,又打开折扇自顾自摇起来。
“走吧”,凌玄昭不想再搭理这个莫名其妙自来熟的人,赶紧拉着温阮和剑悦心离开是非之地。
“诶?小郎君,别走啊,你还没还我钱呢!”
凌玄昭头也不回地拿出荷包抛向身后:
“就这么多,爱要不要!”
接过荷包凑到鼻尖闻了闻,一股清新无比的梨香窜入鼻腔。
摩挲着荷包上绣着的梨花,孙衍嘴角浮现一抹胸有成竹的笑意。
“阿昭,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走到城外,想起孙衍那一副要笑不笑讨厌无比的模样,温阮问:“大师兄,刚刚那人到底是谁呀?你是怎么认识他的?这人似乎不太正常,一看就不是好人!”
凌玄昭反问:“你也觉得他不像好人?”
“对对对”,回想起孙衍略有些矫揉造作的语气和姿态,剑悦心也附和道:“正常人哪会像他这样说话,恶心!变态!”
凌玄昭沉思道:“此人来路不明,三番几次主动送上门来示好,怕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念及此处,又嘱咐温阮:“阿阮,这些年我们虽从未入世,但难保不会再招来有心之人。你这几日就不要叫我大师兄了,跟悦儿一样叫我兄长即可。”
说着拿过温阮手上杀魄剑,取下梨花玉坠,叮嘱道:“出门在外,行事须得谨慎再谨慎。切记,我们背后站着的,是清禾榭。”
温阮凝重地点头,应道:“我知道了,大师——唉哟!”
话音未落,剑悦心便赏了他一记板栗。
“说了让你不要再叫‘大师兄’这三个字!跟我一样叫‘阿昭哥哥’,你记性被狗吃了?”
温阮讪笑着摸了摸额头,辩解道:“这不是,叫习惯了嘛。我改,我一定改!”
看着二人如往常一般在自己面前打闹,凌玄昭暗自松了口气,将背上慈沐剑取下递给剑悦心:“悦儿,你的剑。”
剑悦心看着凌玄昭手上慈沐,皱着小脸道:“你怎么把它也带来了?阿昭哥哥,我不想拿着它,太累了……”
“我帮你拿!”温阮刚要伸手,凌玄昭递过去一个眼神,他便乖乖撤了回去。
“悦儿,习武之人——”
“我知道!习武之人,当剑不离身嘛”,剑悦心嘟起嘴巴,苦恼道:“可是我又用不着它,再说了,往常都是我爹帮我背着的……”
凌玄昭叹了口气,好声道:“你怎知用不着?我们才刚下山,对江湖之事知之甚少,剑不离身,既是防身也是御敌。”
“不是还有你和小十三嘛,哪里轮得到我出手啊?”
若是万一遇到危险,我们又恰好不在你身边呢?
凌玄昭没有说出这句话,只是将慈沐横在剑悦心面前,用不由分说的语气道:“拿着!这是你的佩剑,你得对它负责。”
剑悦心看了一眼不敢出声的温阮,不情不愿地接过慈沐。凌玄昭见好好生将佩剑拴在腰间,这才起步往前走。刚走两步,却发觉她并未跟上来。
于是回头问:“怎么了?”
剑悦心看了看城墙下的小摊贩,捂着肚子道:“阿昭哥哥,我饿了。那个醉月楼今天搞什么破诗会,我和小十三都忙个不停,现在还没有吃饭呢。”
凌玄昭看向温阮,后者也连连点头:“饿。”
刚将手放到腰间,才想起自己将荷包扔给了孙衍,于是只得站在原地一脸为难。
剑悦心委屈巴巴望着他,道:“阿昭哥哥你就不该将荷包给他,看他那样子也不像缺钱的人。”
凌玄昭正色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哪有欠钱不还的道理?此人形迹可疑,岂能平白无故受他恩惠?”
“那好吧”,剑悦心小手一摊,对温阮道:“看来我们今晚只能饿肚子喽。”
“岂止今晚”,温阮也学着她的语气,道:“怕是明天也得饿肚子喽。”
“放心,饿不着你们”,凌玄昭取下包裹丢给温阮,“包里有梨,先将就着吃吧,明天的事,明天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