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四位君主（2）
「水源是有问题的。」
我说出这一结论时，蜜莉恩一点也不惊讶的样子，显然是早已有了心理预期。
「水里面有蜂人虫卵。」
「可是，乌丽兹大人不是说过，蜂人不会对人类产生威胁的吗？」
翠翠问道。
「不，那也可能只是还没有显露出来而已，蜂群会服从蜂后的指令，我想正是有人根据这一习性改造了蜂人的虫卵，即使高温煮沸也无法消灭它的活性，进入人体内部也不会被消化分解。」
我高举着杯子，加入显色剂后杯中的液体呈现浅紫色，透过头顶的灯光，隐隐约约能看见水中半透明的卵。
「甚至还会孵化成幼虫，在人体内部寄生，进而对宿主造成影响。」
翠翠捂住嘴干呕起来。
「那也太恶心了呕——」
我们此刻正在桃乐斯府邸的藏书室内，我转身踮起脚尖，对准书架上的一本书，使用飘浮魔法将它抽了出来。
「翠翠，看看这一页的内容。」
书籍在魔法的作用下自己翻到我要的那一页。
「……蜂人产出的蜂蜜中含有某种魔法物质，系精神类毒素……」
「我想正是这种毒素杀死了我们体内的虫卵，所以姑且不用担心我们也会被影响到。」
「蜂人酿造的蜂蜜，反而抑制自己的幼虫……？」
翠翠低头做思索状。
「蛮搞笑的不是吗？」
我低头在纸上写写画画，随口讽刺道。
「单单只是魔法蜂蜜肯定是不够的。」
蜜莉恩补充道。
「我在我们喝的茶中还加入了其他药物，扩大了精神类毒素的作用。」
「这么说来，城里的人都没有喝过解药，现在都已经被蜂后控制了？福尔郡难道要变成一座蜂巢？」
蜜莉恩摇了摇头。
「应该还不到那个程度，我能感受得到，更何况，如果已经可以掌控全城的人，直接发起暴动岂不是更简单？」
翠翠点头表示认可。
以精神类魔法著称的大魔法师的言论，格外让人信服。
「姑且认为，只能达到影响宿主情绪的地步，会让宿主更容易相信蜂后想让宿主相信的东西……」
我想起街上的遇到过那对争吵的夫妇。
「而且应当还会强化宿主激动的情绪。」
我「啪」地一声合上笔记本，作出总结。
「这样也就能解释，为什么欧泊的自由思想明明没有那么尖锐，但是传播到福尔郡后却激化了这里的矛盾。」
翠翠连连点头。
「所以，现在我们是要配制解药吗？」
「理应如此。」
「魔法蜂蜜会不会不够用？我记得我们当时只采了两罐，而且目前已经吃掉了一些。」
「哼哼哼。」
我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一个故事吗？」
翠翠歪了歪头。
我一天要和她说的话有上千句，有的时候是一些日常的抱怨，有的时候是一些莫名其妙的冷笑话，还有我联想到的千奇百怪的故事，她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也是正常的。
「如果你的上司让你买一杯果汁，但是回去以后发现又来了四位上司，这时候最好的做法是什么？」
翠翠眼睛一亮，即答。
「兑水！兑成五杯。」
「bingo——」
我想打个响指响应一下气氛，但是失败了，讪讪地收起了手。
「那么现在，我要给翠翠派出一个任务。」
「保证完成！」
翠翠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我咳了两声清嗓子，感觉找补回了一点没打出响指的场子。
「城内应该还有售卖魔法蜂蜜和其他药材的店铺，请未来的大魔法师翠翠将我们需要的东西按照尽可能多的量买回来吧。」
蜜莉恩笑着接话。
「资金将由桃乐斯家族提供。」
翠翠披起兜帽小跑着出了门。
「办个事情而已，这孩子为什么要戴兜帽？」
我问蜜莉恩。
「也许这个年纪的孩子会觉得这样很帅？」
我赞同地点头。
「果然啊，翠翠也快到那个时期了。」
「年轻真好。」
「年轻真好。」
我俩一起感慨。
「不过嘛，老东西也有老东西的用处。」
我扬了扬手中的笔记本。
「我们就顺藤摸瓜地找找蜂后的位置吧。」
————
我在庭院中找到一大块空地。
铁锹在我手下当作笔来用，一点一点地在泥土这张画布上画出魔法阵。
「我亲爱的姑奶奶，你的行为果然在我预料之内呢。」
城主毫不意外地出现在了庭院中，她高挑、美丽，一副精英的模样。
在她的身后，黑压压地跟着一群又一群民众。
「这位自称我姑奶奶朋友的客人，我该称呼你为大魔法师“乌丽兹”吗？不，只要我想的话，你就只是个欺世盗名之徒而已，毕竟史书中记载着，你已经死了啊。」
「那么，我该怎么称呼你呢？城主大人，还是——」
我拖长了尾音，半秒后笃定道。
「魔族的第四位君主，福瑞思特。」
也即是「蜂后」。
「你知道了又如何？」
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我记得人类中有一句说法，叫做“得民心者得天下”。」
她大张双臂，做出一个拥抱世界的动作。
「在这座城市里，民众的心都是向着我。未来，也有会更多的人向着我，相信我想让他们相信的，只要我想，大魔法师也只能在我手下身败名裂。」
「……」
我沉默了一瞬，再开口时语气已经变得冰冷。
「你们魔族就是用这种手段操纵舆论，害死了西蒙。」
城主歪了歪头。
「西蒙？那是谁来着？死在我手下的人那么多，我怎么知道是哪个。」
「星月之大魔法师，西蒙吉尔伯特。」
「啊哈——那个阴暗的神棍啊，他倒是心理素质还算强大的。」
她摆了摆手，明明是一副成年人的模样，却摆出少女的天真，显得格外造作，格外割裂，格外诡异。
「明明没有任何人相信他的预言，还是认真地去提醒其他人，真可笑啊，像个小丑一样，顶着那么大的舆论压力还能坚持那么久，我要是他早就自杀了，害得最后还得魔王大人亲自动手，结果还不是没有任何人来救他嘛。」
她笑得很是欢愉。
说实在的，我有点生气了。
「福瑞思特，有没有告诉过你，你笑起来很丑？你这个年纪已经不适合装可爱了。」
「嘁——」
她嗤了一声。
「都怪这具身体的女人太老了，不过——」
她转动眼珠子，对准了我，嘴角咧出一个狡诈的弧度。
「你的这具身体倒是年轻可爱，不如你把它让我如何？」
「你想得挺美。」
她打了个响指。
「原来传说中的大魔法师这么小气的吗？既然如此，那我就只能自己动手抢了。」
她话音刚落，身后被操纵的民众蜂拥而来。
我更生气了。
凭什么这种烂人……啊不，烂魔，都能打出来漂亮的响指？
这样显得我很逊诶。
这样想着，我挥动铁锹打晕了两个离蜜莉恩最近的人，拉着她的轮椅后退。
虽然我更擅长魔法，但要论身手，也能称得上敏捷。
人群自然继续跟上来，于是便踏进了我和蜜莉恩画好的法阵里，法阵里的人立刻失去意识倒在地上。
「停下，都停下！」
福瑞思特尖叫着发号施令。
人群立刻停止动作。
「就算这样又如何，仅凭这一个小法阵是救不了这一整座城的人的，你们就被包围在这里，早晚耗死你们。」
「是吗？蜜莉恩你怎么看？」
她一掌拍在轮椅上。
顿时又倒了一大片人，福瑞思特捂着脑袋尖叫。
「你个老不死的——」
「吾虽年迈，箭矢犹锋。」
大魔法师之所以能被称为大魔法师，就是因为他们是人类中最顶尖的那一群人，就算老了，也还是大魔法师。
福瑞思特呕出一口血。
「就算这样又如何？大不了用人海战术就是了。」
她直起身，转身便走。
「恕不奉陪了。」
然而就在这时，沃伦从旁边冲出来，单膝在福瑞思特身前。
「报告女王陛下，属下无能，任务失败。」
她一把薅起他的头发，迫使他直视自己。
「只是让你杀一个小女孩而已，这点都做不到不如自杀算了。」
「该死的是你。」
沃伦从怀中掏出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她的胸口。
「碰——」
福瑞思特捂紧胸口，不可思议地后退。
「你挣脱了控制，什么时候？」
「从一开始。」
他缓缓站起来，枪口自始至终对着福瑞思特的脑袋。
「别开枪，把她体内的母虫逼出来就可以了。」
我朝他呵道。
「没办法了，只能死这一个人换一整座城的民众。」
他一个分神，就被福瑞思特的魔力掀翻在地。
「去死！」
「伤亡可以控制在最小程度，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我抬头仰望天空。
原本晴朗的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一片雾蒙蒙中，我看见飘浮在空中的翠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