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解释
阿念这一觉睡得不踏实，梦一个接一个直搅的她醒来后头痛欲裂，入目还是筱思园她的居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雕花拔步床。
屋外早已天光大亮，阿念透过青纱帐看见有光裹夹着细碎的尘埃斜斜地照入屋里。
已经是第二日了啊，她心里想着，不由的想掀起锦被下床，刚一挪动，身上传来阵阵酸痛，像是要向她证明、提醒着她昨日的种种不是一场梦。
“王妃，您醒了？”
阿念被贸然闯入得声音惊到，循声望去，是个陌生的丫头，眉头不由紧皱。
小丫头见王妃蹙着眉头，忙上前请了安，“王妃，奴婢叫惜福，是新来伺候王妃的丫头。”
名唤惜福的小丫头麻利地上前为阿念掀起青纱帐，“王妃，您要起身更衣么？”
“如意呢？”阿念不回她的话，反问道。
“如意姐姐被秦管家叫去了，说是有别的事情。”
阿念觑着惜福的脸，说话自然并无异色，不由冷哼一声。不过又是一个楚风萧的眼线罢了，阿念想着。心里觉得无趣，面上更冷，也不再搭理那面露讨好的小丫头。
“王妃饿了么？”惜福仔细观察着主子的表情，小心翼翼地继续说道，“王爷早起为您炖了红糖姜水，奴婢这就给您拿来？”
“红糖姜水还用炖？”阿念冷冷地开口。
惜福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愣在原地，只得讪讪道：“是，是”
阿念瞥了眼惜福发窘的表情，心下也觉得为难一个丫头挺没劲儿的，她们也不过是听令行事罢了，才道：“下去吧，我什么也不想要。”
“王爷临走前叮嘱奴婢一定要让您喝了红糖姜水，说是驱寒。”惜福小声的嗫嚅着，还在坚持。
阿念抱着锦被重新躺回去，直把身子蜷缩成一团才闭上眼睛。
惜福见主子不搭理，只得默默退到了门边，暗自叫苦，心里盘算着一会儿要受什么责难。
阿念刚一闭眼，昨日的场景纷至沓来，走马观花的场景直搅的阿念重又睁开了眼，干脆盯着拔步床侧面的雕花发呆。她面色无波，心里却早已经泛滥成灾，越想心里越揪着疼，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惜福虽然得了吩咐，但也不敢真的退出去，只远远在门口的地方恭敬地垂首站着。
楚风萧手里提着食盒，食盒里是他刚去三圣街买来的零嘴，有栗子、梅花糕、红糖糍粑好多样，塞的满满当当，都是阿念喜欢的。这一晌午他都是心事重重，人都走到了筱思园，还在琢磨着早间言泽说的那些事，实在是不处置掉这些人难以安心啊！
值守的惜福见王爷来了慌忙上前一步请安道：“王爷，王妃还在歇息。”又小声道，“奴婢没用，王妃没喝红糖姜水。”
楚风萧闻言朝着拔步床的方向看去，只隐约瞧见阿念起伏的身段裹在锦被里，心知她还在生气，便对惜福摆摆手，“下去吧。”
惜福得了指使，赶忙后退出屋，心中松了口气，在贵人身边可太难了！
阿念虽然是背对着外面，耳朵却听得真切。两人刻意压低的谈话声，惜福打帘子出去声，还有楚风萧踏步往床边走的声音，都不落的进了她耳朵。
当阿念意识到，屋内只有彼此二人时，她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昨晚上的事情她记得。顺带着又复习了昨下午的事情，那些人的闲言碎语折磨着她的心，心下顿时又怨又恨，也不想搭理楚风萧，只自顾自地抹着眼泪。
她现在一点也不想见他！
“阿念？”
楚风萧温柔低沉的呼唤声从背后传来，阿念紧闭双眼不说话。楚风萧叹口气，把食盒放在床边的小几上，“我早起去三圣街买了不少吃食，都是你爱吃的，想吃点么？”
阿念动了动，仍是不说话。楚风萧除掉外衣侧躺到阿念身旁，把人扳过来揽在怀里。但阿念反应极大，使了浑身力气把人推开，睁着泪汪汪的眼狠狠地瞪他，“别碰我！骗子！”
阿念的眼睛圆溜溜，现下红透了，又蕴了雾气，一点也不狠，倒显得更楚楚可怜。话出口时尚带着委屈，心里更觉得难过，复又瘪瘪嘴，拉起锦被捂着脸哭起来。
“这一夜对你是难熬，对我又何尝不是煎熬呢？我对你从来没有抵抗力，温香软玉在怀，实在是煎熬！”楚风萧话说的直白，有意转移着阿念的关注点。
阿念听着气恼，又想到昨日两人在水里差不多是肌肤相亲，顿觉脸发烫，捂着锦被哭的更厉害。楚风萧瞧着像鸵鸟一样藏起来的阿念，心里心疼，再听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心里更是怜惜。
楚风萧的手微微的放在阿念的背脊替她顺着气。他本就不善于安慰人，现在见阿念哭的声嘶力竭，那仅有的一点哄人的话也一下子全没了。他只得叹着气，手不上不下的轻扶着阿念的胳膊，把人从锦被上抬起来尽量迫使着阿念和他对视着。
“都是我的错。”楚风萧瞧着阿念的眼睛道。
昨夜里抱着她，反复衡量了许多，现下出口的话虽然真假参半，但也多出自真心。
“我初次见你，就对你一见钟情，那种感觉就好像认识你许久。”楚风萧斟酌着开口，笑里带着些自嘲，“我对你一见钟情，又怕吓着你，只得做了最笨的事情。”
“诓你是我一年前捡来的孤女，又诓你，以身相许是你说的。”
“其实捡你回来事情不假，只不过这一切都晚了一年而已。”
阿念听着他的解释，不置一言。
“认真的说，我们也不过认识了几个月罢了，是我唐突。”
阿念的心一惊，视线左右晃荡着不知道要看哪里才好，他的话已经尽数灌入她的耳朵里，她的眼神不知不觉少了些气恼。她的确需要一个答案来安抚她躁动的心。
楚风萧牵过阿念柔软细腻的手稳稳地贴在胸口，“阿念，信我，我为你而来，这颗心对你苍天可鉴。”
这话里的意思似是而非，阿念不太明白，抬眼间是茫然、困惑，半晌才讷讷道：“你又骗我。”接着又酸涩地开口，“你那个怀了孕的侍妾呢？你从前的王妃、还有朱萸呢？还有那院子里同王妃几分像的女人们呢？”
阿念顿了会儿，又肯定的重复道：“你一定是又在骗我，你一定觉得我很好骗！只要你说的，我都会信。”
一口气说完，阿念心里又翻涌起酸涩感，鼻头跟着一酸，眼泪又涌了出来，豆大的泪水啪嗒啪嗒地跌落到两人交握着的手背上。阿念发窘的很，她觉得自己太懦弱了，怎么只会哭呢？怎么他说的，她都想要相信呢？阿念沮丧的垂着头不再愿意看他。
楚风萧眼神凝重，终是叹气，认真的思忖后回答着她的一连串问题。
“那侍妾坏的不是我的孩子。”
“先王妃同我是青梅竹马，父母之命，我只当她是我的妹妹。楚卿替我挡了一劫，用命护我周全，我没齿难忘，心怀愧疚。”
“至于朱萸，她是先王妃的旧友，同我也有往来，但她对你的心是真的，她是真的把你当妹妹关怀。”
“朱萸今早便等在外院，她特意寻了不少京都时下最流行、最受欢迎的物件想拿给你，你想见她么？”
楚风萧细细打量着阿念的表情，刻意回避着最后的问题，把话题扯到朱萸身上。
阿念心下苦涩，摇了摇头，声音软糯中带着些坚持，“我谁也不想见，最好你也走吧！”
“阿念。”楚风萧沉着声音。
阿念被他刻意压着的声音吓到，眨巴眨巴眼睛又要哭，“明明、明明是我最委屈。我喜欢你，但是你只是觉得我同她有几分相似才娶的我。”
阿念的目光和楚风萧交汇着，一字一顿的陈述着，“我也同那些个女人一样，同先王妃有几分相似，你一定是爱着先王妃。”
她全部的思绪都汇集在了那些个相似的女人上，汇聚在了他们曾经深爱过这件事情上。阿念觉得自己的脑子从来没这么清亮过，她才不是那么好糊弄，那么好骗的呢！
楚风萧见她委屈的红了眼眶，一字一句直戳重点，心下恻然。他想否定，想继续骗她，但话到嘴边又顿住。
上一世，阿念确实是因为凭着同楚卿有几分相似被楚宜北送到他床上。
上一世，他是因为楚卿的死一蹶不振心灰意冷，于是就把这爱转嫁到了那些个同她有几分相似的女人们身上，直到阿念的出现。
楚风萧缄默，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捏住了她圆润的耳垂，手向下顺势把人往怀里带，刻意忽略着她下意识地挣扎，放缓了声音，叹息道：“是我不好。”
楚风萧的唇贴近了阿念的耳朵，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朵，低哑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激起她一阵战栗。
“别的都过去了，我爱你是真的。”
“阿念你从来都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
阿念被这声音控制着，脑子反复过着昨夜两人的亲密。冰水里，肌肤相亲的温热感仿佛还停留在她肌肤上久久不散，令人害羞。
阿念红着脸讷讷道：“我想再想想。”
“阿念要怎么想？要离开我么？”楚风萧幽幽问道。
要离开他么？阿念不舍得，但是心下又觉得应了的话实在是酸楚别扭，最后怔怔道：“我不想。”
不想离开你。
“但是我还是想再想想，我心里好难过。”阿念鼓起勇气看他，坚持着。
“那我喊朱萸来陪你？”楚风萧定了心神。
“不要！”阿念大声的拒绝着，“求求你，求求你，让我静静好么？”
阿念眨着无辜的眼睛望着楚风萧，扁扁嘴哀求着。
楚风萧瞧着阿念楚楚可怜的模样，心生怜惜。自知不能逼阿念太紧，于是退让道：“阿念。我看着你吃了东西就走。”
“我没胃口。”
楚风萧瞧着阿念耸拉着眼皮没精打采，也不忍再逼迫，“那先喝了红糖姜水，昨日泡冷水对你不好。”
楚风萧把汤碗递到她面前，大有她不喝，他就一直举着的势头要么就再渡给她。阿念无奈只得喝了，想到他昨夜同自己一样，都是在冷水中浸了一夜，“冬日冷水冻人，王爷还是去请太医瞧瞧吧！别生病了。”
明明是关切的话，但是阿念语气里若有若无的疏离、冷淡，让楚风萧慌了神，“无妨，从前冬日行军常在河边盥洗。”
阿念并不接话，只把手中的空碗递给他。楚风萧心下为她的疏离不悦，接了碗转身便要离去。
阿念忙捏着楚风萧的衣袖垂眸求情道：“求王爷，放过如意和那个叫初九的暗卫吧！他们已经尽力护着我，就不要再过多苛责。”
楚风萧一想到她都这样了，还要为旁的人求情，瞬间觉得火冒三丈，但又怕吓到阿念，只得隐忍着哼了声算是回应。
临到门口，还是心里不忍，叮嘱道：“有什么事情都吩咐惜福去做，你好好休息。”
“食盒里的点心，你饿了就吃点，都是你爱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