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出事
阿念被朱萸扶着往厢房走，整个人昏昏沉沉，只来得及顾着眼下的路，仍觉得那路歪歪扭扭。
“你看，参加宴席也不是很难吧？”朱萸边扶着阿念走过雕花回廊边徐徐开口道。
“嗯。”阿念现下迷糊的紧，回的也是漫不经心。
“吃的、喝的，交给旁人就好，你只最后过目一眼确保一切合乎章程就好。”朱萸瞥见她眼神迷离，精神涣散，便尽量简短、浅显的把话说明白，“其余的就是循规蹈矩不要出错。”
“自己记好了尊卑，可不要像今日这样让她们没大没小的欺负你了。”
阿念扑哧笑道：“哪里欺负我了？我倒觉得很好玩呢！”
朱萸看她还有心打趣，又敲了敲她的额头，“你呀！再经历几次就懂了。”
“总之不要怕，我会帮你的。”朱萸缓缓道。
阿念感到太阳穴突突的跳，头是愈发的晕了，只沉默着不说话，随着朱萸亦步亦趋的往厢房走。
阿念的酒量实在是太差劲，刚一进厢房，便直接奔床榻去了，趴伏在榻上微闭着眼睛似是睡过去。
朱萸在旁边轻唤几声都没有回应，心下懊恼，只得赶忙吩咐着身边的丫头道：“同乐，赶紧去小厨房端了醒酒汤来。如意你随着同喜去端了冷水进来。”
“同喜，你叮嘱了外面守着的人把屋内炭火烧旺些。”
等一切嘱咐妥当，朱萸坐在床边拿着帕子轻轻拭着阿念额角渗出的汗。没多久，如意就端着冷水进来。朱萸把帕子侵了水，绞了几下后才轻轻又擦拭着阿念的脸颊为她降温。
阿念觉得自己睡了好久，直感觉脸上有丝丝凉意，舒服极了。片刻后她努力的睁开眼睛，看见朱萸正坐在床边绞着手里的帕子，一脸焦急。
阿念定了定神，忙开口道：“我睡了很久吗？姐姐在一旁着急了吧？”
“你既然不胜酒力，干嘛要让人担心！”朱萸见阿念醒了不忍狠心责怪，只轻轻嗔着。
“我也不知道桂花酿居然能把人喝醉。”阿念不好意思的抚着额头撒娇道。
朱萸轻点着她的额头娇嗔，“我一定要禀了王爷，以后决计不让你碰酒。”
阿念刚才半梦半醒间还在咂摸着桂花酿的味道，心下回味无穷呢！这会儿一听朱萸要断了她新寻来的乐事，赶忙撒娇道：“可是桂花酿真的好喝呢！”
“好喝也不许你喝了！”朱萸斜曳着她，“丁点大的酒量。”
阿念委屈地撇了撇嘴，“酒量喝一喝就有了嘛！”
朱萸无奈只得叹气道：“你呀！”
朱萸边叹气边从同乐手里接过醒酒汤递到阿念面前，状似生气道：“小厨房刚做好的醒酒汤，赶紧喝了！”
阿念一看朱萸面色低沉要生气，赶忙接过醒酒汤几口下肚，末了吐吐舌头，“姐姐莫生气，下次我一定悠着点！”
朱萸白了一眼，“绝对没下次！”
阿念拽过朱萸的胳膊抱在怀里耍赖，“好好好，没下次。但是我们姐妹总可以再喝点嘛！你就不要同王爷说了吧？”
朱萸不搭理她，只径自吩咐道：“同乐你去把安神香点上，让王妃好好睡一觉。”
“如意你在这儿好好守着王妃，哪儿也不许去。”
“同喜，你去前面回了各府小姐们，我稍后再过去。”
阿念心觉不好意思，忙道：“姐姐，你快去陪她们吧，我再缓缓就过去找你们。”
朱萸实在不放心强调着，“我在这儿陪着你。”
“姐姐府里能有什么问题呢？”阿念继续撒娇地晃着朱萸的衣袖。
朱萸实在挨不过阿念撒娇的眼神，只得叹口气带着同喜朝花厅走去，临走还不忘记嘱咐厢房的下人们看顾好院子里的主子。
阿念闻着室内熏起的安神香心下平静又舒缓，这一觉睡的浑身舒爽。如意为她整理好了裙衫、发饰，主仆二人才慢悠悠的随着同乐往花厅方向走去。
风雪园里九曲回廊，设计精巧，是朱夫人请南面的工匠依着南方园林造的，茂林修竹，优雅有秩，一步一景。现下景观都覆着雪，当真是好看极了。
阿念寻思着她那个筱思园要怎么修葺一下呢？她那个筱思园秉承了北面的粗狂做派，差不多是一眼便能望到全景，少了些巧思。
阿念心下盘算着，如何请朱萸介绍那位巧手师傅，又要如何和楚风萧说自己的想法。阿念只想想要为两人的小家添砖加瓦，心里就燃起浓浓的欢喜，步子也变得轻快许多。她都想要迫不及待见到朱萸，再迫不及待的回府见楚风萧了。
正此刻，忽然听到一旁相隔不远的园子里传来碎碎的谈话声。
“新王妃同从前那位长得有几分相似呢！”
“你觉得有几分像？”
“我刚刚远远的看了眼，倒是有9成像呢！”
“咱们小姐从前就同王妃交好，现在……”
“听说王爷为了这王妃把院子里那些个侍妾们都遣散了。”
“我还听说有个侍妾怀孕了，但还是被灌了红花送去尼姑庵啦！”
“嘘，你们不要命啦？小姐今日可是特意嘱咐过谁也不许嘴碎。”
“贵人们都在前面的花厅，不碍事。”
丫头们叽叽喳喳说了好些有的没的。
事情发生的太快，同乐来不及阻挡，话已经让王妃听了个全乎。
“你们今日是不想要命了！”同乐冷了脸厉声喝斥着。
扎堆聊天的丫头们被同乐突然扬起的话惊到，慌乱的匍匐一地，求饶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阿念原本还醉心于风雪园的美景，现在也全无心思，心里反复都是刚听到的那些话，实在是有点诛心！
原来，王府里没有侍妾，是因为被遣散了。楚风萧连自己的孩子都可以狠心杀掉，那她呢？当真就是路边捡来的么？
原来，她同已故王妃有几分相似，那就解释的通楚风萧那些自然而然的亲昵动作。
原来，她一向觉得交心，当姐姐的朱萸竟然是有事瞒着她的，甚至可能是楚风萧的……说客？旧友？
从前不待细想的事情，一下子全涌了上来。阿念扶着额头，越想越觉得头痛，突然猛的抽回如意搀扶着的手臂冷冷瞧着她，“你也有事瞒着我。”
如意惊的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奴婢不敢瞒您！”说着重重的磕着头。
如意一磕头，连带着那些犯了错的丫头们也跟着重重的磕着头祈求原谅。
阿念冷眼斜睨着匍匐一地、战栗着的丫头们，最后扭头甩开了一众人，自顾自地往前走。她知道自己失态，但是心下烦闷，躁动，只想着出去！去哪里都好，她顾不得那些人！
阿念心绪不宁，头又变得昏沉沉，脑子里一片空白，步子也变得踉跄，但是她越走越快。
“王妃，您去哪儿？”如意见王妃魂不守舍地往前走，慌忙从地上站起来，快走几步跟在了王妃身后亦步亦趋。
“滚！”阿念猛然回头，恶狠狠地瞪着如意，手臂环绕一圈点了所有人，“你们谁也不许跟过来！”
如意被王妃的眼神吓得愣在原地，等到反应过来后，王妃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拐角。
同乐见情势不妙，也顾不得跪了一地的丫头们，赶忙小跑着去花厅禀告小姐。
阿念失魂落魄的走在人群里，周围行色匆匆倒显得她没那么另类。这是阿念第一次见到朱萸口中京都的盛景。
晚霞初升，门楼上早已经悬挂上了为元宵节准备的灯笼，街头巷尾一片热闹，卖年画的、卖桃版、桃符以及回头鹿马、天行帖子等等等等，年味浓郁，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
这欢乐与她无关，现下她一片茫然。去哪儿呢？她还有家么？阿念冷笑着自嘲，不过是个长得像别人的替身而已，那些被偏爱的日子，真的是如同镜花水月一样啊！
可是她好像有些喜欢他了啊！一想到这儿，阿念就觉得心里难过的揪起来，几乎不能呼吸，鼻头酸楚，眨眼间就有泪珠滑落。
“姐姐，吃个糖葫芦吧！甜的，娘亲说吃着糖葫芦就不难过了。”
阿念闻声低头看着眼前的陌生孩童，他咧着嘴笑着，手里高高举着一串糖葫芦递到她面前。阿念看着那糖葫芦再也绷不住了，眼泪哗啦啦的全掉了出来，颤抖着手接过那串糖葫芦，嘴角抽搐着颤巍巍的咬了口，含糊不清道：“谢谢你。”
孩童朝她挥了挥手就飞快地朝远处跑去。
阿念举着糖葫芦，边走边吃边哭，丝毫不顾及周围行人的指指点点。她需要什么形象呢？不过是一个孤女，今天死了也无人惦记的孤女而已。
无所谓的，真的无所谓。
吃完糖葫芦的阿念，愈发觉得昏沉，比刚喝了桂花酿还要晕。阿念摇了摇头，步子踉跄后，突然觉得心口涌起了一种陌生的感觉，浑身燥｜热，脚步更虚浮。
阿念心觉不好，真的够倒霉的，她在心里狠狠啐骂着。别无他法，阿念只得恨咬了舌尖，有血腥味弥漫进口腔才换得片刻神经清亮。阿念咬紧牙关往人少的地方走，希望先找一个遮蔽的地方熬一熬。
身后隐隐传来脚步声，阿念心里焦急，但是不敢往回看，只得闷着头快速地往前走。男人的步子沉重，一下一下好像每一步都敲着她的心窝。阿念的心砰砰直跳，快的不像话，她深呼吸着加快脚步。
终于，阿念的肩膀一沉，那人的手已经搭到了她的肩膀上。不及多想，阿念快速拔下发髻上的簪子抵在自己脖颈上。
“王妃，跟我走！”
阿念疑惑地皱着眉，身上传来的感觉折磨的她眼神涣散，她努力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人。男人倒是一身素色圆领束腰的干练着装，看着不像是坏人，可是刚才的孩童也不像是坏人啊！阿念自嘲的想着，强打起精神望着那男人。
“奴才初九，是王爷遣来护着王妃的暗卫。”初九屈膝跪地，边说边掏出胸口塞着的铭牌。
阿念竭力控制着手，但是身体里的药效反复折磨着她。她伸出去的手肉眼可见的剧烈颤抖着，刚接到手的铭牌啪嗒一下砸到地面。她紧绷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松懈下来，腿一软跌落在地，“带我走！”
“王妃，冒犯了。”说着初九斜着一掌打晕了阿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