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面对
“冬至过了到除夕都没什么乐子么？”阿念无聊的径自把玩着手中的橘子问着正坐在对面嗑瓜子的朱萸。
朱萸斜曳了她一眼，娓娓道来：“这乐子可多了呢！年关就在眼前，景龙门那边早就张灯结彩了，一到夜里就灯火辉煌。”
“保宁寺、永宁寺那些个寺庙每逢腊八节都要施粥，那队伍排的长极了。”
“各府里的家眷也都纷纷去捐了香火钱，去求来年的平安呢。”
“现下崇明宫的元宵花灯都提前挂出来了呢！”
“哦，对了，同里坊热闹极了，天南海北的商人都聚在那里呢！”朱萸边说边嗤笑道，“就是你自己不出门，光守着这院子能有什么乐子呢！”
朱萸又凑近了些揶揄着，“对了，王爷不是说要带你去同里巷转转么？怎么也没去呢？”
阿念撇了她一眼，瞧着她又是一副看热闹的模样，都懒得回话。
朱萸长叹一声，颇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从前人家不让你出院子，你要生气。现如今准了你，你倒是怕了。”
“要不我们出去堆个雪人？”
阿念听了朱萸的话，更懒得抬眼，只轻哼了一声。
这筱思园的雪铲的比下的都快，好像是生怕她因为玩一次雪大病一场似的，她有这么脆弱么？阿念颓然地趴在小几上，支着腮瞧着朱萸，“你最近真的是越来越讨厌了！”
朱萸咯咯笑了起来，边笑边轻点着阿念的额头，一语道破了她的那点小心思，“你呀！王爷这府里可没有别的妾室呢！”说着摇了摇食指，一脸确信的眨眨眼睛，“你放心！这院子里呀，只有你！我来了这么这么多次，从没碰到一个旁人！”
阿念知道朱萸的话自然不会做假，但是听到阿念耳朵里，多少还是有点被人看破了心事的不自在。其实那倒是一方面，不过她有别的烦心事。
阿念故作镇定懒洋洋地躺了回去，左右手来回倒腾着那颗倒霉的橘子，最后小声说：“才不是呢！”
“那你担心什么呢？”朱萸嘴角仍挂着揶揄的笑，“你总不能永远不出院子呀！”
身为阿念的闺中密友，朱萸是挺瞧不上阿念现在患得患失的模样，明明已经收了人家的定情信物许了终生，怎么还要这样纠结呢？朱萸看着她的样子都着急，当鸵鸟有什么意思呢？
见阿念不说话，只自顾自地抛着橘子玩，朱萸倾身抓过被抛在半空的倒霉橘子：“你不吃，我就吃了！”
“吃吧！吃吧！”阿念懒得同她争那橘子，随手又推了剩下的一盘橘子到她面前，“你最好把这些都吃了，赶紧堵了你的嘴！”
朱萸不再逗她，只自行撑起了窗户瞧着廊檐上覆盖着的雪叹道：“每逢大雪时候，京都的贵人们都会在家里宴客寻乐子呢！塑雪狮子，赏雪灯，很热闹呢！”
“是吗？”阿念闻言提了几分兴趣，不自觉坐起了身子朝向朱萸，“那你快同我说说呀！”
“王爷不是准了你出门，自己亲眼去看不就好了么？”朱萸捂嘴笑着，“不如奴家安排了雪宴，邀王妃来？”
“哎。”阿念颓然地坐回垫子上，“我不想出门。”
朱萸扭头瞧了眼一脸颓象的阿念，若有若无地扫了眼窗外打扫干净的庭院，呷了口枫露茶。
“你总不能永远不出门，早晚得面对这院子里的琐事。”
朱萸的话说的似是而非，但阿念听明白了，不自觉中神情透了些困惑和迷惘。
其实，比之于担心遇到旁的女人，阿念最担心的莫过于王府里那一堆想一想就棘手的事情啊！她呆在这院子里清闲惯了，不愿意沾染外面那些乱七八糟令人头痛的事情，而且她觉得自己一点忙也帮不上他！
一想到，自己竟然一点忙也帮不上他时，阿念就觉得难过极了。再往深处想，即便不失忆，一个路边的孤女又能懂多少呢？怕不是到头来以色侍人罢了！越想越觉得那心情里还夹杂着沮丧。
“我帮不上他。”半晌之后，阿念才丧气的开口，“这院子里那么多事情，我都不懂。”
阿念边说边趴在桌子上划着圈圈，鼻头酸涩。
“就这点事呀！”朱萸白了她一眼，“我会呀！不然你以为王爷为什么找我来呢？我可是从及笄就随着母亲打理家里的事情呢！”
“慢慢来，我会帮你的！”朱萸又呷了口枫露茶道，“秦管家是个靠得住的人，外面的事情他打理的很好，你无需过多操心。”
“再说我会教你呀！谁天生就会呢？”朱萸拍拍阿念的手安慰着，说到这儿，朱萸正色道：“王妃，何时去奴家家中做客赏雪呢？”
“啊？”阿念正准备聆听朱先生的教导，没想到她话题换的可真快，愣了会儿才问道，“我可以么？”
“当然咯！王爷不是允了你出门么？”
朱萸眨了眨眼睛：“相信我，参加一次家宴，你就懂了。”
隔日朱萸便正式向楼兰王府递了请帖邀请王妃到府上参加雪宴，请帖送到筱思园的时候，楚风萧正坐在榻上看着公文。事实上，他压根无心公务，一门心思都飘到了阿念身上。
阿念看到请帖时候的期待，根本藏不住，但还是假装若无其事的开口征询他的意见：“我能去么？”
阿念懂得询问他的意见，这点让楚风萧觉得很愉悦，他喜欢被她依赖着。
“阿念过来。”楚风萧拍了拍身侧，阿念乖巧的坐了过去。
楚风萧从后面把人圈进怀里，把玩着她的手。阿念的手指纤细，柔弱无骨，他极喜欢握着。
“阿念愿意出去，我当然很高兴。你同朱萸交好，我也很安心。”
“阿念日后是要独挡一面，成为楼兰子民的庇护。”
“可是有你呀！”阿念听他说完，下意识道。
阿念话里藏着的依赖，听在楚风萧耳朵里非常舒服，心里觉得温暖。被人依赖，尤其是被自己心爱的人依赖着，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楚风萧亲吻着她的侧脸。
“阿念，我比你大很多，我会比你早走。”
阿念想安慰他，鼻头泛酸，开口先哽咽了，“你不会的。”
“哎，你呀！”楚风萧擦着她的泪，叹道：“还是个小姑娘。”
“你总要长大，我也会老去。”
阿念回头望着楚风萧，他也不过才二十六岁啊！她不懂，但是望着楚风萧认真的样子，她还是伸了胳膊圈着他的脖颈，脸也埋在了他的颈侧，闷闷地开口，“嗯。”
楚风萧抚着她的背，把人又抱紧了些。楚风萧总觉得最近头疼的很，两世的记忆纷乱交错直搅的他夜不能寐。这事实在是令他忧心忡忡，总怕这时光是偷来的，而偷来的时光总是让人胆颤心惊，他只能逼迫着她快点长大，为她尽量扫清后顾之忧。
雪宴设在了朱府的风雪园，阿念甫一进园子就看到了朱萸口中说的雪狮子，雕刻的惟妙惟肖。如果不是现下身边跟着各府的小姐们，她真的想冲上去仔细观摩一番。阿念余光一直斜睨着雪狮子直到看不见才作罢，心下觉得遗憾的很。
“想要雪狮子，奴家改明儿请人雕了送王妃府上。”朱萸在一旁捂着嘴小声笑着。
阿念闻言羞涩，歪了身子同朱萸咬耳朵道：“姐姐，你这会儿正经的样子，我真不习惯。”
朱萸捂嘴笑而不语，引着阿念到了风雪园的花厅，花厅里早有人预备好了炭火，这会儿整个花厅被烘烤的暖洋洋。花厅中央放着一个精致的曲水流觞台，台子周围放着几个雕刻精美的木雕凳子，凳子一侧又放着木雕的小几，上面摆着时令的瓜果、蜜饯果子之类的吃食。
阿念被引着坐到了主座，甫一落座，就按着先前朱萸教的话开口道：“今日雪宴，三五好友聚做一堂，不必拘谨。”
“王妃既然发话了，那我们就同平日里一样就好。”朱萸在一旁笑吟吟地接道。
朱萸出身将军府，虽然外表看着温婉贤淑，可是内在却是个可以飞身上马跑草原的性子。身边玩的好的闺中密友大多都是性子直率的将府姑娘，有活泼的早就接了话，“那我们今日定要玩个不醉不归了！”
“沾了朱姐姐的福气了，能同王妃一起玩乐，真的太好了！”
玩的是飞花令，茶盏顺着水流一路飘到了谁面前谁就接上一句诗句即可。席间的姑娘们年龄相仿，性格又多直率，再加上大多是朱萸的好友，阿念倒是少了几分不适，没多久就同各府小姐们玩闹在了一起。
即便喝的是度数极低的桂花酿，几圈下来，阿念还是喝了不少，这会儿觉得头晕乎乎的，若无其事的轻按着太阳穴。
“王妃？”站在一侧的如意递过来了温热的手帕担心的问道。
阿念看了她一眼摆手道：“无妨。”
转眼又逡巡了一圈，看那些个小姐们仍自顾自的玩的快乐，心下摇了摇头。楼兰姑娘性子果然豪爽，酒量也……很不错，今日总是见识到了。
“阿念，我扶你去厢房休息下吧？”朱萸见她面色酡红，料定这是不胜酒力的，便不由分说的搀着她起来。
阿念拗不过她，只得跟着起身，朱萸转头笑着嗔那些小姐们道：“你看你们把王妃灌的，下次不许这么欺负人家了！”
姑娘们忙应着是，笑做一团。
阿念见大家其乐融融，也觉得心下舒畅，便也笑道：“无妨，我今日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