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生辰
这一觉直睡到暮色四合，楚风萧来了才醒。
阿念揉了揉还带着些惺忪的眼睛，不自觉地往前挪了挪，温顺的侧躺在楚风萧的腿上，微闭了眼睛：“你怎么来了？公务都忙完了？”
这自然而然的亲昵动作让楚风萧愣怔了片刻才回神，阿念自然不知道他的异样，只感觉他的手轻抚过她鬓角时有了微微的停顿，声色低沉带了些沙哑：“今日是你生辰。”
阿念小声嗯了下，手指细细勾画着他衣袖上的花纹，好一会儿才鼓足勇气翻了身，仰视着楚风萧道：“今天我很开心。”
目光交融间，阿念看到了他眼底渐盛的笑意，忙支吾着：“你不要骄傲了！我还和你不熟呢！”说着就要翻了身继续侧躺着假装无事发生，然而楚风萧不给她进一步的机会，只是托了她的胳膊把人抱起来揽在了怀里，长舒一口气。
“是，不骄傲。”楚风萧闷笑道，“你愿意亲近我，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阿念莫名从这话中听出些消极、心酸，于是蹭了蹭他的脖颈安慰道：“我不讨厌你，况且你又对我很好啊！”
“对你好就够了么？你未免太知足了。”楚风萧叹息的戏谑着，接着又是长长的舒了口气。最近他叹息的时候有点多，多少分不清是心下满足还是实在不知足了。
阿念的下巴被迫压在了楚风萧的肩膀上，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塌旁的屏风，思维又开始发散，脑子里乱成一团，心下却是敞亮的，她刚刚是不由自主地说了些要咬舌头的真心话。
阿念扪心自问，白日里的事情，要说不感动，不心动，实在是太假了！她的确是既感动又心动，之后心下反复琢磨着一个词——何德何能？是啊！她何德何能可以得到楼兰掌权者的青睐呢？她明明这么普通，姿色平平，身世也极其卑微，不过是他行军路上好心救下的孤女罢了。现如今却能被他偏爱着、宠着、养着，实在是何德何能呢？
他的偏爱显而易见，她的优点又平平无奇，这爱来的突兀，倒像是认识了好久的久别重逢，阿念不敢再细想，于是静默地趴在楚风萧的怀里，遥望着塌旁屏风上栩栩如生的仙鹤与牡丹，仙鹤在牡丹花丛中翩翩起舞，好不自在！
“我如此普通，却被你青睐。”阿念还是没忍住，轻声吐出了压心里的话。
“你不普通，你是阿念，独一无二的阿念。”楚风萧抚着她的背脊，轻笑着，“你样样和我心意，倒是我太普通了，总觉得配不上你。”
是啊，楚风萧自问除了那颗心是真的，在阿念这件事上竟然没有半点光明磊落。楚风萧想着，吻已经落在了她的发上，呢喃道：“你真的很好、很好，不必妄自菲薄！”
可是你是楚风萧啊！是楼兰的掌权者啊！但是不等阿念说出口，就被楚风萧轻拉开了彼此间的距离。楚风萧垂眸凝视着她，她亦垂眸讷讷，那些要说出口的话硬生生的被咽了回去，她感到楚风萧炯炯目光里蕴含的情谊藏也藏不住，心下更觉得忐忑不安。
半晌后，楚风萧从怀中掏出了一枚穿着红绳子的玉吊坠。阿念瞧着那玉吊坠是极其普通的平安扣模样，光泽一般、水头也一般，品质色相都极其普通，不像是出自名家之手，倒是像极了他从前戴在腰间的那枚质地平平的玉佩。
“今日是你生辰，别的东西怕是都讨不了你欢心。”楚风萧摩挲着吊坠，“这吊坠同我身上那枚玉佩是一对。从前母亲留给我，要我送给未来妻子的。”
余下的话不言而喻，这枚平安扣的深意也是显而易见。阿念心里霎时涌上几分慌乱，一颗心紧紧的被揪起来，她紧张的瞧着那吊坠，又瞧了瞧楚风萧，他眼中闪烁着的期待尽入她眼底。
“惠山上、宣德楼上，”阿念愣愣道，“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生辰礼物！”
阿念眼神发愣地瞅着那枚平安扣，脑子比刚才更乱了。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一旦要落到实处，成了承诺与责任，一切就变了味道。收下了这传家宝就再无后路可退，那不收呢？难道就有后路了么？
随他登临惠山祭祖不就是变相的昭告黎民百姓，她就是他的王妃，她祭第二杯酒的时候就该知道她的身份已经不是一个孤女，而是高高在上、拥有了富贵荣华的楼兰王妃！同他在宣德楼上并肩而立，不也是以王妃的身份和他在一起么？
那现如今又要在这里踟蹰、矫揉造作什么呢？阿念心里觉得自己实在是好笑的很！她的犹豫不决连她自己都不明所以啊！阿念望着那平躺在他手心的玉吊坠久久不语，而后垂首苦笑，才抬了头瞧他，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而她也一步步陷入了他的陷阱。
楚风萧见她默不作声，遂又握紧了吊坠，开口带了些嘲弄：“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也罢，是我心急了。”说着便作势要收起那枚平安扣。
“不啊，我很喜欢！”阿念在他把吊坠行将收回的当口握住了那半截红绳讷讷道，“我、我很喜欢啊！”
终究还是阿念输了，她只要一想起下午他在城楼上说的一愿王妃安康，心里就砰砰直跳，心下也不自觉地软了几分，再看他沮丧的目光，听了他落寞的声音，她实在是于心不忍。
阿念小心翼翼地拽过了红绳，把平安扣放在手心，颤巍巍道：“你、你要给我戴上么？”
话出口，阿念才鼓足勇气抬眼望向了楚风萧，望见了他眼中积蓄着的浓浓情谊。阿念心里无故冒出了掉进圈套的不安感，但还是打定了主意把玉佩往前递了递嗫嚅道：“那你帮我带上呀！”
“好。”楚风萧笑着接过了玉吊坠给阿念带上，手上几不可闻的颤抖出卖了他的情绪。
阿念低头望着胸前的坠子，手小心的抚摸着，末了才抬头冲楚风萧露出了甜甜的笑容，下一秒就被楚风萧搂进了怀里封了唇，他的亲吻热切、炙热、狂烈，令阿念感到不安。
楚风萧从前也吻过她，但是从来都是浅尝辄止，不曾像现在这样夹杂着难解难分的欲|望，她的挣扎尽数化作鼓动他进一步的暗号。
良久之后，阿念觉得空气变得稀薄，几乎要溺毙，才被楚风萧放开。此刻，阿念的脸已经红透，心慌意乱，手弱弱的撑在楚风萧的胸前，好一会儿才推开了他，径自下了塌取了披风往门外走去，还没走几步就被楚风萧拽了回去，拘在了怀里。
“你去哪儿？”
阿念根部发烫，不敢抬头，垂眸平视着他前胸衣襟的花纹，余光瞥见了楚风萧嘴角露出了若有若无的笑意，顿时觉得心下恨恨。奈何木已成舟，阿念只得狠狠的剜了他一眼。阿念的目光蕴了水，此刻显得柔柔弱弱惹人怜爱，这狠狠地剜一眼瞧在楚风萧眼中竟平添了几分妩媚。
“去、去看看、如意怎么还不把晚膳端来。我、我都饿了。”
楚风萧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还是我去吧！还要给寿星做长寿面呢！”
“你会做饭？”阿念心下惊奇，于是仰头问道。
“当然了。”说着就抽回阿念拿在手里的披风，把人带到榻上，“我让言泽去三芳斋买了些糍糕和兔肉，一会儿一起吃吧。”
“嗯，好呀！”阿念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应允道。
许是久未下厨了，楚风萧做的长寿面味道实在是过于平淡，但阿念还是吃的津津有味，每一口都吃出了这就是人间美味的感觉！实在是给足了他面子。
“我儿时，母亲每年生辰都会给我做这碗面，后来长大后没人记挂也就没再吃过了，不知道这口感你还喜欢么？”楚风萧在一旁絮叨叨的说着这碗长寿面的来历。
问的人充满了期待，阿念不忍伤了他的好心意，于是轻轻点了点头：“我很喜欢啊！”阿念顿了片刻又笑道：“以后你的生辰，我会给你下面吃呀！”
“好。”楚风萧在片刻错愕之后，笑得开怀，“好啊！”
“吃兔肉吧！这三芳斋的兔肉是京都一绝，肉质鲜美，入口酥软，每逢冬日都有不少人排队买。”
阿念一想到楚风萧排队买兔肉，那画面都让人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楼兰王也要排队么？”
楚风萧一脸正经的噙着笑：“当然了！”
“糍饼也别忘了吃，冬至一定要吃糍饼。”
阿念觉得好奇：“有什么讲究么？”
楚风萧摇摇头，眼神露了几分迷茫，阿念瞧着他不欲多说，便自顾自地咬了一口，也许是因为甜吧，她想。
阿念抬眼定定瞧着楚风萧灯下忽明忽暗的五官，他的眼睛也极其好看，黑白分明就好像他这个人一样，黑白分明眼里不揉沙子。他有小麦色的皮肤，不笑时候整个人带着些肃杀劲儿，笑起来时候有若隐若现的酒窝，实在和他整个人的气质差的有点多。
也许我从前真的很喜欢他吧！阿念在心里想着，又低头咬了口糍饼，这糍饼可真的是甜呢！
“阿念今天满足么？”楚风萧面带笑意问道。
阿念何止是满足，简直是心满意足、满足极了，她极其轻快的点头。
“那阿念能满足我一个愿望么？”楚风萧笑的狡黠。
“啊？什么呀？阿萧有什么要求呢我能办到的一定应允你！”阿念回的也是语调轻快，满脸真诚，她是真的想为他做点什么力所能及的事情呀！
“我今夜能宿在筱思园么？”
闻言的阿念想咬舌头，埋了头认真的吃着长寿面，心觉他就是在得寸进尺，但好一会儿后还是红着脸开口：“那让如意把罗汉床给你收拾了吧？！”
阿念的尾音带了些不确定的疑问，楚风萧刻意忽略了那问句。
“也行！”楚风萧答的轻快，笑的一脸得意，终于心愿又进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