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讨好
自她醒后，楚风萧过了午后必定就带着他的一堆公务来了筱思园，陪她用了晚膳，直留到月上柳梢头才磨磨蹭蹭地带着那个叫言泽的副将走。
阿念当然知道他的心思，他是又想睡那个硬梆梆的罗汉床了。阿念心里觉得好笑，面上偏不遂他心意，毕竟这夫君还不熟。
阿念倚着垫子，边磕着瓜子，边翻着手头的话本，偶尔觑一眼正在对面一脸凝重批阅着公文的楚风萧，倒也乐在其中。阿念看了眼桌上空了的小吃碟，冲正候在一旁的如意道：“如意，我想再要点蜜饯果子。”
如意小心地瞧了眼楚风萧，才低声委婉道：“王妃，您今晚吃了不少了。”
“是么？”阿念不以为然的摸了摸肚子，开口还带着沙哑。
“你呀！从我坐在这里后就没停过。”楚风萧瞧着她的动作打趣道，说着往前倾了倾身，越过了两人中间的小几捏了捏阿念现下稍显圆润的脸庞。
阿念轻拍掉他的手，不满的瞪着他，嗔道：“看话本解闷当然要吃点什么呀！”
“好好好！不捏了！不捏了！”楚风萧哂笑道，“脾气愈发的大了。”
“就按着王妃的意思再拿点她爱吃的来，左不过现在要恢复身体。”转脸就吩咐了如意，又剧烈的咳嗽了几声。
阿念听他咳嗽，心下不免烦躁，他咳嗽也有几日了，也不见好。
“请了孙太医么？”
楚风萧没想到阿念会关心他，心下不免惊喜，半响后还是淡淡道：“无妨，老毛病了。”
阿念听他浑不在乎的样子就来气，想到他紧张自己时候的样子，只得叹了口气胡乱穿上绣鞋，拿着披风就要出门。
“你做什么？外面冷！”
“我去看看小灶上还有没有川贝炖雪梨！”
楚风萧闻言面上一愣，心下涌上欣喜，连带着拉扯出一丝酸涩，从前想也不敢想的事情，现下竟然会成真。眼眶酸涩又径自低头看着文书，文书写了什么呢？他竟然看不懂了。小丫头会心疼人了，他想。
阿念斜倚在塌上盯着楚风萧喝完了一盅川贝炖雪梨后才作罢，手头心不在焉的翻看着新收到的话本，打定了主意明日找孙太医要一个偏方，再向如意打听打听楚风萧的事。
这天，楚风萧照例带着他的那堆公务到了筱思园，打了帘子进门就看见阿念正蹲在地上专注的看着面前一个精致的小碳炉，上面架着些橘子、柿子、红薯。
楚风萧望着她专注的背影倒是有一刻分神，她从前……好像也是这样，喜欢在冬日烤点东西，后来他发现她总是对着那个四方神兽炭炉发呆，再后来他发现了那是老幺送的。楚风萧越想越觉得沮丧，沮丧地坐在案头看着文书沉默不语，最后强硬地把那些思绪都呵退，他可以改变一切！
阿念见楚风萧不说话，以为是他太忙了，于是也乖巧的不搭理他，只自顾自地蹲在炭炉旁专心的盯着刚放上去的橘子、柿子和红薯，不时给它们翻翻面。
从孙太医那儿得了止咳偏方，她就马不停蹄地让如意从小库房里翻出来了这么个四方炭炉，又吩咐了小厨房继续炖了川贝雪梨，双管齐下，她就不信他以后还咳嗽。这会儿正边看着火候，边想着下午同如意打听来的那些个关于楚风萧的事情，心下不免生了恻隐，心也跟着酸涩起来。
屋内渐渐溢满了香甜味，阿念看橘子已经差不多了，便捏了捏耳朵，小心的把它们取了下来放在一旁的盘子里，认真地剥着皮。阿念的余光瞥见他正时不时的朝这里看，心里觉得害羞，怕他看穿了她的心思，于是便娇嗔道：“再看就不给你了。”
楚风萧闻言楞了会儿，心中才认定了，这烤橘子是给他做的！他原本只是想想如果这烤橘子是给他的就好了，但现在，这烤橘子真的是他的。嘴角不自觉地荡起了几分笑意，心下顿觉的这个场景真的是令人倍感温馨，是晃荡了几十年才又得来的觊觎已久的欢喜。
楚风萧心思荡漾，也无心看文书了，只顾着瞧着阿念。阿念被这视线盯的站立不安，凶巴巴道：“再盯着看就真的不给你吃了！”
楚风萧低声嗯了下，不自觉地又咳嗽了几声。
阿念握着刚剥好的橘子扭捏的站到了楚风萧身旁道：“我听孙太医说，烤橘子对咳嗽很管用，你吃呀！”说着把橘子塞到了他的手里，“快尝尝呀！”
楚风萧凝视着手心里的橘子，这橘子现下真落到了手里，一颗心也才跟着落到了实处。原来这橘子是为他烤的，他踟蹰地塞进了嘴里慢慢咀嚼着，心下百感交集。她从前似乎也为他烤过橘子，可是那会儿不过是为了哄他开心，取意奉承居多，那样百般讨好未必有现在的一半真心。
阿念见他吃了橘子，心下舒了一口气解释道：“我见你最近总是时不时的咳嗽，实在是听的难受，于是便私下朝如意打听了。”停了片刻才艰难开口道，“从前打仗一定很辛苦吧？”
楚风萧凝视了她好一会儿，她面色真诚，蹙着的眉染了几分心疼，心下顿时涌出了些酸涩。他早年征战沙场，凭着年轻便任性妄为以至于落下了病根，每逢冬日便会时不时的咳嗽。
楚风萧心下冲动，兀自把阿念往自己的方向带，俩人距离极近，彼此间呼吸可闻。他细细打量着此刻垂首而立的阿念，心下思绪翻涌。阿念被楚风萧灼热的目光烫的不自在，干脆盯着他腰间挂着的玉佩发呆，心里兀自盘算着这玉牌子色泽一般，水头也略显普通，比不上他先前送来的那些个玉器，更是同他的身份差的有点远。
“我从前行军途中染了风寒，那会儿高烧不退，就希望有个善解人意、温柔贤惠的女子在我身侧。现如今，总算如愿了。”楚风萧徐徐道来从前的事情，不过那会儿他得的是疟疾，在鬼门关走了一圈而已。那会儿阿念对他冷淡极了，估计恨不得他当时就死掉算了，楚风萧思及往事，不禁苦笑。
这故事再从楚风萧口中听一遍，阿念又觉得心境不同了。当事人过于平铺直叙，太平淡了更显得过去的时光苛责过他。阿念不免又心生出同情来，她慌忙转身道：“我去端川贝炖雪梨给你，那个也对咳嗽好的。”说着抹了抹眼角的泪。
“不急。”楚风萧勾着阿念的腰把人勾到了身前，“老天也未曾苛责我，他把你送来了。”
阿念的手此刻被楚风萧攥在手里，握在唇边细细的嗅着，肌肤触碰间，阿念被他的动作惹的心里一阵酥麻，手也不自觉的往回缩，整个人紧张的话也说不利索，开口就失了底气：“你、你别这样。”
楚风萧不语，轻吻着她的手，把阿念往下扯，又快速的抬头，他的唇蜻蜓点水般的吻到了她的。阿念被惊的睁大了眼睛，血液上涌，登时红了脸。
楚风萧左右瞧着她害羞的样子，心情顿时大好，一扫刚才的阴郁变得轻快：“从前是挺苦的，但都过去了，现在是甜的。”说着捏了捏阿念圆润的耳垂，这才主意到她圆润小巧的耳垂上空无一物，脖颈上也没有装饰，一身鹅黄色襦裙衬得她面庞温婉，随意挽起的发髻间簪着一只极其朴素的珠钗。
楚风萧若无其事的捏了她的耳垂道：“平日里送来的首饰都不喜欢么？怎么这么素？”
阿念还没缓过神，红着脸讷讷道：“这样，这样就很好呀！”
“那些东西不合心意，我再送你别的？喜欢什么只管告诉我。”楚风萧放缓了声音道。
阿念不愿意说让他伤心的话，于是斟酌再三才道：“那些东西我都很喜欢的！”又半晌才道，“你从前也是那么送东西讨好人么？”
从醒来到现在，院子里没断过抬东西的小厮们，今天是一箱子古玩书画，明天是一盘子珍宝珠玩，看着都让人喜欢，但是她确怎么也提不起兴致来，只随意取了几件用得到的，其余都甩了甩手让如意一股脑的塞进了小金库。
楚风萧打量着她透着傻气的神色，心下了然，打趣道：“吃醋了？”
阿念不语，手虚虚搭在他肩膀上，垂眸看他。那话说的不合时宜，透着傻劲儿，她现在只想咬掉舌头算了。楚风萧把人拉到怀里长叹道：“也只有你了。”
阿念心下泛起甜意，顺从的窝在了他怀里，凑近了些悄声提出了她的诉求：“那我能出去转转么？我都被拘在这院子好些时候了？”
按照阿念的经验，楚风萧基本不会拒绝她的要求，尤其是在他现在明显愉悦的情况下，但这次却落了空。
“阿念乖，再呆一阵子，嗯？”楚风萧尾音带着沙哑。
阿念在他怀里撇了撇嘴撒娇道：“只在王府里转转也不行么？”
楚风萧闷声笑了，促狭地看着她，抚了她的背，压低了嗓音哄着：“等我一切都安排好了，自然是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阿念乖乖的，听话。”
阿念见他哄得极其认真，自觉没戏，出院子这事没得商量了。难道这筱思园外都是牛鬼蛇神么？阿念心里嘲笑的想。但现下也只得低声嗯了下，看来关心他的身体，虽然讨好了他，但是也未必可以达成心愿，阿念心里凭生了几分挫败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