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相处
就在两人相望无言，阿念犹豫着要不要暗示楚风萧她想休息了。
门外突然响起了男人中气十足的声音，“王爷，您今夜还是留宿在王妃这儿吗？”
甫一听到“王妃”俩字，阿念脸腾地红了，手下意识地在桌面打着圈圈。
留宿么？他想要留宿么？阿念原本平缓的心一下子又乱作一团。楚风萧是夫君啊，留宿好像很正常，可是她现在全然忘记了他，如果要留宿那真的挺不自在的。
阿念越想越缄默，越想越觉得如坐针毡，哪里都不自在。索性她也说不了话，干脆捏了块栗子糕低垂着头吃的全神贯注。
楚风萧觑到了阿念脸上讪讪的表情干笑一声，指了指一侧的罗汉床解释道：“你昏迷的时候，我都是睡那边，方便晚上看顾你。”
阿念闻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向了一侧的罗汉床，实在是有点简陋的一张临时床，和她那个极度舒适的雕花拔步床可谓天地之别啊。
大冬天的睡这儿，是真的为难他了。阿念望向他的眼神不由的又添了几分怜悯，心里又多了几分赞许，是个正人君子。
“我衣不解带的照顾了你很久。”楚风萧刻意压低嗓音，也跟着压低身形，出口的话就愈发显得卑微又可怜兮兮。
阿念张了张嘴，意识到自己还不能说话，于是赶忙拿过纸和笔写道：“那你一定很累吧！”
“是！”楚风萧看了这话心情大好，以为阿念要上套，要心软允他继续留宿，于是继续不假思索强调道：“是，非常辛苦！你一直不醒，我真的好担心”
“现在看见你醒了，就坐在我身边，一切都值了！”
阿念听他说完，有片刻愣怔，下笔时手微微颤抖，“那你也快点去休息吧！”
像是生怕他反悔似的，慌忙站起身往拔步床方向跑，麻溜地掀了锦被钻进去，只露出一双水润润的大眼睛望向仍顾自坐在桌前膛目结舌的楚风萧。
楚风萧一见这个阵仗，得了，留宿是没戏，恐怕最近这些日子都没戏。于是只得无奈地摇头苦笑冲门外喊道：“言泽，喊了如意过来守夜。”
“是！”
言泽这个助攻呵，还得再多加培养啊！楚风萧心里叹道。
阿念在被窝里戒备地望着正往床边走的楚风萧，露出了她自以为凶巴巴的眼神警告着。
“我为你揶了被角就走。”
阿念闻言自己来回卷了卷，把自己卷的像条毛毛虫才冲他点了点头，那意思很明确了。
我已经卷好了，你可以走了。
楚风萧恨自己怎么就能读懂她的眼神呢，良久后只得幽幽的叹了口气道：“小没良心的。”
这才面带幽怨的领着言泽走了。
冬日里，月高云稀星又朗，实在是冷的很啊！楚风萧遥望着一轮明月感慨着。
阿念醒来后第一个发现是失忆，第二个发现就是她居然对气味变得极其敏感。
起因是她无意间闻到了楚风萧身上清冷熏香下隐藏着的若有似无血腥味。说实话，阿念闻到那气味后，心里对楚风萧涌起了惧怕，极度的惧怕
她甚至能从那血腥味里想到他的过往，必定是刀口舔血，尸山血海里活下来的人物。
后来阿念又亲眼目睹了楚风萧冷着脸处置了一个贪污民脂民膏的小官。虽然她也认为楚风萧做得对，但是血溅当场的感觉真的令人非常不舒服。
阿念只要一想到当时的场景就觉得瘆得慌。
起因是管东华门修缮工程的一个小官被另外一个官员检举贪污，说那人不光克扣饷银，还克扣三餐，实在是可恶至极。
楚风萧甫一看到折子当场就眉心紧皱，这可是在他的地界，在他眼皮子底下干龌龊事啊！当即就遣了言泽副将去核查真伪，没几日后就把那人拘到了筱思园大骂一顿，连带着仗责四十，着令言泽看着让那人把吃进去的金银给吐出来。
楚风萧黑着脸厉声喝骂，场面一度噤若寒蝉，吓得阿念都忘了要咀嚼嘴里的核桃。
等着一干人退了出去，阿念才小心翼翼又怯生生地拽过小册子写道：“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在我这儿骂人、见血，我怕。”
阿念大伤初愈，实在是不经吓，楚风萧哄了好几天，她才缓过神来。
许是楚风萧也意识到了在阿念这里处置人实在是不妥，后来他再来就只带着不生气的折子，生气的全留在了他的宣事殿。
阿念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后来自己也想明白了。楚风萧如果不凶一点，肯定是镇不住这些坏人，也不能还世间清明。
况且阿念也怪不得他，毕竟他是楼兰的王，是久经沙场的将军，身上带着杀气、沾了人命，实在是再寻常不过。
就算楚风萧看着再吓人，她作为他的王妃，还是要试着慢慢接受他啊。
再后来日子久了，阿念发现楚风萧不过就是个人前人后两副面孔的厚脸皮夫君罢了！
那是她刚醒没多久，开口时候也多是嗯啊之类的语气词，多数时候都靠着写字交流。
阿念刚开始不知道要怎么称呼他，于是眨巴着眼睛提笔问道：“我要如何称呼您呢？”
楚风萧见这话问的明知故问，更有心逗她，“阿念想怎么称呼？”
楚风萧的眼神戏谑，看的阿念眸子不自在的左右躲闪，脸也跟着红起来。
“阿念现在是本王的王妃。”楚风萧打量着阿念脸红的模样，继续逗她。
阿念余光瞥见了楚风萧戏弄的眼神，心里气呼呼的想咬舌头，脸颊滚烫，手不由自主地更加握紧毛笔，手心有薄汗渗出，粘腻的让人不舒服。
阿念抿了抿嘴，埋头写道：“叫你阿萧可好？”
直呼楚风萧不尊重，叫王爷、将军都显得生疏，叫阿萧不近不远，好像刚好。阿念这样想着，长吁一口气之后才推了本子到楚风萧面前。
楚风萧凝望着“阿萧”两个字，心里觉得温暖，望着阿念的眼神也变得柔和。
母亲还在时，就是这样呼唤他的，这名字倒是许多年不曾听过了。也是楚风萧从前不曾奢求过的亲昵。
楚风萧心情大好，微挑了眉梢，“本王很满意。”
说着楚风萧从阿念手里接过毛笔，重开一页，一笔一划写着：“阿萧，阿念。”
阿念望着他的字，龙飞凤舞很有气势，心中莫名喜欢，手指也不由自主地随着他起笔走势在袖子下面虚空的模拟着。
待到最后看见两人的名字跃然纸上，并列躺在纸上时，阿念感到心里有什么东西冒了头，望向楚风萧的眼神中不自觉参杂了女儿家的羞涩。
阿念觉得耳根滚烫，拿手捂住耳朵，小声的嘘气。
楚风萧打量着阿念，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眼神闪烁不知道在看什么。
不必着急，慢慢来，小兔子还是要慢慢养，楚风萧想着，便把手里的毛笔递还到了阿念面前，“我们慢慢来，阿念。”
阿念兀自出神，被面前突如其来的毛笔吓了一跳，惊得呼出声啊，再接着就是眨着强作镇定的眸子望着楚风萧，生怕被他看破心事。
可惜，阿念的眼光清亮藏不住事情，她惊慌失措中混着的小心思悉数落到了楚风萧眼中。
楚风萧笑着晃了晃手里的毛笔示意她接过去，“拿着。”
阿念这才算回了神，赶忙接过那毛笔。毛笔上还带着他手心的温度，阿念觉得烫手，又匆忙把毛笔架回到笔架上。
楚风萧也不说话，任凭两人之间陷入寂静之中，只听着炭火滋滋作响。
楚风萧感慨着上天眷恋，让他有机会重来，让他遇到现在这么可爱的阿念。
我们从前一定很恩爱吧，阿念情不自禁地想着。阿念不傻，楚风萧眼里藏不住的偏爱，她能看懂。
两人各怀心事听着炭火噼噼啪啪的响着。
好像就是从这次之后，阿念就没那么怕他了
阿念待着的筱思园是个三进制的精致园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阿念倒是喜欢极了。
园子里人员简单，小厨房有两三人，院内打扫的又两三人，贴身伺候的就如意一人。阿念原本还有个叫桃之的姑娘伺候，但是她醒了没几日，那姑娘就被楚风萧遣去了别的地方。人少也好，阿念想着便拒了楚风萧要为她另觅新人的想法。
不过阿念还是在屋子里呆的日子多些，全因为她那个贴身丫头——如意。这实在是一个太过于谨小慎微的人，不过比她大了两岁，就一副老成的样子。
每逢阿念想出园子走走，都会被如意无情的拦下。
“王妃，您刚好不宜过多走动。”
“王妃，外面冷，您还是在屋里歇着吧。”
“王妃，奴婢去给您拿了新送来的话本，您解解闷？”
……
杂七杂八的理由，阿念听的耳朵都出茧了，索性也就在筱思园里来回转圈子。
阿念心里有苦说不出，虽然满脸不乐意，但是心里也知道如意不过是奉命办事罢了，索性随他们去了。
阿念对天下大事、这个世界依旧懵懂，所得不过是楚风萧送来的时下街头巷尾流传着的各色话本，和这三进制、百来平的筱思园。
楚风萧极少同她讲这个世界是如何，楼兰又是如何，好像她的世界真的只需要有他、有筱思园就够了。阿念懵懂，但是不傻。很多事情还是要徐徐图之！总归，她的突破口在楚风萧身上。
许是阿念的底子好，又加了孙太医妙手回春的方子、还有小厨房日日炖的药膳。再没多久，她就可以稍微说些话了，只不过开口时嗓子仍有点痛，音色也带着浓重的沙哑。导致阿念一度觉得如果鸭子能开口说话，都定然是会比她声色好听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