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识
“阿念饿么？我让小厨房给你煲了汤，是你喜欢的松茸鸡汤。”
阿念原本还为他的话感到局促，现下看他有心岔开话题，也就不再纠结于刚才把人家手划破的事情。
阿念捂着咕噜咕噜响的肚子，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心下想着还是先填饱了五脏庙再问些别的事情吧。阿念突然想到了什么，赶忙轻拽住了楚风萧的衣角，手舞足蹈的比划着。
楚风萧拍了拍她的手示意知道了，面带笑意的朝着门外吩咐道：“言泽，去喊孙太医过来。让如意去小厨房端了松茸鸡汤、再拿点王妃爱吃的糕点。”
“栗子糕、桂花醪糟。”
阿念听他熟捻的说着她喜欢的食物，心下对两人从前认识这件事稍稍信了几分。
“再让厨房备着些王妃喜欢的候着。”
“再拿副笔墨纸砚来。”
“是。”
“你先坐着，等吃了饭，我们再慢慢聊，嗯？”楚风萧把阿念搀扶到了梨花木的圆桌前坐下，为她倒了杯参茶。阿念望着眼前的茶盏，神色不自然地瞄了瞄地上那碎了的茶盏。
“无妨。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阿念被看破心事，羞涩的笑了笑，转而又觉得这家伙怎么总能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呢？也许是真的很熟悉吧！阿念在心底盘算着，或许真的是夫妻呢？不过刚醒就有了个夫君，这的确有点难以接受，想着想着阿念不由的叹了口气。
孙太医因着楚风萧的嘱咐，平日里就宿在筱思园的门房里，这会儿听得召唤，很快就提着箱子来了。孙太医在一番望闻问切后谨慎地开口道：“王妃现下脉搏平稳，并无大碍。”
“嗓子只要稍加休息，自然会好。不过总归是伤了声带，日后说话怕是会和从前有些差别。”
听了孙太医的话，阿念原本揪着的心才落了地。只要还能说话就好，她可不想永远当个哑巴。阿念还想要问问这失忆什么时候会好，但是碍于不能表达，只能将目光投向了在一旁面带严肃、沉默不语的楚风萧，心想着，他总能知道她在想什么的！
阿念一直冲楚风萧使眼色，但是他心不在焉的兀自出神。直到孙太医处理好了他手掌上的伤口后才回过神，径自同孙太医道：“孙太医辛苦了，您许久不曾回家了。本王准你休沐些时日，这边就尽管留下滋补的方子让下人煎了去吧！”
“谢王爷恩典，臣的确是许久不曾休沐，家中妻儿也不知如何。”孙太医刚一听这话多少有些诧异，按理说他是应该再看顾些日子才对，但既然主子有吩咐，那他还是应了吧。
“臣这就写了方子给如意姑娘，一干事项定会交代妥当。”
孙太医说完便垂着眼后退着出了屋子。
阿念一看孙太医走了，心下焦急，只得伸手去拽楚风萧的衣袖，反被他先一步握住手安抚道：“阿念先吃饭，其余事情等养好了身子再问也无妨。”
楚风萧的目光柔和、坚定、不容置疑，阿念望向其中心下惶然，心头一片乱麻，有什么思绪一闪而过，最后还是顺从的端坐在梨花木的圆桌前出神，她努力说服自己先捋一捋思绪。
孙太医走后没多久，如意就带了几个小丫头进来，先请了安才陆陆续续的把热腾腾的松茸鸡汤、板栗糕、桂花醪糟等一干食物摆在了桌上。
阿念望着这些色香味俱全的食物咂舌，虽然每一样都勾了她肚子里的馋虫，但是实在是太多了她根本吃不完嘛！阿念为难的瞥了眼楚风萧。
楚风萧以为她是拘谨，于是自顾自地为她夹了栗子糕放到了盘中。
“阿念先吃块栗子糕，我让小厨房把板栗做成了栗子糕。你从前最喜欢吃板栗，每逢冬日就一定要央了我去三圣街为你买王记炒板栗。”楚风萧回忆着往事，嘴角一直挂着散不掉的笑意。
阿念见他笑得开心，也跟着害羞的笑着，随手拿起栗子糕咬了口。嗯，这个味道，她的确是有点喜欢呢。
“你从前极其喜欢下厨，这松茸鸡汤就是按着你从前做的法子烹饪。”
楚风萧说着，便把松茸鸡汤推至阿念面前。阿念瞧着那碗平平无奇的鸡汤抿了口，鸡汤混合了松茸的清香，鲜美极了。
“每逢九月你都要去摘好些桂花备着，做桂花醪糟、桂花糕或者是桂花糖之类。”
“你还会酿桂花酒呢！我现在想来都觉得怀念啊！”
楚风萧边回忆边同阿念絮絮叨叨地讲了许多，嘴角的笑意藏也藏不住。阿念看在眼中，记在心里，兀自在心里盘算着，他可真是个称职的夫君啊。
阿念越想越觉得不自在，脸颊爬上了两片红晕，更不敢直视楚风萧的眼睛，干脆埋首专注地吃着眼前的食物。等到阿念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这才重新把视线投到正端坐在梨花木圆桌一侧的楚风萧身上，他嘴角噙着笑正认真地凝视着她。
阿念自觉让人家等的久了，于是扯出个抱歉的表情，忙拿过放置在一旁的笔墨纸砚，沾了墨认真的写道：“让您见笑了。”
阿念小心翼翼地吹干墨迹，还好她虽然忘了一些事，但是这写字还是记得的，而且看这娟秀的字迹方方正正，应该从前也是擅长的，阿念边想着边把小册子推到了楚风萧面前。
时隔多年，楚风萧再次看到了阿念的字体，心下恍惚。从前阿念为了讨好他，刻意照着他的字迹临摹过，后来凭着一手几可乱真的字迹骗了不少人。
想到这儿，楚风萧不由的又细细的打量着眼前一脸天真的阿念，从前的阿念把真实的自己深深的藏匿着，一门心思都是盘算着如何在讨好他之后杀了他为家族报仇，那现如今呢？
现如今，她失忆，他重生，是不是说明，一切可以从头开始？
良久后，楚风萧哂笑着摇了摇头：“无妨，阿念怎样都好。”
阿念有意探究的目光和楚风萧的撞了个满怀，她读懂了他眼神里挥之不去的忧伤，而她眼里显而易见的探究也被对方看了个一清二楚。楚风萧的目光诚挚、坦荡，倒显得阿念心里有鬼。
阿念慌忙移开视线，手背抚了抚尚发烫的脸颊，最后匆匆提笔写下了两个问题，一个是她最关心的事情——她脖子上的疤痕；另外一个就是她和楚风萧是如何相识。
第一个问题显而易见，性命攸关，当然让阿念备感好奇。那疤痕，她刚刚已经从铜镜里仔细的查看过了，极其细长的一条，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过，痂已经退了七七八八，露出了下面新长好的皮肤，透着淡淡的粉色。
“伤你的人已经畏罪自杀！”
楚风萧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面上的神色在烛火之下晦暗不明。
阿念刚一听这话，瞳孔猛烈地收缩着，心跳也因为震惊而快速的砰砰直跳。虽然她早有几分猜测，但是真听到后还是感到震惊。畏罪自杀？死无对证？阿念蹙着眉头，思绪辗转万千后，阵阵后怕涌上心头。
许是看阿念眉头紧锁、身形晃动，尚带了几分战栗，楚风萧轻抚着她的背脊：“阿念以后不用担心有人欺负你！”
阿念微微侧目与楚风萧对视，他的目光坦然直白，令人不由自主的信服。
阿念顺从地点了点头，后怕之后就是从那杀人的坏家伙转到她自己这个在床上躺了些日子的可怜人身上，想着当时一定流了很多血吧？这嗓子被伤了要何时才能好呢？越想越觉得悲上心头，不由挤出了几滴眼泪，为这平白遭受的罪和流的血长叹一声。
“别哭。”楚风萧忙伸手想替她擦掉眼角的泪水，压低声音哄道，“以后没人可以伤你。”
阿念眼带泪光，抬眼间又是委委屈屈的可怜样，楚风萧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把人拥在怀里，“阿念不怕，我会一直护着你。”
这突如其来的拥抱让阿念晃了神，身子僵硬的被他抱在怀中，悬而欲滴的泪也忘记掉下来，心里在反复重复着他的话，阿念不怕，我会一直护着你，有一种叫安定的情绪缓缓地爬上心头。
阿念缓了缓神，撑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轻仰了脸望进他柔和缱绻的目光里，心下赧然，这才又把那个小册子推到了楚风萧面前，轻点着第二个问题——关于两人的相识。
其实除了生死外，阿念最关心的是自己的身世，但落笔后还是问了两人的相识。甫一醒来就是陌生的世界，陌生的人，即便这世界看着安定，这面前的人和善、友好，举手投足间无时无刻流露着彼此间过往掩不去的亲昵姿态，但她心里难免还带着几分顾虑。
楚风萧神色自若地端起桌上的茶盏轻啜一口，沉吟了半晌才开口道；“一年前的寒冬腊月，我在行军途中捡到你。”
“当时你昏睡在地，气息微弱，已经是有出气没进气。”
“我实在是于心不忍，于是救下了你，带回了楼兰。”
“我原本想为你寻了家人，但是你也知道如今并不太平。南边正在闹饥荒，北边又偶有零星战火，恐怕找到时，也只得了一堆白骨为你徒增忧愁。”
“后来你就留在了这里，说我对你有救命之恩，如再生父母，于是改了楚姓。”
“我原本想替你许个好人家嫁了，但是你要以身相许，我实在拗不过你。”
“怎料到你竟然遇到这样的事情以至昏迷不醒，只得先行封了王妃，待日后操办亲事。”
楚风萧零零散散的说了许多，阿念聚精会神地听着，暗自在心里盘算着两人之间的关系，最后捋出来三条。
第一、身世悲惨，路边捡来的孤女。
第二、楚风萧是救命恩人，合该以身相报。
第三、她脸皮挺厚的。
故事听到这儿，阿念自觉悻悻，多少顿悟了，她和楚风萧大概率是两情相悦，也可能是她单方面的报恩居多。不过现下她确是把他忘了个一干二净，实在是不应该。
一朝变故把自家夫君给忘了，阿念想到这儿不禁心生怜悯，望着楚风萧的眼神也跟着柔和许多。
楚风萧望着阿念此刻一脸信服的表情，心下落了块石头，有几分窃喜。也罢，白如一张纸，方能心无旁骛地从头再来。面上还是清了清嗓子道：“无妨，夫人醒了就好，其余的我们慢慢来。”
阿念懵懂地跟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