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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天水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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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元庚已经领着玄冥到了天水庙的正殿。

    他们在门外石雕的香炉里上了三根香,排在祈福的人群后进了殿。

    殿内森严,挤攘的人群一进殿都息了声,只有蒲团上跪坐的妇人口中低喃着,祈求着今年的风调雨顺。

    玄冥目光复杂地,打量着正对殿门的雨师神像。闻说神像以纯金打造,传自千年月朝隆庆年间,由一位高官下令督造。

    神像慈眉善目,从离地三丈的高空俯视而下,慈悲地看着世间。

    玄冥只鞠了三躬,便转身出了殿门。

    身旁的元庚似是看出他怀揣着心事,岔开话题道:“这天水庙有一绝,可用素菜作荤味,虽然原料是豆腐、青菜、竹笋等小菜,味可比山珍。”

    “只有在谷雨时,守庙之人才肯露一手。就连我这城主,也只能一年吃一回。你既然来了天水城,又赶上庙会,必得来尝尝。”

    他指着西厢房前排成一列的纵队道:“你看,他们都排队领着素斋呢。”玄冥犹豫地看着长龙道:“人太多……”

    “跟我来。”元庚狡黠一笑,抬腿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我知道一个人少的地方。”玄冥紧随其后,跟着他七弯八绕,穿过重重回廊到了一间小院。

    院门紧锁。

    元庚一个纵身跳到墙头,挑着眉示意玄冥翻墙而入。

    浓烈的日光勾勒元庚的身影,院内茂盛的白杨树迎风舞着叶子。玄冥仰头,看着元庚意气风发的眉眼,心里像被蜜蜂蛰了一下,密密麻麻发着痒。他垂了眼,紧跟着一跃,和元庚同时落地。

    院门闭着,房门却开着。

    玄冥跟在元庚身后,打量着这间房屋。屋子不算大,约莫长三丈,宽二丈,正对门的是一座木质神像,两侧放着道教卷帙。

    屋内饰物洁净不落灰,似是常有人扫拂。神像前案几上摆了几盘贡品,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元庚毫不客气地在蒲团上坐下,拿过一叠荷叶素烧鹅,对玄冥道:“这儿就是了。”

    玄冥哭笑不得地看着元庚大不敬地抓了一祭品,囫囵在嘴里嚼着,然而菜肴清甜的香味飘入鼻翼,玄冥腹中的馋虫不由被勾起。

    他索性也盘腿坐下,端起一叠桂花酒糟鱼,用刚在回廊泉池里洗过的手,就开吃了起来。

    此菜貌状“鱼”,实则由紧实的豆腐雕花而成,浸渍了桂花酒酿清甜馥郁的香气,用酱汁、食醋、葱姜蒜着色,再撒上一层蒸过的桂花点饰,色香味俱全。

    豆腐不仅口感绵密,由秘制方法调出,竟也有鱼肉的鲜嫩。

    玄冥越吃越着迷,他看着眼前不知是雨师还是其他尊神的木像,暗道一声得罪了,把一盘吃了个精光。

    元庚斜眼笑睨着玄冥道:“我说的没错吧。”他已经开始吃第三盘。元庚模糊不清地从喉咙中溢出几个字:“这,可是……天水城一绝。”

    玄冥赞同地点头,提起神像前的一壶酒,试了味,举起便仰头灌下。

    元庚见状,伸手来要,玄冥给了他。

    酒摆在两人中间,他们轮流喝着,配着美味佳肴,活像许久没米粮的逃荒灾民,吃得酣畅。

    酒足饭饱后,玄冥慵懒地靠在桌腿,餍足的饭食和升腾的酒意让他有了几分睡意。

    玄冥模糊地感觉到元庚从躺着的蒲团上爬起了身,走到他身边,依偎着他的腿,却懒得睁眼。

    直到他被圈住了腰身,一股热浪袭上身。

    玄冥推搡了一下,推不动,才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看着元庚。

    元庚似乎已经安稳地睡着了。他的胸膛均匀的一起一伏着,手似松实紧地揽着玄冥,脑袋却依赖地靠玄冥肩窝。

    玄冥低头,毫不费力地瞥见元庚松散的衣着下,健硕有力的胸膛,在汗意的皲染下格外晶莹。往上是修长的脖颈,突起的喉结,刀削的下颌,以及——他的唇。

    元庚的唇有种肉质的厚度,唇缝泛着润泽的水光,有酒酿的香气从他微开的唇沿逸出,喷洒在玄冥的脖颈,有一股酥麻的痒意。

    玄冥闻着元庚唇缝里淌出的酒香,更醉了。

    他晕沉地看着元庚的唇,脑海里,不由回想起昨日凌晨,手腕上温腻的触感,指缝拦截的热气,甚至是数日前,在将军府水下冰冷的相触和乱石堆后迷乱的吻。

    心如小鹿乱撞,怦怦,在耳边轰鸣。

    元庚正靠在左心房的那侧,耳朵紧贴着他。玄冥想,他能听到吗?

    玄冥既怕元庚听见,在白驹过隙般某个微妙的瞬间,又矛盾而隐秘地渴望着被他听见,被他知晓。

    玄冥几乎是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像是凑近了去闻酒香,又像是一个将要落下的吻。

    相距一寸时,玄冥几乎碰到了元庚的鼻梁,耳边却骤然传来铁锁细微的声响,他蓦的惊醒,回神,慌乱摆正了头。

    玄冥眼角摇摆不定的余光停驻在元庚身上,见他睡得香沉,毫无反应,不由松了紧绷的身体,歇了口气。

    他深吸一口,让激烈的心跳稍稍平复,脸上的热度褪了些,才在连续的细碎锁声中叫醒了元庚。

    两人一起躲到门侧。

    门“吱哑”一声被推开,屋外不速之客脚步声微弱,像幽灵似的悄然走近小屋。倾斜的光线把他的身影拉得斜长。

    玄冥袖中暗箭蓄势待发。

    然而当玄冥看见那只踏入房内的脚,他一顿,拦住了即将冲上前的元庚。

    那人的身影完全落在眼里了。

    高三尺有余,身量单薄,竟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儿。

    小孩本来还鬼祟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没注意神像前的案桌,此时走近一看。案桌上近一半的盘子都空了,杯盘狼藉,酒壶歪倒着,壶口滴下酒液,在地上聚了一滩。

    他顿时气得跳脚,嘟囔着:“好你个吝啬鬼,不许我吃,自己倒是偷偷摸摸来吃神像的贡品。不说渎神吗?都是借口,借口!”

    小孩一把抓了剩下的盘子,张着嘴便往里倒,还口齿不清地嚷着:“剩下的……额,都是我的。”

    他一盘还没吃完,余光偶然一瞥,机敏地发现侧门处有一缕白影,吓得手一抖。小孩飞速地放盘子、擦嘴、夺门而逃,像重复过无数遍似的,行云流水。

    然而他在经过门槛时,却撞上了一堵柔软的墙。

    小孩被反弹得跌倒在地,摔得屁股疼,一想,不对,抬头,一句含着强烈不满的谴责“你能吃我就不能吃吗”就要脱口而出,却突然哑在嗓子里。

    小孩瞪大了眼,看着身前的白衣人,揉了揉眼,发现不是幻觉。他颤抖着手指着玄冥,道:“你是,是那画中的仙人?”

    他猛地翻身,跪倒在地,抱着头瑟瑟发抖道:“雨师,雨师大人,神灵在上。我不知道您在啊,如果您在,我哪还敢偷吃啊。”

    小孩声音里有着微弱的哭腔,语序错乱地说,“贪吃,我不是……一盘,我只吃了,嗝。”他打了个饱嗝,绝望地哭出声来。

    玄冥扶起哭着的小孩,手足无措。

    还是元庚跑去端了一盘芙蓉羹,递给小孩,道:“雨师不怪你,继续吃吧。”他蹲在小孩面前,轻拍小孩的背,勺了一勺芙蓉羹送到小孩嘴边。

    玄冥听见元庚嘴里“雨师”两字,下意识看了他一眼。元庚却没看玄冥,只顾哄着小孩。

    小孩闻着芙蓉羹的香气,哭声一哽,却又撇了嘴,用尤带哭声的细软声线嫌弃道:“你又不是雨师。”

    “那让他来。”元庚把盘伸向玄冥的方向,两人目光相触,这次却是元庚的金眸先躲闪了开来。

    元庚突然缩回了手,道:“你爱吃不吃,想让雨师喂你,没门。”瓷盘碰地清脆一声,元庚抱着手,不管了。

    玄冥看着跪坐着泪水汪汪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小孩,和一旁耍脾气撂担子不干的元庚,太阳穴青筋直跳。

    嘶,头疼。

    他把盘子递给小孩,说:“吃吧。”不一会儿,耳边响起了小孩呼哧呼哧喝汤的声音,然而玄冥对元庚却有些束手无策。

    是他有错在先,要道歉吗?玄冥瞥了一眼面色不豫的元庚,想起方才差点犯下的错,又起了退缩的念头。

    是不是……

    就此疏远更好呢?

    场面一时僵住了,直到小孩吃完整盘菜,满足地放下盘子。

    他完全没察觉两人间诡异的氛围,好奇地碰了碰玄冥的衣角,两眼亮了起来,又乌溜一转,“噔噔噔”跑去法卷堆里翻找着。最后小孩从一个箱子里拿出一副画,照着玄冥比划,低喃道:“真是,一模一样!”

    “什么一样?”

    “什么一模一样?”

    玄冥和元庚同时出声,相视一眼,又各自移开目光闭嘴。小孩献宝似的,蹭地上前,兴奋地把画轴摊开,摆在两人中央。

    只见,画卷已泛黄古旧,颜色斑驳脱落,纸张残破,但画中人的样貌仍清晰可辨。

    他身着素简白衣,观其三庭五眼,赫然是玄冥。然而落款却是“隆庆十二年夏”,距今近千年。

    元庚的眼骤然变得幽深。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暴喝:“小崽子又偷吃。”

    小孩像受惊的兔子似的猛地一抖,拔腿就蹿出了几丈远,却仍逃不过被提溜着领子,在半空挣扎的命运。

    门外走进一个老汉,穿着素蓝粗葛衣,一双眼精光发亮打量着屋内来人。

    他捉鸡崽般提着小孩,怒道:“好你个小子,还串通起天水城主来偷吃神食了。看来今天不打你一顿收不了场。”

    “我说过几遍,举头三尺有神明。神灵都看着咱们呢,你就是管不了这张嘴。”老汉高举着另一只手作势欲打,横眉竖目道,“你自己管不了,就只能我替你管了。”

    小孩瑟缩着身子,委屈道:“我没偷吃,是神给我吃的呀。”

    “还撒谎。”老汉瞪眼,目似铜铃,“你说,神在哪?你若真能说出个子丑寅卯,老子就跟你——”

    “不就在那儿吗?”小孩指着白衣人。

    玄冥从屋内的阴影处走出。老汉定睛一看,炮哑了火,嘴里颤巍巍吐出最后一个字:“……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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