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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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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紧闭着。

    元庚收势不及,一头撞上,蜷缩在门前的白玉阶上嗷嗷呜咽。他爬起身,试着上前用爪子勾住门环,扣了扣。

    无人回应。

    云层渺渺,空寂的天地间,雨师府的大门矗立在元庚眼前。雨师府的门由秘银所铸造,门上刻着的水波阵,带着玄冥的防御神力,无法以蛮力破之。

    元庚心里像被泼了一盆冷水,沸腾的思念冷静下来。

    元庚想,或许玄冥正在外出办事,他等在门外就好了。

    高处不胜寒。大风刮过,撕扯着他的双翼。元庚收拢了双翼,头尾相合,在门外盘成一盘。他怕错过玄冥的身影,强撑着自己的意识,迷瞪瞪地,看着四周云卷云舒。

    红日,从东边跃起,又从西边落下。

    元庚从未觉得时间如此的漫长,他有时等厌了,又跑去敲敲门,怀疑是否自己看漏了眼,玄冥已经回府。

    然而每次小心翼翼的试探,只能换来银门的静默、沉寂,不动如山。

    元庚已经等了四十八个日夜。

    他困倦地打了个呵欠,眼中泛起的泪光中,他模糊地看见云中似有黑影前来。元庚的心一下被吊起,然而当黑影的轮廓逐渐清晰,看清的一瞬他头皮发麻。

    是天蛟!

    他又来了。

    元庚迅速警戒,壮硕的身躯紧绷着。双翅“唰”地扬起,钢铁般的骨架上附着着坚硬的薄膜,骨柄锋利如刀,顶端是尖锐的倒勾,遮天蔽日。瞳孔竖起,须发飘扬,眼里含着浓烈的敌意。

    天蛟凑近了,停在元庚前方一丈远处。他看清元庚的处境,嘲讽道:“雨师不会开门的。”

    天蛟竟有些怒其不争般,讥笑道:“看看你的样子,堂堂龙神,现在就是丧家之犬,被抛弃了还死赖着不走,真丢颜面——”

    元庚牙关快咬出了血。

    他不等天蛟说完,先挥动双翼冲了过去,嘴里嘶吼着:“他才不是!”鹰隼似的锐利爪牙,在天蛟的鳞皮上划出血痕。

    天蛟嗤笑一声:“死到临头还嘴硬。”蛟尾一摆,缠着元庚和他厮斗起来。

    龙蛟之斗,天地变色,乌云翻卷,雷狂闪历。

    元庚用角,用爪,用刀削般的翅翼;天蛟用缠,用咬,用缆绳般的长躯。他们缠斗片刻,被封印了神力的元庚很快落了下风。

    天蛟发现了元庚的用力失衡,紧盯着他伤势未愈的右翼攻击。元庚闪躲不及,被天蛟如闸刀般锋利的牙齿咬住根部,猛地一撕,剧烈的痛楚瞬间席卷全身。

    元庚痛得痉挛起来,四肢拼命的挣扎着,可拦不住,翅翼连着筋骨被连根拔起。

    右翼的根部连着一堆血淋淋的肉,被天蛟一扭头,扔到云霄之下。

    元庚颤抖着身躯,气喘吁吁趴伏在地。一旁的天蛟却是雄踞着,气势凌然。

    此战胜负已分,生死既定,元庚从受伤的喉管发出一声悲怆的哀鸣,猛地往雨师府的大门撞去。

    门纹丝不动。

    精疲力竭无力反抗的元庚,被天蛟衔在嘴里,往下界飞去。

    雨师府消失在云雾里的最后一眼,元庚看见,门后升起一束粗大的光柱,通天盖地,流光如瀑。

    天蛟抓着元庚,把他带往巢穴。元庚心灰意冷,垂落的四肢不再挣扎,沉重地阖上了眸。再睁眼时,眼前却不是黑暗,而是山洞里跳跃的火光,和天蛟护法——后卿的脸。

    青年像带着一张微笑的面具,每次见到他都挂着温和的笑容,但元庚从他的声音里,却听出了机械式的冰冷。

    他说:“东窗事发,我被天蛟锁在赤铁柱,将要受炮烙之刑时,我的下属里应外合将我救出。逃亡的路上,碰到了你和天蛟,借着己方势重,我们趁乱救走了你。”

    后卿问:“你现在有何打算?”

    元庚一直一声不吭,漠然而平静听着后卿的声音,魂被勾走了一般,麻木呆滞。

    后卿见他如此模样,像是猜到了几分,试探地问道:“你去了云上?”元庚眼珠一转,看向后卿。

    后卿见猜测被印证,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为天蛟效力百余年,作为密宗的护法,一路看着它的地盘从妖界的小山坳,拓展到四海八荒,手上人脉无数。天蛟此时体虚,我若想反,未必不能成。”

    他接着道:“人间有句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若成了密宗宗主,还怕见不到他?”

    元庚终于开口,声音嘶哑:“我失去了一侧羽翼,百年内无法长回,我无法上天找他,又如何能见他?”

    后卿道:“你若无权势,即便百年后见到他,你也留不住他。”

    山洞里,炽烈的火焰张牙舞爪,像从九幽炼狱的炙烤中伸出的魔爪,在狭小的洞口摇摆着。而洞外,是缠绕的藤蔓,和从细密的叶间掉落的清白月光。

    元庚靠着洞壁。

    他的手摊在月光下,一握,月光如水,从指间流泻。

    元庚问:“你为何要奉我为主?”

    “因为你是应龙。”后卿道,“天蛟行事猖狂,这些年密宗得罪了不少人,若他一倒,仇家必群至报复。我虽有把握篡权夺位,却无法应对贪婪的老鼠。”

    “你在,便是震慑。”

    “我如何信你?”

    “你只能信我。”

    山洞静默,夏虫在骚动。

    元庚金眸变得深沉,像藏着两团暗火。他应道:“好,我加入。”

    话落,后卿跪倒在元庚面前,道:“宗主在上,受我一拜。”身后的部众齐刷刷跪倒,齐声道:“宗主在上,受属下一拜。”

    元庚席地而坐,受了礼。

    他们一队人刚略作修整,就被天蛟的侦察兵发现,接下来经过几个月你追我躲后,形势反转。

    后卿联系上天蛟巢穴里的部下,又策反了不少摇摆的大妖,两股力量相合,杀进天蛟据点。两队人马奋战了足足三个日夜。

    红日似血,尸横遍野。

    当第三天黎明露出一线曙光,元庚一方终于战胜了天蛟,拔旗,易帜。

    元庚正式成为密宗宗主。

    他先肃清了势力,才来到困缚在暗牢中奄奄一息的天蛟前,挺直了腰杆,问:“你可曾想过有今天?”

    天蛟咯出一口淤血,低哑地笑了起来。他闭上眼,道:“成王败寇。我如今落到你手上,任你处置。”

    “挖了他的妖丹。”

    元庚冷冰冰扔下一句话,下了判决,转身离开暗牢。

    接下来的九年里,元庚隐忍地经营着自己的势力,排除异己,树立威信。他靠着密宗盘根错节的势力网,接替天蛟成为天水城主。

    昔日困住应龙的城主府地窖,被他改成了毒发时,防止自残的囚笼。陆陆续续,又成了暗无天日、鲜为人知的收纳所。

    直到二月中旬。

    元庚在镜湖边意外毒发。他痛苦地痉挛,身躯化为龙,横扫了周边的树木,随即精疲力竭地倒在粼粼湖畔。

    然后,遇见了玄冥。

    故事的伊始。

    梦境行至尾声,水球里流离的光斑散去,随后水球雾化,分解为无数细小的颗粒,散落在空气中。

    玄冥解开梦魇的锁扣,放走它,接着换了熏炉里的药材,减去白覃,加上助眠安神的柏子仁。

    然后他回到榻边,把到了时效的药草换下,打了盆水,细细擦拭着元庚伤口周边染了药汁的皮肤。

    夏初的夜晚还有几分凉意。

    玄冥拭干净水,从衣橱中寻了一条薄被盖在元庚身上。被角牵扯间,一封纸信悠悠落地。

    玄冥走到信纸跟前,拾起它,放在燃烧的火烛上。信封迅速被火焰吞噬,火漆融化,滴落在地。

    玄冥清扫了痕迹,整理好药瓶,便回到榻边,静静坐着。月光下,他薄透的眸光倒映着元庚的身影,睫羽轻颤。

    元庚在安睡。

    玄冥看着他静谧的睡颜,心里泛起细密的疼痛,搅乱了平静的湖水。

    波心微漾。

    -

    黎明时分。

    玄冥是被手上灼热的触感惊醒的。

    他昨晚用了神力,又目睹元庚的过去,心神损耗过度,加之弄清了心头之患,警惕心下降,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此时,玄冥醒了,在天光将明但寐之际。他半身倚靠着床柱,右手松落地搁在床沿,掌心向上,平摊着。

    玄冥睁开的眼一怔,凝在半空。

    他看见,元庚前倾着身子,匍匐着,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手腕,像只乳臭未干的幼兽般,用鼻头亲昵地蹭着玄冥手腕纤薄的皮肉。

    然后凑过唇,虔诚地舔舐着。

    元庚伸出濡湿的舌尖一下一下轻轻挠着,沿着手腕绕了一圈。最后他的唇停在腕中,渐渐加重了力道。

    元庚把玄冥一小块皮肉含进嘴里,吮吸着,用牙齿剐蹭。片刻后,又轻柔地放开,舌尖留恋地在那块白腻的骨皮上打着圈,回味地舔舐着,缠绵良久。

    顺滑的墨发披拂在玄冥小臂,滚烫的吐息贴着鼻翼喷洒在肌肤上。玄冥的整条手臂僵直着,像被包裹在黏腻的蜜糖里,被一层浓郁、湿黏、灼热的空气附着。

    蓦的,一绺发梢落在玄冥敏感的掌心。发梢随着元庚细微的动作轻轻骚动,如蜻蜓点水,带来一阵酥麻的痒意。

    玄冥忍不住蜷缩了手指,又立刻停住。

    他不想惊扰了元庚,不仅一动不敢动,还刻意放缓了呼吸。

    玄冥悄然移开目光,阖眸的瞬间,看见几束暗昧的天光隔着阑珊,斜映在地。朦胧的影子里,一枝花在风中轻颤。

    有如这一刻,隐秘颤动的心。

    玄冥装作平稳地呼吸着,尽量放松紧绷的身躯。他像掩耳盗铃的夜行客,又似一头扎进沙土的鸵鸟,掩饰着,躲避着。

    欺人,瞒己。

    可,你听,风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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