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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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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来吧。”

    元庚一声轻笑。

    在平滑箭尖的模糊光影中,玄冥对上了那双饱含戏谑笑意的金眸。他把袖箭收回囊中,从帘幕后走出。玄冥道:“你怎会在此?”

    “我自当为你而来。”元庚言笑晏晏。

    玄冥心一动,余光却瞥向了被人点了睡穴,倒在地上,衣不蔽体的女子。

    元庚立刻道:“我是清白的。”他无辜地眨眨眼,“我被泼了一身茶水,前来换衣,谁能料这女子突然出现。”

    谁敢泼天水城主一身水?谁换个衣服会被领到主人家宠妾的卧房?玄冥也不说信与不信,只略一敛眉,就要绕过元庚出了卧房。

    错身时,他的手腕被人一抓一带,眼看就要卷入对方怀中,脂粉的香气扑鼻而来,元庚的衣襟印着一点残红。

    玄冥生生站稳了身子,在距元庚一寸处停住,两只手僵在两人之间暗较着劲。

    忽而元庚松了手,趁玄冥收势不稳,转而一把揽住了他柔韧的腰肢,圈进怀中。玄冥以攻代守,另一只手劈砍向元庚的脖颈,掌风凌厉,却在一线之隔被人架住。

    玄冥被瓦片划伤的手腕,正好撞上元庚扳指上锐利的折角,嵌进了伤口处。伤势加重,血涌出,顺着扳指的凹槽流进元庚指缝。

    玄冥吃痛,微蹙了眉。

    元庚本欲调侃玄冥“谋杀亲夫”,忽闻血腥气,又见状,小心翼翼抽回手,松开了玄冥,却在对方离开之际握住了玄冥的手肘。沉声道:“别乱动!”语气难得的严肃。

    玄冥见挣脱不开,便也卸了力。

    元庚把玄冥的小臂举到眼前,手腕翻上,捋起垂覆的袖子。只见玄冥素白的皓腕,被割开了一道口子,裂口边缘粗糙,有褐色的凝固血痂附着,却因为扳指的缘故,伤口重新裂开,浓稠而鲜红的血液像蛇般蜿蜒着,底下是微微鼓起的青筋。

    元庚问:“怎么弄的?”

    玄冥避开眼,道:“一点小伤,何必……”他顿住,隐隐作痛的手腕上传来濡湿的触感,柔软的唇紧贴着皮肤,吮吸着漫出的鲜血,湿软的舌尖一遍遍舔舐着血迹,似要将那细腻白瓷上破碎的裂痕吻去。

    痛感渐渐被敏感的手腕上,传来的痒麻之意盖住,骚动着他的神经。玄冥缩了缩小臂,元庚的手铁钳似的紧握着他,却又谨慎地留了几分力,没舍得让他疼。

    玄冥没能动。

    元庚终于结束了舔舐,离开了玄冥的手腕。此时手腕处又是一片白腻了,只剩一道浅粉色、边缘红意皲染的缝。元庚在自己中衣的袖口,撕了一条布帛下来。他朝玄冥伸手道:“药。”

    玄冥从怀中取了药瓶,拔了瓶塞给他。

    元庚给玄冥上了药,包扎好,才松开他的手。

    两人一时沉默,玄冥没说话,也没走。手腕上濡湿的触感挥之不去,玄冥袖中的手指颤了颤,缩成一团。

    他隐约感到元庚有些生气,有些自责。玄冥不知所措,他有些抱歉,却又不知错在了哪儿。

    许久,元庚出声,玄冥迅速抬眼看向他。

    只听他道:“跟我回府。”

    玄冥下意识摇头,对上元庚深邃的双眼,又顿住。玄冥问:“为什么?”

    元庚道:“你根本不会照顾自己。”他见玄冥又紧抿着嘴,似在逃避这个话题,自嘲地嗤笑一声,道,“因为我能带你脱身。”

    “我自己可以。”

    “我能让马家村过得更好。”

    “你是城主,不是我。”

    元庚见玄冥无动于衷,暗恨他的无情,心里的一角却隐隐抽痛,怜着他。

    元庚道:“心口不一。”

    他说:“你那小童都告诉我了。他跑来寻我求助,一路上把原委说得清清楚楚,只一点有出入。”元庚笑看着玄冥,道,“若不是你怜悯马家村百姓,何必假装被擒,深入这狼窝?”

    玄冥眼光一动,不答话。

    元庚自顾自说道:“这苏大燮用裙带关系接过了铁矿的开采权,罩着他的是将军李义,你若不借我的势,怎能制止他压榨百姓?”

    玄冥依旧如木雕一般凝定着,只是下唇被他咬出了深深的凹痕。

    元庚看了又有几分心疼,他长叹一声,道:“罢了。”他抖落了苏府送来的衣裳,潦草穿上,叩门三下,门外城主府的侍从递进了一套青灰色的衣物,银线勾勒出缠枝花纹,是城主府小厮穿的。

    元庚道:“你穿上吧,随侍在我旁边,我带你出去。”他不等玄冥拒绝,出了卧房,站在门外等待。

    薄透的窗纸映出元庚的身影,玄冥松开把衣衫攥出皱褶的手,穿好出了门,一路随元庚进了厅堂。

    元庚坐下,玄冥侍立椅后。

    苏大燮道:“先前侍女一时不慎,泼了茶水在您身上,望您见谅。”他隐晦地说道,“城主这一趟去得有些久,菜刚拿去热过一遍,您尝尝,不知是否合您的胃口?”

    元庚取了筷子,夹过眼前的芙蓉烧鸡,咀嚼了半晌,睨着苏大燮道:“配料多了一味八角,盖了鸡肉的甜和芙蓉的香,倒是多此一举。”

    在苏大燮发白的脸色中,他接着道:“火候过了,应用小火慢炖。贵府厨师怕是心急了几分,没控好火,坏了一盘菜。”

    他放下玉箸,与碗沿相敲,一声清响。

    苏大燮在响声中一个哆嗦,背上冷汗直流。苏大燮道:“还请城主明示。”

    元庚道:“我听闻你取了城南的铁矿?”

    “是。”

    “攀上的李义?”

    “……是。”

    元庚一拍桌子,道:“我看你是不把我这个城主放在眼里了!”桌子猛地一颤,玉碗瓷盘被震离桌面,又落下,“嗡嗡”的震音一时不绝。

    元庚声音沉凝着,蕴含着怒意开口:“你十年前因我批的盐场起家,而今富甲一方,夺了马家村的铁矿。这是你的事,我不说也罢。可你不知收敛,一年来欺压我百姓,□□我城民,今日还敢爬到我头上,掳走我的人!”

    “你可知罪!”

    元庚话未说完,苏大燮便颤抖着身,跪伏在地,道:“我冤枉啊。我苏大燮因您一念之恩,得了淮扬盐场,这恩情,我时时刻刻记在心,没齿难忘。我哪敢在您的治下搅事,铁矿之由,定是新矿初开,下人滥用职权,坏了规矩。我一片拳拳之心,还望城主明鉴!”

    “今日之事呢?”

    苏大燮不解道:“我从未见过城主之人,又怎么会……”他头磕在地上,余光一瞥,看见了门旁面色焦急被人拦住的小厮,小含,心中暗道不好,低叱出声:“这逆子!”

    元庚摆手,让侍从放小厮进门。

    小厮扑到苏大燮身边,耳语几句,苏大燮面色急转,抬手便扇了自己一个耳光,脸上一块高高肿起。

    他忍着抽痛道:“是我管教不力。我苏家三代单传,我足下也只有两个儿子,这个逆子幼时丧母,虽是嫡长,行事却荒诞无忌,上次在城主府得了训诫不知反省,这次竟生了报复心。”

    “城主已施惩于他,他没了那驴玩意,也省得四处招惹。”苏大燮犹豫着,到底顾及了几分父子之情,长叹一声道,“我……我,此番不请医师,今后把他拘在柴房,是生是死,随他去了。”

    苏大燮问道:“这般处置,可合适?”

    元庚道:“可。”他沉吟,“马家村之事你当如何?”

    “我定当清理滥用职权的蛀虫,并派人给马家村人发放抚恤金,好生安置他们。”

    元庚点头,道:“空口无凭,我会派人看着,你记得自己所言,若有分毫之差,定要让你知道,我这天水城主,可不是担的虚名。”

    苏大燮连声应是,元庚起身,拂袖欲回,转身时手却被人勾了一下,他惊讶地看向玄冥。

    玄冥道:“我想单独问他几句。”

    元庚没能抓住玄冥缩回的手,落了个空,他留恋地摩挲了一下手指,在玄冥耳边暧昧低语:“你的要求,我自是无有不应。”

    热气喷洒在玄冥耳垂,一丝红晕蔓延而上,又迅速褪去。

    桌子那头起身的苏大燮,吃惊地瞪着他们,在玄冥脸上端详片刻,目光又转为了然。元庚和小厮都出了厅堂。

    玄冥走到苏大燮面前,取出怀中的金铃问道:“你可知这物?”

    苏大燮看着样式普通的金铃铛,一头雾水,不解道:“这……不是个铃铛吗?有何寓意?”

    玄冥观察他的面色,不似作伪。转而问道:“这是从你书房藏着的玉盒里找到的,你不知道?”

    苏大燮摇头道:“不知,那玉盒是李将军所给,叫我好生收着,不要打开看,日后自有大用。”他惊疑不定地看着玄冥,“阁下去我书房作甚?”

    “寻这金铃。”玄冥简略答道。

    苏大燮拱手,万分诚恳:“恕在下实不知情。”眼看玄冥就要离开,他悄声道,“望阁下多在城主耳边替我美言几句,今后定有重礼相送。”

    玄冥脚步一个踉跄,出了门。

    他搭着元庚的软轿回程,路上听元庚说,小望落在后面,可能回了客栈,便一直抿着嘴,无论元庚怎么逗都不置一词。

    临近城中心时,玄冥叫停软轿,下车回了客栈。

    轿帘翻卷间,元庚神色暗晦。

    四月初,桃花上了枝头。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画楼亮着灯火,笔帘在轻风的吹拂下微晃,夜明珠柔和的光晕里,有人提笔作画。

    笔下人立在桃花树下,以木簪挽发,红晕点点落了满头,白衣溅了落花,清澈和雅,净玉无瑕。

    衣衫半角浸入溪流,落花逐流水逝,月华如练。

    一袭青衫推门而入。

    后卿道:“药已送去。”

    元庚下笔一颤,墨汁滴落,落在画中仙的鬓角。元庚添了几笔,折了一支桃花插在他耳上。元庚问:“他有说什么吗?”

    “没有。”

    元庚收了笔,枕在玉山上,灌了几分龙息打开上楼的机窍,随即走向软榻。后卿在他身后拿出排笔、棕刷、浆糊等,装裱了字画,然后托着卷轴上了二楼。

    只见二楼木阑白纱飘,围了一圈的书画,里面的人都身着白衣,衣角绣着流云,脸却模糊不清。

    上百幅无脸之画静静挂着,偶尔有画轴被风翻动,其上人行止坐卧,衣袂高举,恍然如神。

    后卿走到晾晒处,小心将画卷展平放下。而环顾他四周,新裱的画上都面貌清晰,眉目清冽,依稀是玄冥。

    二楼灯火昏暗,后卿的脸藏在黑暗中,看不清神色。

    他下了楼,整理书桌时,听见那倚在榻上的人道:“他欲避我。”语气淡淡,不辨喜怒。

    元庚道:“我欲留他,何解?”

    后卿道:“自古难解唯一‘情’字,宗主心中自有计谋,何必问卿。”元庚勾唇一笑,问:“李义那边安排好了吗?”

    “一切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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