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甜头
这时,躺在床上的元庚含糊地呢喃出两个词:“小白。”醉酒后嗓音沙哑,尾音拖长,上扬,像是在撒娇。
玄冥恍然惊醒,手蜷握着,掌心出了一层虚汗,他方才竟差点被心魔引诱,欲杀元庚,幸好及时止住。
玄冥站在床边,敛了思绪,目光复杂地看着床上的人,静静呆了一会儿,转身欲走,却不知何时,垂在床榻边的手腕被元庚攥住,熟悉的温度在透薄的剜骨上松松握成一圈,玄冥一动,就被拉住。
他听见元庚梦中道:“别走……”心莫名软了半分,便仍由元庚握住,没有抽手。
元庚手被牵着一动,睡姿不稳,翻了个身,本就松垮的衣襟顿时散开,露出精壮的腰身,和上面的粼粼血痂。
只见元庚腹间伤痕累累,新伤叠旧伤,蛛网般遍布疤痕,而最近的伤口已经结痂,部分脱落了血壳,露出淡粉色的嫩肉。
玄冥想起初遇时,元庚躺在涧泉边,也是受了重伤,不过比这更为严重,皮肉翻卷,深可见骨。
玄冥一只手被元庚握住,另一只手忍不住覆上他的伤口。
明知不该,还是动了神力,伤口飞速愈合、脱痂,又在完全恢复前停手,只留下几道血痂摇摇欲坠,叫人怀疑这是仙人施了术法,还是夜晚血痂愈合飞快,自己脱落。
玄冥看着沟壑起伏、肌肉紧致的腹肌,目光微动,好奇似的捏了捏、弹了弹,而后口中默念咒语,五指翻飞,一个阵印赫然浮现在元庚的肚腹上。
阵印的纹样呈圆形,颜色是泛着紫光的深黑色,中间一朵如意云纹,四周如海浪潮起般的缠枝互相勾绕。
这是他种下的封印。以深海珊瑚角蘸着古漠曼陀汁刻就,刚刻下时,很小,像一个黑点,随着雪白柔软的肚皮呼吸起伏,如今都这么大了,每一笔纹案都清晰可见。
这些年,这孩子怕是吃了不少苦,可惜玄冥现在神力枯竭,无力为他解开这封印。
玄冥纤柔的手指在图案上摩挲着,渐渐灌注了些神力,沿着封印的脉络探测着,安抚着,封印像是久旱逢甘霖,泥牛入海般不知足地吸取他的神力,玄冥渐渐力不可支,剩余的缺口却依旧一片广漠。
玄冥收了神力,神思飘忽,竟有灵台不稳的预兆,他连忙在床榻静坐休息,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一刻钟?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他被握住的腕骨被人轻微一拉。
玄冥垂眼,对上一双沉暗的金眸。
元庚其实早就醒了。
在玄冥碰上他的伤口前。
元庚身受一种剧毒,每个月都会鳞甲破碎,伤口迸裂,过几日又会飞速愈合,然后又是下个月的溃烂,下下个月……一直这样过了十年。
元庚每次毒发,都会变得非常虚弱,非得到冰窖才能缓解一时。
而这毒平时也剧痛难耐,只有沉迷在酒精中,才能麻痹一二,因此他饮酒辄醉,也因此他彻夜难眠。
他今夜中了药,他知道,是他心甘情愿饮下的。
元庚久违地做了梦,梦见了那个人,一袭白衣,皎若天上月,皑如云上雪,目光冷淡地落在他身上。
元庚想冲上去抱住他,想说自己很疼,像问他是否有想起过自己,问他后不后悔那日的离开,告诉他自己已经长大了,问他什么时候给他解开封印……他想说许多许多,那人却不等他靠近,像是没看见他般,转身走了。
他惊醒。
却见床边坐着他朝思暮想的人,墨发披散,一个背影就让人浮想联翩。他不由放缓了呼吸,怕惊扰了玄冥,让这个梦也碎了。
但随即浑身的疼痛涌上四肢百骸,他知道,这不是梦,玄冥真的来了。
于是他调整了呼吸,装作熟睡的样子,手却偷偷一点点摸上那人的手腕,小心翼翼地圈起来。合拢的瞬间,顿时安心无比。
然后,片刻后,玄冥起身,似乎要走了。
他想试着让他留下。
于是他呢喃出声,于是他故意翻了个身,露出伤痕累累的腹部,他隐秘地期盼着,又无望地等待着,直到那双手冰冷的手抚上他的淤痂,并用神力帮他治愈伤口。
元庚顿时欣喜若狂,呼吸都乱了半拍。
元庚一时上头,正想睁眼和玄冥相认,骤然间,玄冥停了手,但腹部依旧有疼痛感传来。这痛感很轻,微不足道,却给他泼了一头冷水。
他一瞬想起被玄冥挡过的无数试探,想起玄冥对自己传递的信号漠然无波的眼,以及当下腹部似愈非愈的伤口。元庚知道,玄冥无意相认,而他现在还没有把握将人留住。
他心想:
还得蛰伏,终有一天……
元庚这边闹着别扭,脑中暗暗谋算。玄冥的手指此时却调皮地,在他的腹部划拉着,似有若无地碰触着。
元庚顿时哭笑不得,想把那人按住狠狠欺负,让他知道瞎撩拨的后果,又只能苦苦忍耐,下腹起了燥热。
随即一股柔和的神力涌入,他的识海舒爽地喟叹,元庚却拼命压着体内的阵法,玄冥的神力却似水沁入皲裂的河床,无孔不入。
正当元庚急急不惜暴露也想让他停下时,玄冥住了手,歇在床边调息。
元庚等了一会儿,趁机睁开眼,维持着平稳的呼吸,一双眼却紧紧锁住玄冥,贪婪地看着,像盯准猎物的野兽,像荒漠中奔向绿洲行客,像深渊里仰望光明的囚徒。
看不够。
然而天快亮了。
他必需得走了。
放他走之前,元庚想讨点甜头。他扯了扯玄冥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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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冥一惊,脸上却不露声色,两人在天际的微光中对视。良久,元庚眼中重又浮出调笑之意,凑近了玄冥,轻佻开口,语含暧昧:“公子深夜来我房中,可是要自荐枕席?”
玄冥调整了情绪,冷淡地回道:“城主怕不是还在梦中。”
玄冥起身离榻,却忘了手还被人攥着。
元庚扯着他一使劲,玄冥此时身体虚弱无力,竟被他一拉跌回了床榻,柔韧的腰肢也被一双健硕的手臂箍住,温热的吐息喷洒在他脖颈上,一片酥麻。
身后那人一声餍足的喟叹,嘴里含混出声:“早在燕阙就惦记上了,这可是你送上门的,别想逃。”随后柔软的触感落下,叼着他的后脖颈轻吮。
玄冥扭身欲睁脱,却顾忌着元庚带着伤,不敢下重手,自身又一时体虚,竟是挣脱不开,还被锁了手。敌我力量悬殊,他索性静坐着,任由元庚在身后舔吻,身躯却紧绷着,寻着空隙。
湿热的触感一路攀到耳后,那人含着他的耳垂轻咬着,含糊地轻笑:“真乖。”热气窜进耳孔,玄冥敏感地一颤。元庚见状动作更过分了,竟腾出手扳着他的脸,欲寻他的唇。
玄冥一只手得了空,往怀里掏出瓷瓶,拔盖欲洒,却被元庚眼疾手快截住,还顺带把他翻了个身。
玄冥被迫面对元庚,两人的脸仅一指之隔,元庚健硕白皙的胸膛就在眼下,布满伤痕的腹部也清晰可见,甚至是微微抬头的那处……玄冥眼角余光受了惊般,一触即回,却无法忽略抵在腰部滚烫坚硬的触感。
他脸上不可遏制地浮上一层羞恼的薄红,冷声叱道:“不知羞耻!”
元庚低笑,喉结轻颤,道:“人欲乃天理,我从之。”说罢,低头衔住了玄冥的唇,将他未出口的斥责连着津液吞进腹中。
元庚起先只叼着玄冥红润饱满的下唇,像品尝一道美味佳肴般先舔,再咬,后含在嘴里侍弄,随即探入玄冥的唇缝,恋恋不舍摩挲玄冥腰的手一掐,玄冥的注意力被转移,齿关微启,元庚趁势而入。
鱼儿追逐着,在水里嬉戏,一条想躲,另一条却紧缠着它,尾尖勾绕着,非得让对方也沉溺在这鱼水之欢不可。
元庚听着玄冥急促的喘息,和唇齿间黏腻的水声,以及胸膛上推拒着的渐渐无力的手。他心想,这让人怎么停?
他心底由衷地叹息一声,今日就先如此吧,可别把人惹急了,这次的账记着,以后,慢慢讨。
元庚故意松了钳制,像个沉迷美色的昏君。
玄冥果然没有错过机会,他手用力一推,两唇分离,银丝一闪。玄冥像条鱼儿般滑出了元庚的怀抱,同时手一倾,药粉落在元庚鼻间。
元庚吸入迷药,昏迷前最后一眼,看见玄冥往日冷白的脸上酡红如醉,墨玉眸眼波迷离,漾着春水,眼尾斜红乱飞。
玄冥见元庚失去意识,狠狠擦了擦嘴唇。他把元庚的身体搬正,清扫了痕迹,出房,关窗,潜回了停云阁。
玄冥回到卧房时,天边正好翻起了鱼肚白,层层云翳如鳞片散乱地落了山头,甲光向日,泛着金芒。
他推开门,等了一夜的小望惊愕地站起,慌乱地扶起一头栽倒的玄冥。
玄冥迷糊地感觉到自己被放在了床榻上,紧握的手一松,瓷瓶“啪嗒”清脆一声掉在地上,然后他便人事不知,陷入昏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