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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橘生淮北(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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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玉有个熟人都知道的毛病,他脸盲。

    莫招姚当年硬生生在小玉身边晃了半个月,走哪跟哪,看小玉那张脸看得快吐了。这人才没再在隔天见面时,摆出人畜无害的笑容,说那句气死人不偿命的话。“我看你觉得有些眼熟,我们认识吗?”

    在记脸这一块,小玉白痴程度如三岁孩童。你还偏偏不能指责他不礼貌,除了不记得人,他行为举止可以说得上是斯文有礼。而他对自己人脸失忆症丝毫不尴尬,仿佛再正常不过。

    他不在意任何人的脸,包括他自己的。

    普通人难免偶然会想不起来一些见过的人,打个哈哈糊弄过去事后再了解也常有。

    小玉从不做这种应付脸面的事,三天两头一个不留神他就在大街上很礼貌地问你是不是认识他。

    每当莫招姚吐槽这事时,小玉拿眼睛轻轻扫过他满脸写着不爽的脸,凉凉说道,“你知道我见过多少张脸吗?”

    这句话轻飘飘砸下来,莫招姚瞬间说不出来话。

    那是了,小玉这些年见过的人说不定比他莫招姚吃过的盐还多。

    小玉又笑了,意味深长道,“你以为,我记住你的脸了吗?”

    莫招姚后背一凉,动弹不得,仿佛看到了在小玉宛若清风明月的笑里隐藏着利刃出鞘的寒冷。

    哇,怪不得这些年都形单影只孤苦无依,因为您目中无人哪。

    后来他请人打造了一块异常精美的怀表送给小玉,小玉抚着金子壳上嵌着五颜六色的宝石满意得嘴角都忘了挂他那清风明月的笑。弹开表盖,一张莫招姚的大头贴映入眼帘。

    好巧不巧,何宓不是熟人,她理所当然不能包容。

    她不是什么令人过目难忘的人,小玉确实不必记得她,可她却记得了小玉,有种平凡人的苦涩丝丝缕缕溢出来。

    觉得吃了个闷亏。

    由于不能确定白莲是不是外来入侵物种,身上含不含有什么对地球人有害物质,何宓只能按照床上躺过一只死老鼠处理。

    她连夜洗了床单和毛毯,虽说是放进洗衣机了,但洗衣液、晾晒、换新床单也劳民伤财了啊。

    兄弟,怎么睡过就翻脸不认人啊。

    何宓又想,她好像怨气重了。萍水相逢能成为点头之交已是难得,何必苛求,遗忘本是人之常情。

    后悔没过多久,她就忘记了。

    直到她看到一个黑影立在她门口时,不动声色往回挪步。

    夜路走多总会遇鬼,心里不是没有预想过。

    当鬼开口,她还是彻头彻尾被吓了一跳。

    “嗨,你回来了。”

    不速之客发出了有点耳熟的声音。

    她一句对令堂的问候就在嘴边了,牙关紧闭,才没放出来。

    何宓勉为其难邀请小玉进屋里,既没有多余杯子也没准备给他倒水。

    他们在客厅沙发对坐,一分一秒过去,双方僵持不下。

    实际情况时这样,小玉若有所思注视着何宓,何宓试图以目光灼灼对抗,两分钟败下阵,眼眶发酸。

    她只好假装被空气凝视,低下头心浮气躁玩手机。

    开始何宓是想说点什么,他们可以称得上毫无关系,怎么说都是交浅言深。难道要她问,这次怎么这么客气,没直接进来?

    暂且闭嘴罢。

    就在何宓逼得差点说我要睡觉了你打算一起吗的疯话时,小玉终于大梦初醒似地开口了。“你愿意来帮我吗?”

    “不愿意。”何宓利落干脆地回了,脑子瞬间清醒。

    大哥,你是谁,我是谁,今夜谁是谁。呸,又是没头没脑的话。

    小玉脸上也没有意外,“你脾气不太好呢。”

    何宓眉头一跳,小玉在她张嘴之前又说,“你有想问我的问题,对吧?”

    他的神情仿佛在说快点问呀,真想给他一锤。何宓吸了一口气,好奇还是胜过不爽。

    “你为什么知道那姑娘的锁屏呢。”

    他给红裙女孩换锁屏时头都没抬,划拉解锁的姿势十分流畅,要不是临走时红裙姑娘红着脸塞了张纸条给他,何宓几乎以为他们是旧相识。

    锁屏密码被破解手机就是透明的,很危险啊。互联网时代,私人信息在部分不法分子眼中是公开透明的。

    “别紧张,我不会知道你银行卡密码的。”

    ……,被看穿了。

    何宓心想眼前这个人出场总是带点神秘色彩,指不定有些不为人知的本事在身上。

    “我不会法术。”

    ……好,你会读心术。

    对方捶沙发笑得弯了腰,“我看见她解锁,记下来了。”

    “为什么你给她换了锁屏她好像就平静下来了?”何宓半信半疑终于问出她心头困扰的问题。

    “她接了四个电话,每次解锁屏幕都会划错,怎么能不气呢。”小玉语气一转,扬眉,“而且,她的怒气不是已经散出去了吗。”

    那倒霉男孩是结结实实挨了一掌,也不冤。

    可在他身上还有一件更奇怪的事。

    何宓不甘心,“那你从三楼跳下来?”

    完好无损,太气人。

    小玉摸了摸下巴,“这个嘛……”,他眨眨眼,正色道,“怎么没事,我的袖子都被勾破了。”

    二楼晾衣服的铁丝伸出来一截,这是他意料之外的。

    看起来不可思议的事情被三言两语澄清了。何宓想到一句话,神秘在于无知。社会主义的世界只有奇怪的人,没有白莲花精。

    小玉走的时候是一步一步迈下楼梯的,他说他这次没带绳子,新衣服还没收到。

    何宓目送他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朝他挥手,然后坚定地反锁上了门。

    她没有问要帮什么忙,他也没问她的名字。

    直到假期结束,她没再见过小玉。

    何宓没有多想,人生中遇见过多的是这样的人,像两条线在某处交汇然后各自奔赴前程。

    时间哗啦啦流去,回忆逐渐散开,露出眼前这张可恶的脸。

    何宓虽然期望眼神能化刀削始作俑者的皮,但实际情况是她在众人目光接受审判。

    她无奈收回眼神,稳了稳心神,“咳,我确实有所疑惑。”

    邓佳人低着头,纤细的脖颈像天鹅,看不清脸。

    “公共厕所,为什么会选择这个地点?”

    张楠没反应过来,“你什么意思,何同学?”

    小龙虾插上翅膀要飞了,何宓心底又叹口气。

    “那时你的室友都没返校吧,宿舍应该是最佳地点,为什么选择了随时有人进出的公共厕所呢?”

    听过在浴室自杀,却没听过在公共厕所自杀不是吗。

    “我室友们人很好,如果我死在宿舍,她们会害怕。”邓佳人抬起头,露出一双平静的眼睛。

    何宓一愣,她直觉邓佳人这句话应该不是谎话,······只是选择自杀地点不是这个原因。

    “割腕大概率血液会凝固堵住伤口。”何宓抿了一下嘴,故作镇定讲了句她并不十分确定的话,“你是医学生,这点应该是清楚的。另外,你甚至没找准动脉。”

    这个是何宓听辅导员说的。她捡到邓佳人的学生卡时原本埋在心里的隐秘疑惑被勾了出来,越走近迷雾越浓厚。

    即便揭开难免要碰人伤口,算得上损人不利己,可她也难以忍受这样模糊掉细节任由事实混沌。

    小玉笑眯眯插了一句,“大概是有点紧张吧。”完全意识不到不合时宜。

    这句话怎么听都是一语双关。何宓稍微低头瞧着自己无意识左手食指曲起勾住右手拇指,右手食指和拇指又捏着左手指节,是思考和紧张时的小动作。

    其实用不着镜子她也知道,她一旦处于对峙状态,整个人就十分紧绷像一只梗着脖子的大鹅。

    缓过回想,神经倒松弛了一些,何宓朝小玉瞥了一眼。

    小玉懒懒靠在离窗户近的椅子上,整个人沐浴在阳光里,惬意得像度假。

    说好是找心理老师开解阴影的呢,何宓感觉心里更堵了。

    邓佳人居然镇定自若地点了点头,“是的,我当时的状态不太好,疏忽了。”

    “我虽然学这个,但毕竟是学生,并没什么临床经验。理论的东西没有实境体验会让人不由自主带着轻视的态度去对待。”

    她神情坦然地作出了解释,教人挑不出毛病。

    ……

    何宓一拳打到棉花上,无言以对。

    这场谈话可以说是不欢而散,张楠客客气气表示今天邓佳人身体不适,改天再请何宓吃饭,然后扶着邓佳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何宓目送这对情侣背影,心知肚明改天遥遥无期,幽幽叹道,“多好的男朋友啊。”

    那天在图书馆里的男生,是张楠吧?

    和短发女生说了什么。

    好像是你何必这样还是你吃饭了没?

    除非那女生忍饥挨饿八百年终于来个人关心,否则不至于哭那么惨吧。

    何宓正琢磨着,眼角余光瞄到小玉略微思索后在一张纸上沙沙写了几笔。

    本来她是要和邓佳人他们一块离开的,出门前小玉抛出了一声等一下,拦住了她的腿。

    何宓说不好奇是假的,不动声色移到小玉边上快速扫一眼,想看看心理老师的诊断。

    冬瓜丸子汤、糖醋鱼……

    对不起,她不应该抱有幻想。

    小玉仿佛察觉不到她刺人目光,歪着头问她,“能帮我一个忙吗。”

    这请求似曾相识,何宓下意识要拒绝,不字还没说出口就被截断。

    “那袋垃圾走的时候麻烦扔一下,好吗”

    何宓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一个黑色塑料袋静静倚靠在墙角。

    后来何宓再想到此情此景就会联系到小玉说过的话。

    “我不爱和出学校的青年人结交,他们大多从毕业开始孜孜不倦追求功利了。不是不好,就是缺了点傻气的热心,难糊弄了。”

    何宓想象自己站得像个呆瓜,脑袋上冒着袅袅的气,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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