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迷雾森林
冯彦去了一趟鉴证组，鉴证员刘丽把报告往他手里一塞，摇了摇头。
他翻开报告大致浏览了一遍，作案工具腰带上面没有发现凶手残留的皮肤组织。凶手极有可能是戴手套行凶的。
采集到的指纹经过比对，分别是阮蓝，阮元明，阮元兰，于般可四个人的。阮元明的指纹到处都是，数量之多都快赶超阮蓝了。阮元兰的指纹在客厅，于般可的在门把上。
这点挺出乎意料的，他本来认为，檀泽去过阮蓝的家里，应该能采集到他一两枚指纹的。不知他是特别留意没有让自己留下指纹，还是正好什么东西也没有碰。
现场没有凶手的指纹，没有皮肤组织，也就是说没有dna证据。
那五瓶未开封的红酒中没有检测到安眠药的成份。他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
看来这个凶手不仅思维缜密，杀人手法还相当干净利落。冯彦简直都要怀疑是否是职业杀手所为了。如果这是凶手第一次犯罪，那此人未免太可怕了。
两人就着这个案子讨论了一番，没有得出什么有用的结论，冯彦就回来了。一回来就看见小伍放在他办公桌上厚厚的一沓资料，他把鉴证报告放到一旁，坐到办公桌前看了起来。
与郭诚那位患者打官司的是一家名叫动力的建筑公司，患者是一名建筑工人，因工作时不慎从高空坠落，所幸摔到一堆细沙上，捡回了一条小命。工作时发生意外，建筑公司应该承担全责才对。问题就在于那块建筑工地的产权有纠纷，两家建筑公司也在打官司，他们谁也不愿意去承担这个责任。还有人说，患者当时是与另一名工人发生争吵，两人互相推搡才导致患者从空中跌落。至于争吵者是谁，报导中没有提及。
事情纷乱，似乎连个统一的说法都没有。不过人死了是事实，出事的医院承担起了相应的责任，将郭诚革职，还给予患者一家丰厚的补偿，方方面面都做得让人挑不出毛病来，此事也就慢慢平息下去了。目前医院照常营业，该事件几乎未给医院带来什么不良影响。
那两家建筑公司在事发之后纷纷消失在公众视野之内，如今只能查到名字，一家名叫动力，当时的负责人姓段，现在已经换人了。另一家叫新时代，负责人姓向。两家公司跟给郭诚打款的人查不出任何关联。
小伍又查了郭诚所在医院的股东们，发现那家医院的股东之一赵钢与打款人有关联，他是那家空头公司法人花建宏的女婿。
按理说，医院出了这样的事情，应该会责怪出事的医生，为什么这家医院的股东通过一个空头公司打款给郭诚呢？
冯彦早就知道赵钢，此人人送称号“赵大善人”。于多年前发迹，近十几年来热衷慈善事业。是个名利双收的企业家，慈善家。要说他不是出于私心，光是因为善心关照郭诚，似乎也能说得过去。
不过，冯彦一开始知道他并不是因为他的善名，而是一起案子。大约五年前，他还是刑侦队副队长的时候，他们接到一个匿名举报电话，某高档私人会所里有人进行集体卖|淫|□□。他们出警去到那里，抓获了十几个人，其中就包含赵钢。
只是案子并未给他定罪，因为证据不足，且所有人口供统一，说是朋友聚会而已，连对方姓甚名谁都说得一清二楚。拘留了一晚录完口供之后就放走了。
令冯彦印象比较深刻的是，其中有未成年男性的参与，只是那孩子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花建宏，姓花？冯彦想到了花千苑，他用公安系统查了花建宏的户籍，发现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花千苑的父亲就是花建宏，而赵钢是她的丈夫。
互联网上有许多关于赵钢出席慈善活动的照片，但大多数都是他独自一人，鲜少有妻儿陪伴。赵钢家庭美满，与妻子结婚二十七周年，共育有一子。网上关于他妻儿的资料极少，只找到几张有些年份的照片，照片里花千苑的样貌与如今相差无几，不费劲就能认出来。
另外的调查报告是郭诚近一个月来的外出轨迹。走访人员拿着郭诚的照片问了阮蓝小区的门卫有没有见过这个人，其中一个门卫说见过他几次。没有进入小区，只在附近徘徊。
在阮蓝上班附近的店铺也问了一圈，有一家卖快餐的店主认出郭诚，说他来这里吃过饭，一共两回。
看来，郭诚不仅偷窥，还跟踪过阮蓝。
郭诚的资助人是花建宏或者应该说是赵钢，因为花建宏此人是个老学究，并不参与企业运营。比起商人，他更像是一个文人。而阮蓝正好在他女儿花千苑的工作室里上班，这难道只是一个巧合吗？
冯彦觉得自己好像步入了迷雾森林之中，他不相信这会是什么巧合，只是他未了解到其中的关联而已。
郭诚从被带进审讯室就一言不发，问他什么，他都不回答，好像早就咬定主意什么也不说。
两位刑警跟他唠了半天，从友好地问他“早上吃饭了吗”到吓唬他说“手头的证据够他蹲上大半辈子牢的”，他完全油盐不进巍然不动。
“喝杯水吧。”冯彦把其他人叫走，自己端了杯水进来，放到郭诚面前。
“……”郭诚看也不看他一眼。
他点了支烟，坐到郭诚对面，抽了将近一半才开口说，“我小时候，家里条件很差，经常缺衣少食的。父亲过世得早，我是由我母亲一手拉扯大的。夏天烈日当头的时候，她弯腰在田里头工作，多累的活都咬牙自己一个人扛下来。冬天下雪没办法干农活，她就领了些手工在家里忙活。才四十岁，背驼了，眼睛也坏了。我从小就暗暗发誓，将来要有出息，让她过上好日子。所以，我一当上警察就想把她接到身边来生活。谁知那年冬天下了场前所未有的大雪，她没有熬过来，走了……”
郭诚抬起头来望向他，烟雾弥漫之间，他似乎从刑警的眼中看到了泪光。
“她辛辛苦苦把我拉扯成人，我还来不及孝顺她，她就没了。为人子女没能尽孝是我此生最大的遗憾。”冯彦动情地说道，鼻音变得有些重。
郭诚的眼眶有些发红，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由于那场医疗事故，她受不了刺激，突发脑溢血去世了。来不及抢救。临终前从她眼里流出的泪水，如今依然历历在目。
那一刻，他就失去了信仰，也失却了自己，活得形同死人。
尽管他知道冯彦说这些话的目的，但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
“三号晚上，我看到她客厅里有人。”郭诚终于开口说话，因为太久没有说话，嗓音有些粗哑。说了这么一句后，他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大口。
“三号晚上？你没有记错？”冯彦一听他开了口便把已经快燃完的香烟碾灭在烟灰缸里头，进入状态。
“不会记错的，那天我一直在等她回来。等到十二点多的时候，才看到有人出现在客厅。那人没有开灯，好像拿着手机或者是手电筒之类的照明工具，光线很弱，我只看到一个黑影，是个女的。我本来以为是她家里进贼了，但那人进来没多久就走了，可能不到两分钟。我想应该不太可能是凶手。”
“阮蓝是二号晚上被杀的。”冯彦平静地道出事实。
郭诚愣了一下，他并不知道阮蓝死亡的准确时间，只是知道她死了而已。“二号晚上有个男的去她家了。”
“几点的时候？”冯彦问道。记录员悄悄地进了审讯室，坐到位置上开始记录这些对话。
“八点半左右，那天她回来得有点晚，他们是一起回来的。”
“那男的在她家待到几点？期间两人有没有喝酒？”
“这我不知道，她一回家就把窗帘拉上了，我只看到他们回来，没有看到出去，也不知道他们做了些什么。”郭诚想起当时的心情，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冯彦似乎有点气馁，又接着问，“后来呢，那天晚上还有看到什么吗？”
“她十点半左右换了身睡衣拉开阳台的窗帘，在阳台喝了半杯红酒，大概喝了半个小时左右。”
“半杯酒喝了半个小时左右？”
“恩，她喝得很慢。”
“除了她以外，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郭诚摇了摇头表示他没有看到。
“你把当天晚上看到的情形，完整地讲一遍。从她回来开始。”
郭诚细细地讲了所有他记得的细节，包括阮蓝喝了多少红酒，大概喝了几口，穿了什么颜色什么款式的衣服回来，然后换了什么样的睡裙。
“有看到她倒酒吗？”
“没有，她直接端着杯子走到阳台的。我记得酒放在茶几上。”
“确定吗？”
“那个，我，拍了几张照片，可能有拍到酒瓶。”
冯彦的眼神变了变，眼底多了有几分揶揄。
“我就只是拍来自己看，绝对没有传播出去。”郭诚急忙辩白道。
冯彦摆了摆手，反正传播了也不归他管，目前还要从他这里得到线索。
“三号那天那瓶酒还在吗？”
郭诚沉思了一会，“在的，没记错的话，是放在茶几上。四号早晨的时候，就不在了！我想起来了！”他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有些激动地说，好像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实。“是凶手对吧，肯定是凶手拿走的！”
“这个，我们会去查证的。”冯彦过于平静的态度冲淡了他情绪，这点他能想到，郭诚能想到，那么凶手不可能想不到。就他的推论这不像是凶手会做的事情，他接着问道，“你有跟踪过阮蓝吗？”
郭诚有点心虚，迟疑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她是特定的对象还是怎么样？”
“她长得漂亮。”郭诚的声音在小得几乎听不见。
“除此之外呢？只是因为这个原因？那幢楼里长得漂亮的女孩子应该不止她一个吧。”冯彦质疑道。
“她长在我的审美上。”
“你跟她说过话吗？”
郭诚摇头。
“她还有带别人去过她住的地方吗？二号那晚，真的没有看到其它了吗？”
“只有二号那天，她带了男人回来，那个男的还长得很英俊。之前没有男的来过她家里。那天晚上她离开阳台后，我就没有继续看了。正常情况，她喝完酒就会回房间的。”
冯彦拿来檀泽和其他几个男人的照片给郭诚指认，郭诚一眼就认出了檀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