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花千苑
车子拐进南燕路,停在一幢外观简洁大气的白色建筑物前面。建筑外围着一道低矮的墙,正门墙上挂着一个木制的牌子,写着:花千苑。
冯彦按了可视门铃,对讲机那边传来声音,询问他有没有预约。他出示了证件。没过多久,一个身穿白色套装,二十出头的女孩子款款而来。
“请问二位有什么事?”女孩声线温柔却不失稳重,举手投足间透出一股超出年龄的成熟气质。
“我们想找你们工作室的负责人谈一谈。”冯彦说明来意。
“前日已经有警察来过了。”她认真地说。
“不好意思,再次打扰,还麻烦带路。”
女孩面露难色,显然不太欢迎他们,但也毫无办法,只好开门带他们进去,并让他们在大厅等候片刻。
大厅的主色调也是白色,搭配着许多绿植和花卉,有种宽敞透亮且欣欣向荣的氛围。建筑物内部的布置与装修显然是中西结合的,在西方的结构设计之中隔入了中式园艺的空间之美,整体落落大方又不失细节。可见,工作室的主人是个相当有品味的人。
他们站了一会,便被请到了里面。穿过长长的走廊,停在最里头一间办公室门口。
女孩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声音,“请进。”
她打开门,伸出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让他们自己进去。
冯彦在前,安磊在后进入办公室。与其说是办公室,从摆设装修来看,更像是一间花艺室。
办公室中间摆着一张长长的桌子,两边井然有序地排列着四张椅子,占据了大半个办公室的空间。桌子上面摆放着插花用的器材和少量已经修剪过的花材,桌上有一只花瓶,瓶中的作品已经接近尾声,有只手正在进行局部的调整。
冯彦注意到那只粗糙得如同老树皮一般的手,他们停在桌前,这位负责人才抬起头跟他们打招呼。
“请坐。”她把花瓶移到一旁,面带微笑地说,那笑容很是浅淡,细看也看不出来脸上哪里动了,但就是有种她在微笑的感觉,仿佛那股笑意是从眼睛里传递出来的。
她就是花千苑,这间花艺工作室的负责人。女子年过五旬,脸上却几乎看不到什么明显的皱纹,说她三十多岁也有人信。她穿一身棉麻材质的裙装,身上系着花艺围裙。气质端庄大方,坐在那里自带一种不容忽视的气场。脸上化了很淡的妆,几乎看不出粉饰过的痕迹,嘴唇的颜色浅淡到让人怀疑那是她原本的唇色。
冯彦和安磊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椅子划过木板发生“吱吱吱”的声音。
花千苑的眉头悄悄往调下了一两个毫米,眼神瞬间变得有些冷冰冰的,看不出笑意了。
门敲了两下,她没有说话,便打开了。另一个他们没有见过的女孩子端了三杯茶进来,稳当地放在他们面前后,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花千苑再次眼带微笑,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这里的环境真不错,没想到南燕路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这里建了没多久吧?”安磊说道。
“五年左右。”花千苑不轻不重地说。
“怪不得了,看起来很新。”
花千苑笑而不语,等他们主动说到正题上。
安磊喝过茶后,开启了问话模式,“阮蓝在这里工作多长时间了?”
“她是三月份来的,准确日期是3月12号。”
“您的记性真好。”安磊恭维道。
“上次警察来的时候,特意去查过了。不知道这次来是为了什么?”
“她当时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我来西阳区六年了,都不知道还有这个地方。”
“应该是有人跟她提起,她听说了,才会找到这里来的。我们这里主要的订单来源都是些老顾客,就算有新客,也都是老顾客介绍过来的。”
“您知道她是听谁提起的吗?”
“沈家的二小姐,沈明月。她来求职的时候,我问过她。明月是我们工作室的客户之一。”
“她有说为什么想来这里工作吗?”
“说是喜欢花,希望能做自己喜欢的工作。来这里工作的女孩子基本都是出于同样的理由。”
“她在这里平时做些什么工作呢?”
“主要是整理花材和做些创意设计。”
“整理花材的话,是不是很伤手,女孩子一般应该都挺爱惜自己双手的。”冯彦想起阮蓝那双干净白皙的手,手上几乎没有伤痕,指甲修剪成椭圆形,长出肉面三毫米左右,指甲没有任何缺口。根本就不像每天需要整理花材的花艺师的手。
“她们工作一般都会佩戴手套的,基本很少会伤到手。我是长时间做这个,喜欢用双手感受触碰花材,所以长年累月下来,手才变得这么粗糙。”花千苑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似乎为此而感到骄傲。
这样看来,阮蓝平时一定是戴着手套干活的,不管是工作的时候还是做家务的时候,才能把手保养得那么好。不过厨房里并没有看到做家务时用的手套。
“她在这边上班的时候,跟谁比较要好呢?”安磊接着问道。
“没有见谁跟她走得特别近。”
“刚才说过的沈明月呢?她们是要好的朋友吗?”冯彦问。
花千苑的脸上掠过一丝犹疑,转瞬消失不见,好像飞鸟划过的天空,没有留下一丝痕迹。“我想应该不是,不过你们可以去问问明月本人,我一会让有乐把她的号码找出来。”
“那就麻烦您了。可以问一下您2号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两点之间在哪吗?例行问话,请不要误会。”冯彦微笑地问道。
“我吗?”花千苑看了问话的刑警一眼,似乎觉得这问题有些冒犯,但还是开口答道,“在家里。”
“家里都有谁在呢?”
“有一个住家阿姨,还有我丈夫。”
“这段时间,你们一直在一起吗?”
“没有,我十一点多就回房间休息了。我丈夫在书房工作,一直等到一点多才回房。”
“好的,谢谢,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们会再来。”
花千苑送他们到另一间开着门的办公室门口,那名叫有乐的女孩子见到她马上快步迎出来。
“有乐,把沈明月小姐的电话号码找出来,给两位刑警。”她吩咐道。
“好的。”杨有乐温顺地答道。
花千苑将他们留在那间办公室里,自己离开了。
杨有乐翻了翻本子,上面记录着工作室重要客户的联系方式,不一会就找到了沈明月的联系方式,她抄在一张便签纸上,双手奉上递给冯彦。
“你在这里上班多久了?”冯彦接过纸条问道。
“有两年了。”杨有乐随口答道。
“那你也认识阮蓝了?”
“恩。”她点了点头。女孩看起来二十五岁左右,长像偏古典,圆脸杏眼,嘴巴小巧。乍一看挺打眼的,细瞧也挺耐看。
“她在这里跟谁比较谈得来呢?”
“跟谁都挺好的。”
“你们关系怎么样?”
“挺好的,大家都是同事。”她回答得很是官方,不带半点私人情感。
“你在这里是做什么工作的?负责处理花材?”冯彦一副闲聊的口吻。
“我负责购买花材,接听电话。”
“有人打电话到这里找过阮蓝吗?”
“没有。打来这里的电话都是订花的。不会有私人电话,如果谁打私人电话,老师知道了肯定会不高兴的。”
“老师是?”
杨有乐脸上发起了红,似乎讲错了话一样。“刚才送你们过来的,就是我们老师。”
原来是指花千苑。
“为什么叫老师不是老板?”
“因为老师是老师啊。”
“她做过老师?”
“我们这里不仅帮客户订制花束,也教人插花。老师就是老师。”
原来如此。“来这里学习,学费应该不便宜吧?”
“可以说是贵得离谱,所以来的都是些有钱人家的孩子。”
“这里有男学员吗?”
“没有,我来这里两年,没有男的来学过插花,一般都是女的。不过这两天,来了一个比较特殊的人。”
“怎么个特殊法?”
“中年男人,他说他是阮蓝的爸爸,想了解一下女儿在这边的生活。老实说,我们都觉得挺困扰的,警察往这里跑也就算了,连……”杨有乐说着闭了嘴,知道自己不应该多嘴讲这些的。
“阮蓝是他唯一的女儿,他会这样也是人之常情。不过,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
“不是你们告诉他的吗?”杨有乐反问道。
冯彦看了一眼安磊,安磊回了他一个“不是我”的眼神。
“不是你们的话,那应该是联系上了老师。是老师亲自去接待他的。”
冯彦点了点头,下次遇到阮元明的时候当面问问就知道了。
“阮蓝在这边工作处理花材的时候,会不会佩戴手套呢?”
杨有乐歪着头想了一会,“戴的,我见她戴过。”
“是不是大家在处理花材的时候都会戴?”
“不是的,老师是从来不戴的,老师有句常挂在嘴边的话,说要去感受才能创造出好的作品来。这种感受不单单是指心灵上的,还包括眼睛,鼻子,手指还有思想。”杨有乐在说到老师的时候,眼里流露出崇拜的光芒。
如果真是这样,花千苑对于阮蓝佩戴手套工作的行为,会不会有所不满呢?
“那么其他处理花材的同事戴不戴手套呢?”
“小晚是不戴的,其他人我也不太清楚,她们工作的时候,我不是一直在场的。”
“那你怎么知道小晚不戴呢?”
杨有乐没有想到警察会问她这个问题,微微愣了一下,好像他们问了什么不可思议的问题,然后小声地说,“她自己跟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随口问问,不要在意。”冯彦给了她一个友善的微笑,缓解了她的紧张。
“那就好,我还担心自己说错什么话了。”她松了一口气。
“你二号晚上十一点过后在哪里呢?”
“在家里。”
“自己一个人吗?”
“恩。”杨有乐作出困惑不解的表情。
冯彦并没好心地为她排忧解答,他扬了扬手里的便签纸,“这个多谢了。”说完便告辞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