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问话
警察局的人员轮班观察了两天两夜之后,终于看到偷窥者露出了半个镜头。
锁定位置后,他们打电话通知冯彦。
冯彦敲了敲门,“502,您的外卖到了。”
门内没有人应答。
等了好一会,门内还是毫无动静。
楼道十分昏暗肮脏,气味难闻,墙面布满裂痕,发黄的墙皮已经部分剥落,墙角有无法清除干净的陈年灰尘,已经化作了坚硬的污垢,成为地表的一员。走廊狭窄,各家各户还在门口放着鞋架和一些别的杂物,导致他们走过来的时候,都要找准下脚的位置。
502门口算是比较干净的,什么东西也没有放。
冯彦等了将近二十分钟,又敲了敲门,门内依旧毫无动静,让人疑心根本就没有人在家,他正准备去找房东问问情况。
这时,旁边的门打开了,露出一个圆圆的小脑袋。他一双贼溜溜的眼球子转了转,打量着这两个身材高大的陌生男子,一点不怕生的样子。
“你们是谁?”男孩问道。
冯彦露出一个相对亲和的笑容,“我们找住在这里面的人,你知不知道他在不在家?”
男孩看了一眼房门号,似乎在确定什么,“他在家的,不过好像从来不出门,还经常在家里摔东西。我妈说,他脑子指定有什么不得了的毛病。”男孩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瓜子。
“可他一直不开门,你有什么办法不?”
男孩瞬间“嘭”一声把门关上,冯彦和安磊对此行为均困惑不解,相视摇头。真是个让人摸不清头脑的小鬼。
冯彦又接着敲门,“开门,我们知道你在家的。”
男孩关上门后房子里传出电视的声音,音量相当大,几乎要吞没敲门声。
“兔崽子,赶紧把电视关了,去写作业!”503号房里传出一声河东狮吼,声音的主人估计是男孩的母亲。
“听不到吗!我叫你把电视关了!你想找打是不是!”主妇尖锐的声音盖过电视声,直掀天灵盖。
这时502里传出锤打墙壁的声音,混杂在电视声中。
电视声一下子陷断了,只留下闷闷的砸墙声,声音确实是从502传出来的。
“502开门,我们知道你在家!”冯彦用力地拍了拍门,那门被拍得振了振,仿佛再用点力气就会应声倒下。
少顷,门打开了一条缝,露出一条男子细瘦的脸。他目露凶光瞪着来人。
“警察,请你协助调查一起凶杀案。”冯彦出示警察证件,开门见山地说。
门内男子的眼神变了变,从愤怒转化为戒备和惊异。眼睛从一张脸上转到另一张脸上,转了几个来回。随后将门开到容一人通过的大小,闪身出来,把门关在身后。
“去附近走走怎么样?”冯彦询问他的意见,带着不容质疑的口吻。
男子点了点头,有点畏缩地跟在警察后面。
他们进了附近一家餐饮店,已经是下午两点,店里没有其他客人。他们找了个比较隐蔽的角落坐下。
男子看起来三十岁左右,脸色苍白没有血色,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脸倒是刮得干干净净的,长得也人模人样的,不像什么偷窥狂心理变态之流。
他警惕地看着面前两位刑警,嘴巴抿成一条直线。
“天气挺好的,要喝点什么?”安磊开口问道,试图套套近乎,卸下他的重重戒备。
“不用,你们想问些什么?”男子似乎打算速战速决直奔主题。
安磊并没有听他的,问过冯彦要喝什么之后,跟服务员要了三杯柠檬茶。
“味道不错。你叫什么,在这里住了多久?”柠檬茶上来之后,安磊喝了一口后开始问话,并示意他尝尝看。
“郭诚,快三年了。”他没有动柠檬茶,双手交叠置于桌面上,整个人似乎放松了下来,坐得有些松松垮垮的,只有暗藏在眼睛里光说明他是时刻保持警醒的。
“是做什么工作的?”安磊看了一眼那双手问道。手掌宽但薄,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很短,指关节不太协调地有些粗大,破坏了手指修长带来的美感。
“你们是来调查户口的吗?”郭诚没好气地反问道。
“请配合回答我们的问题。”
“你们在调查什么凶杀案?”郭诚并没有听从他的需求,自顾自地问道。
“就你们对面那幢住宅楼,有个女的被人勒死在家里,听说了吗?”安磊说道,注视着他的脸。这件事在附近传得沸沸扬扬的,只要跟人交谈,难免都会听到一两句。
郭诚听到这话时,眼神明显暗了下去,双手收到桌子底下。
“看样子应该是听说了。”
“抓到凶手了吗?”
“正在调查。有人说你整天在‘监视’那幢楼,所以我们想问问你,当天晚上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安磊故意把偷窥说成了好听点的监视,希望能从他嘴里橇出点有用的线索来。
“没有,我没有。”郭诚把置于膝盖上方的手关节按得咯吱响。
“没有什么?没有看到可疑的人,还是什么?”安磊追问道。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郭诚低着头,盯着桌面上柠檬茶杯底下汇聚的一小摊水。
“你当然知道我们在说什么,我们不是来找你麻烦的,你不用紧张,只要说出你二号那天晚上都看到些什么就可以。”
“我什么也没有看到。”
“你二号晚上到三号早上这段时间在哪里,做了些什么?”
郭诚的脸微僵,这是在问他的不在场证明。
“好好回想一下。”
“我整天都在睡觉,什么也没有做。”
“有人可以证明吗?”
郭诚嘴巴紧闭。
“没有是吧,你一个人住?”
“你们是在怀疑我吗?我连门都没有出!如果怀疑我是凶手的话,请拿出证据再来找我!”郭诚怒气冲冲地说,猛地用拳头锤了一下桌子,把店里的服务员吓了一跳。
两个服务员不安地盯着他们看,安磊起身过去跟她们解释了一下情况。
“如果我们有证据,就不是坐在这里跟你聊天了。我们是在调查凶杀案,偷窥什么的,连刑事罪都谈不上,也不归我们管。现在是有一个年轻女孩不明不白地就被人杀死了,难道你不希望我们抓住凶手吗?”冯彦对他推心置腹地说。
“那是你们的事。”郭诚表情僵硬。
“如果真的看到了什么,还希望你能说出来,配合我们的调查工作。”
“我什么也不知道。”郭诚一口咬定,原本发白的嘴唇变得更加没有血色。
“行,那你要是想起来什么,随时联系我们。”冯彦没有逼得太紧,从口袋里掏出名片,故意连同死者身亡时的照片一起掏了出来,放在桌面上,深深地感慨道,“哎,年纪轻轻的,死得真惨呐。”说完便将照片收回来。
郭诚看了一眼照片,迅速收回眼神,脸色白得有些发青。他抓起眼前的柠檬茶,一口气喝了大半杯。冰冷的液体一下肚,连指尖也微微颤抖起来。
“照片里的就是那名被勒死的女子,名叫阮蓝,是个独生女,她母亲几年前去世了,现在只剩下她父亲一个人,老年丧女,哎,别提有多可怜了……”冯彦自言自语般地说起来。
“我什么也不知道。”郭诚坚持道,声音有些发抖。
“这上面有我电话号码,如果想起什么随时可以跟我联系。”冯彦将名片移到他面前,起身离开了。
两人在餐饮店不远处站了一会,看见郭诚从店里出来,径直走回住处。
“这人的反应有些奇怪,他肯定知道些什么。”安磊以他的直觉说。
“让人继续监视他,再查查他有没有前科还有财务状况。”冯彦说道。
于般可一出电梯就看到楼道里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她见过两次,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姓安的刑警。
两人一见她回来,便碾灭了香烟朝她走过来。
“打扰了,刚好过来这附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安磊走过来说道。
于般可点了点头,迎上另一个刑警敏锐的目光,她背脊爬过一阵寒意,迅速移开。
安磊要求她重新叙述一下报案当天的情形,于般可听从他的要求说了一遍。她已经在立案当晚去警察局做过笔录了,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还要让她再说一次。
“也就是说,你当时按了门铃之后没有人应答,你就开门进去看了看对吗?”安磊问道。
“对。”于般可想了想,肯定地说。
“能否跟我们重演一下,那天早上的经过呢?”
于般可疑惑地看向他们,不明白这其中的用意,但还是迟疑地点了点头。
她按了门铃,等门铃不再响之后,喊了两遍阮蓝的名字,接着将手置于手把上,向下按压打开了门,进入屋内,走到客厅,接着走向了卧室,打开房门,然后停在门口。
“就是这样,有什么问题吗?”
冯彦沉思了片刻,假设于般可说的是实话,那么凶手离开后并没有锁门。如果凶手锁上门,房子就会变成一间密室,那么作为自杀结案的可能性就更大了,锁了门还可以防止尸体过快被发现。凶手为什么不这样做呢?是有什么用意?
凶手又是如何进入阮蓝屋内的呢?是阮蓝开的门吗?开门之后,凶手趁她不注意,给她注射了镇定剂?如果阮蓝此时是清醒的,那么不可能没有反抗。她就算当时没有马上反应过来,注射完镇定剂后起码会有那么一两分钟药效才发作。她不可能什么也不做。
很有可能,在凶手注射镇定剂之前,阮蓝正处于无法反抗的状态,比如说,她服下安眠药睡着了。然后凶手再顺利地将毫无抵抗之力的她吊死,放下遗书,整理好床铺,再大摇大摆地从正门出去。问题在于,安眠药不是正常的量,阮蓝究竟有没有自杀的倾向。
“你就站在这里报的警吗?”
“不是,我看到那场景害怕极了,赶紧跑了出来。”
“关卧室房门了吗?跑出来的时候。”冯彦问道。
于般可滞顿了一下,摇了摇头,“不太记得了,当时真的吓坏了。”
“你仔细想想。”
“应该没有关吧。”于般可沉吟道。
冯彦默默在笔记上不知道写下了什么。
“阮蓝平时会喝酒吗?”他头也不抬地又问道。
“我不清楚。”于般可见他盖上本子,赶紧移开视线。
“二号那天晚上,有没有听到阮蓝房子里发出什么声音?”
“没有注意到,我平时十一点就睡了。那天晚上加班,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一点了,我洗完澡直接就睡觉了。什么声音也没有听到。”于般可答得十分肯定。
“阮蓝抽烟吗?”
“没有见过。”她答道。
“你呢,抽烟喝酒吗?”
“没有,我从来不抽烟喝酒。”
“好的,谢谢。如果有什么问题,会再来打扰。”冯彦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对她说。
“已经确定是他杀了吗?”
“根据目前的调查,他杀的可能性比较大。”冯彦保守地说。“哦,对了,以后如果想起什么,都可以跟我们联系。还有,偷窥者已经找到了。”冯彦补充道。
“他承认了吗?”
“暂时还没有。”
刑警的回答虽然是否定的,但给于般可的感觉却像是在说,他迟早会承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