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约莫是个疯子
男子声音淡淡,不曾带有什么担忧之色,好似只是随口一问罢了,颇为无情。
姜雪蕙慢慢放下袖口。
两人目光对上。
男子站在一片狼藉的屋内,他的衣角上也染了灰尘,眼尾狭长,面目也是有些冷的,此时黝黑眸子看着她,好似沁着冰一般。
冷的瘆人。
却又好似九天之上的神佛落下凡尘。
修长的指尖格外珍惜的抱着怀中的琴,好似比她这个活生生的人还要重要几分。
她记得这人,是阿宁房门前的那个偷看都登徒子。
“你……”
姜雪蕙还不曾说话,便被摔在墙上的人抓住手腕。
她本想说话,脖颈却抵上刀刃。
这是遇到了亡命之徒。
她的面色微微一白,暗恨今日不该出来逛这个灯会,实在是倒霉。
“谢危,收起你那装模作样的虚伪!我告诉你,我今日若是死了,这小女子也别想活!”
那人颇为疯癫,大概是意识到自己死期将至,说话做事颇有些疯狂之意,那刀刃竟是割入了她的脖颈。
姜雪蕙在京城素来被养的白净,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平日里磕磕碰碰了都是一片青紫,现在不过是微微用力,那鲜血便从脖颈处溢了出来。
她疼的微微蹙眉,却不敢多说,唯恐自己好不容易再次得到的小命又交了出去。
可他下手却没个轻重,在意识到死亡离他真的很近的时候,对于生都渴望让他的一世都变得有些疯狂了。
能拉个人陪葬也是不虚的。
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来寻谢危都目的。
面前谢危脸色平淡极了,丝毫都不曾因为他的话而泛起波澜,似乎他说的不是一个人,反倒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物件罢了。
男人狭长眸子瞧着他,薄唇轻启,吐出话语净是凉薄之词,字字伤人,将男子心底最后希望碾碎。
“这小娘子我并不识得,你现下将她杀了,我再将你杀死,总归这里没有旁人,旁人也是丁点怪罪不到我身上的……”
他声音也是平淡无波的,不像是什么的故意惹怒,反倒更像是在陈述着某种事实。
心慢慢的冷了下来。
两人都意识到了,这人是个冷血的主儿。
姜雪蕙没再将希望托付到他身上,她是想活命的,谁不想活下去,连身后都这个亡命之徒都知晓生命可贵,更莫要说她了。
可她却也知晓靠树树会倒,靠人人会老的意思,这人明显不像是个会救自己的。
是她眼花,竟以为这人是个佛子。
哪里知晓,这人是个草菅人命的主儿。
“可你手中这人是谢某救命恩人的姐姐,谢某不愿见她受伤,不若你放开她,谢某去安排人手,将你送出城……”
他嗓音含笑,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并没有落于下风,在这个时候还格外的风轻云淡,他唇边也噙着笑。
姜雪蕙瞧了过去。
那人约莫是个疯子。
他的脸上笑意淡淡,眸中却好似藏着寒冰,刺人的厉害,只要不瞎,都能看出男子的敷衍之意。
那人怒极,五官因为愤怒而微微扭曲起来,大概是因为被戏弄,低吼出声——
“谢——”
男子话没有说完,便被强制性的打断。
怀中娇小的女子拉住了他架在她脖子上的胳膊,弓起身子,他的身体不自觉的向前倾去。
碰——
他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姜雪蕙见状趁机朝着谢危跑去,只是她今日穿着的裙摆实在是太长,这房间又乱的厉害。
她踉跄了一下。
姜雪蕙离谢危不过一步距离,只要男子微微搀扶一下,她便能站稳,少女微微松了口气,本以为不会摔倒。
可掌心处火辣辣的疼痛却让她眼中不自觉的涌出生理泪水。
她狼狈的跪坐在地上,疼痛让她的思绪都变的有些刻薄。
是了,这人那般心冷,怎么可能会舍得搀扶她丁点。
“你这个贱人”
身后男子大概反应了过来,提着刀刃朝着她攻来,姜雪蕙甚至能察觉到他抬臂之间扯动的风。
对死亡的恐惧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少女连恐惧都忘记了,呆愣的坐在那里,身上狼狈一片,面色茫然。
她没有死。
少女被男子按着头,埋在他的胸前,姜雪蕙甚至能嗅到他身上的雪松香。
直到耳边传来琴声的悲鸣,她这才缓慢回过神来。
数寸琴弦尽数断开,一把好琴至此殒命。
劫后余生的恐惧和喜悦让姜雪蕙不知所措,只能埋在他的胸前掉着眼泪。
她哭的呜咽可怜,连声音都是细小的,好似猫儿受了委屈轻声喵喵叫着。
少女浑身都在颤抖着,不知是恐惧还是因为正哭着,肩膀不自觉的耸动着。
她紧紧的拽着谢危的衣袍不肯松开,泪珠扑簌簌的落了下来,将他胸前衣物打湿一片。
她攥的很用力,骨节都泛着白色。
谢危微微蹙眉,他不由分说的将衣袍从少女手中挣脱,少女泪眼朦胧的看着他,明明怕极了也不反驳,咬着唇忍着。
“姜姑娘,实是抱歉,腿受了伤,没能及时搀扶,多有见谅——”
姜雪蕙这才看清男子刚刚腿上的伤,大概是刚刚混战时受的伤。
“没事,没事的……”
她声音颤抖,急忙摇了摇头,大概是因为谢危救了她一命,少女在这一刻对他颇为依赖,思绪都有些混乱了起来。
那人还没有解决,许是担心那人继续伤人,谢危出去了,留下姜雪蕙一人待在房间里。
她呆坐了一炷香这才回过神,恐惧感现下退了几分,理智稍稍回笼,这才惊觉自己算是死里逃生,留了一条小命。
门忽然被敲响,她不自觉的颤抖了下,却又按捺着心中恐惧让人进来。
“小姐,刚刚那位公子已经吩咐过来,这是为您买的药膏和衣裙,房间费用和损坏费用也都包了……”
那人将东西给了姜雪蕙,细细交代了谢危留下的话,便转身离开。
谢危只说是买件好的的衣衫送给二楼那位姑娘,他们便买了件最贵的,也看不懂什么样式,只觉得好看,却说不出个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