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阿蕙
她这才惊觉自己的狼狈。
她跟着小二身后去了另一间屋子,随意的擦了药,换上了衣衫,这才彻底冷静了下来。
本想着直接回府,却又想到姜雪宁一人还在外面,思来想去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她一人,人总不能在一天内倒霉两次。
少女叹了口气,没有再在这个客栈久待。
心觉晦气。
外面天色慢慢暗了下来,街道开始点起花灯,昏黄色灯光洒在人身上,无端多了几分暖意。
她去街口等着姜雪宁。
平日里若是碰到了这等有趣之事,她自然是耐不住性子的跑去玩了,只是今日实在是没有心情。
随意的选了盏兔子灯,便站在街口等着她。
只是她这俏生生的站在那街口,却吸引了众多人的目光。
少女面色白净,却偏偏穿了件艳红色的衣裙,上面绣着几朵金丝勾勒的牡丹,多了三分娇四分魅。
三千青丝被一根金钗随意的盘起,再简单不过的造型,偏偏眉眼格外的纯,像是夜里吸人精气的妖。
在这暖黄灯光萦绕下,多了几分光晕,漂亮极了。
不断有人的目光放在少女的身上,她自是察觉到了,微微蹙眉,到底还是抵不住的买了个面具挂在脸上。
却没多大作用。
那面具瞧着甚至比她大半张脸还大,戴上去之后只露出个尖尖细细的下巴来,缀着个又粉又嫩的朱唇,像是饱满的樱桃,一掐便能流出汁水来。
少女戴的那面具倒是鬼面獠牙的,衬得她一身红衣愈发妖异。
……
来逛这灯会人并不只有她一个。
男子一袭青衫,露出一截凹凸的腕骨上却系了一根红色的丝带,他微微侧头,唇角噙着淡淡笑意,眸子里一片柔和,他低声应了一声。
似乎和身旁之人说着话。
微微抬起头,这才让人看清男子面容。
眉眼清冷端正,眸色有些浅,却实在是干净,仿佛将心中那些肮脏心思看个清楚,此时眸底一片纵容之色,颇为宠溺的模样。
是位如水般干净淡然的君子。
似玉般透彻,又如墨竹般松劲清瘦的人。
周围不少小娘子对其暗送秋波,男子却恍然未觉,能来这灯会大多都是陪着情郎的,剩下的便是在这灯会上寻找情投意合之人的。
这公子身旁没有别的小娘子,定然便是后者了。
有胆大的小娘子实在是喜欢,捏着个荷包便凑上前去,羞红着脸,想和这人续下良缘。
“公,公子……”
男子微微顿住步伐,有些诧异的看着她。
小姑娘脸皮薄,不知道说些什么,捏着荷包便想交给他。
这荷包自然意义不同,女子可将其送给自己的心上人,若是他收下了,便意味着他接受了女子心意,两人便可结成良缘。
男子自然也是知道的,于是他笑着摇头。
即使这般,他也是温和有礼的。
“不了,我的小娘子还在身旁,她是会醋的,还请姑娘另择良缘……”
男子唇边含笑,这般说着,还看了身旁女子一眼,眸里尽是柔和笑意。
暖黄灯光汇聚眼底,眼底如同河水泛起涟漪,在这一刻,爱意有了形状。
话音落下,男子带着那小娘子便转身离开。
留下少女脸色惨白一片。
……
张遮不知她心中所想。
他心下一片轻松,这几日兴武卫在京城大肆搜查平南王逆贼,滥用私刑,诸多无辜之人惨遭其手。
入目皆是痛苦折磨,他心下实属难安,思前想后,决心想要上奏,却碍于刑部阻拦,本想放弃。
阿蕙却知他心中苦楚和为难,一直陪伴他左右,给予他莫大勇气和力量,这才下定决心上了弹劾。
……
“张遮,说好了处理好事情就来陪我的!”
阿蕙对他总是颐指气使的,前些日子见他日夜疲劳本安分了几日,现下瞧着他松懈了下来,解决掉了心中隐患,便又开始耍起了脾气。
她素来口无遮拦,张遮张遮的叫着,对谁都是如此,丝毫不知尊敬,爱唤人家名字,颇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些。
好在张遮疼她,总也爱惯着她,随她使唤也不喊累。
今日灯会,阿蕙早已等不及了,换上裙子便拉着他出来了。
她的性子本也是个耐不住寂寞,爱凑热闹的。
眼下灯会人实在是多,张遮担忧,总担心她走丢。
女子便在他手腕上绑了细细一根红绳,另一段便系在她的手腕上,垫脚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一触即分。
“有红线拉着,我们就不会分开啦……”
张遮耳尖微红的接受了她的这个哄小孩的说法,可这细细的丝带根本拉不住什么,他便总是克制不住的将目光放在女子的身上。
看她一直瞧着那糖人铺子,便知晓她是又嘴巴馋了,本想带着她去买,却碰到姑娘赠他荷包。
他虽然有些惊讶,心下对这姑娘不喜,阿蕙一直站在他身边,却还是来赠他荷包。
可他这般性子,即使不喜也到底还是没办法说出伤人的话,颇为客气的拒绝了她。
然,虽他拒绝,可阿蕙还是有些闷闷不乐,他能察觉得到,便自不会放任不管。
阿蕙虽已是个二十有七的女子,可在他心中却仍是个爱闹脾气的小女孩。
是需要他哄着才会开心的。
他去买了糖人,想着哄得阿蕙开心,可付完银钱回头,却惊觉女子身影消失不见。
连那红绳都断开,心下一瞬惶恐至极,以为阿蕙是和她闹了脾气,这才丢下他一人先行离开。
他努力压下心中恐惧,阿蕙一直都待在他身边,很少离开,现下在这人潮拥挤的地方消失不见,他实在是担忧的厉害,唯恐阿蕙再也寻不回来。
阿蕙虽然聪慧,却是个不认路的,若是寻不到他委屈了该怎么办。
只是这灯会人潮拥挤,没了那红线的牵引,他实在是找不到阿蕙的身影。
他本不该在这拥挤人群大喊,却实在是挂心的厉害,少见的没了素养,克制的喊着他的阿蕙。
“阿蕙,阿蕙,姜雪蕙——”
他一声声喊着,句句带着惶恐和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