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是不是暗恋我
2012年。
渝州市的八月夏日炎炎，暑气正盛。
窗外此起彼伏的蝉鸣声实在聒噪，教室里吱吱呀呀超负荷转动的风扇也解不了蒸腾的暑热。
市一中是全市最好的重点高中，竞争激烈。
高三学子早在八月就纷纷到校，如期开学。
高三一班的牌子才刚刚挂上去，班主任陈海明就已经开始鞭策这届同学：
“我们渝州市一中，是多少人花钱都进不来的学校。而你们呢！”
讲台上。
一位身穿藏蓝色polo衫，米白色西装裤的老师慷慨激昂，随着情绪的起伏还时不时的用手上的直尺敲打面前的讲台。
“你们一个个的就好像在梦游，到底知不知道已经到高三了！不是随随便便一考就能考出好名次的时候了，全年级都在努力，你们作为重点班，到底有没有重点班的自觉！”
“上学期期末考试简直是一塌糊涂，你们的平均分居然只比旁边2班高46分！你们这个分想考哪里？到底有没有一点学习的自觉性！高考就是千军万步过独木桥！学习是你们的，不是我的！”
一班一共五十二个学生，全部整整齐齐都把头低着接受老师的鸡血洗礼。
就好像是一群没有思想的木偶，无神又木讷。
同学们大多眼神闪躲，避开和陈老师的直接对视，神游天际。
更是有后排的同学听着陈老师打鸡血脑袋里昏昏沉沉，趴在桌子上渐渐支撑不住，直接睡了过去。
于柏舟前一天打游戏熬了夜，实在是有点熬不住。
他硬是没想明白，早开学这几天到底有什么用。
该努力的人在哪儿都努力，比如他的前排，年级第一苏晚念。
在篮球馆兼职都在做卷子。
不努力的人，就算来了学校不也是在桌子底下玩游戏吗？
他同桌蒋光霁现在正铤而走险，操控着韩信在峡谷厮杀。
马上就要找到周公下棋的于柏舟脑子迷迷糊糊，突然被陈老师用直尺猛然敲击桌面的声音惊醒，整个人跟着讲台一起抖了一下。
还一不小心把桌上的卷子带了下去。
那卷子就像秋日落叶一样飘飘摇摇，最终落到了前桌凳子底下。
苏晚念弯腰捡起卷子，只听见陈海明强压怒火喊出坐在自己后排的同学的名字：
“于柏舟！”
“到！”
声音懒散但依旧保持礼貌。
全班同学好像突然复活了一样，响起阵阵笑声。
班主任脸上乌云密布，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于柏舟，我本来不想说你，结果你居然还能在这么关键的时候睡着！”
“你数学接近满分，英语呢？英语居然才十三分，你那个作文随便写写，前面全是选择题你全部选一样的选项都不可能才这点分数。我还去看了你的答题卡，我真是不知道你态度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说到这里，陈老师好像是为了平复自己的心情，停顿了好一会才接着说下去，
“你居然每道题！每道题都做了！你是故意避开了所有正确答案吗？”
班上同学的窃窃私语声音变大了一点。
不过很少是被陈老师逗笑的。
毕竟是重点班，眼睛里都是分数。
他们更多的却是佩服，偏科偏到这种程度居然还……
旁边韩信终于死了。
蒋光霁抬起头，放松肩颈就刚好听到班主任这几句话，他低声说出大家的心声：
“你英语考十来分居然还在我们班，没被踢出重点班，于柏舟你理科也太强了吧！”
孟思佳转过头来瞪了蒋光霁一眼，眼神警告他少说话，
免得班主任到时候对他们这儿无差别攻击。
班主任倒是没有她想得那么蛮不讲理。
说完之后又看向于柏舟前排，瞬间变脸，换成十分和蔼慈祥的语气：
“你的前排，苏晚念同学，上学期期末考试又考了年级第一！709分，这么难的题，全市统考，她都能考700以上。你就没有想说的吗，于柏舟！”
于柏舟停顿了片刻，像是在认真思索，
就在全班以为他只是沉默应对的时候，又出声回复：
“那我祝她前程似锦，由衷地恭喜苏同学又考到了年级第一。”
表情无比诚恳，语气坦诚，就好像是在真心祝福。
陈老师有些语塞，最后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你给我坐下！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于柏舟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速度坐了下来。
前排的苏晚念同学这才转过身把卷子还给他，顺便也诚恳地说了一句：
“谢谢！”
孟思佳在旁边瞠目结舌，班主任还在继续慷慨激昂着。
她碰了碰苏晚念的手，轻声细语：
“苏苏，你也太有礼貌了吧。于柏舟刚刚那句我乍一听还以为是在骂你。”
苏晚念笑着摇摇头，有点不好意思：
“他没有。”
孟思佳最佩服的不是苏晚念的成绩有多好。
作为她三年来的同桌，苏苏考年级第一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
她佩服的是她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和能够一直保持情绪稳定的能力。
苏晚念就好像夏日里的一阵凉风，冬日里的一缕阳光，总是让人舒服得不像话。
于柏舟在后排听到两人对话，嘴角随意一勾，神情有些漫不经心。
下课铃终于响起。
那声音就好像什么神丹妙药。
原本还死气沉沉的教室瞬间被注入一股神秘力量，整个班都变得鲜活。
于柏舟觉得自己终于被赦免，趴在桌子上闭上眼睛。
阳光从打开的后门照进来，打在于柏舟的脸上，少年脸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有时候真的觉得挺神奇的。
有的男孩子的皮肤没怎么保养，甚至洗面奶都不用，用清水随随便便搓几下，但就是比很多女孩子精心呵护保养的脸蛋更白皙细腻。
鼻尖上的痣增添了一丝娇俏的感觉——
虽然这个形容词并不适用于男生。
苏晚念低头写着作业，她一向都不管外界的看法。
放学后还有其他安排，所以现在就要尽量把作业写完。
重点班的同学们几乎就没有脑子不好的，她觉得自己能够考到第一可能是因为自己还算努力吧。
也可能是自己只有这么一条出路，只有好好学习才能够改变命运。
而自己，很需要这个机会。
她能够听出来于柏舟刚刚的祝福是真心的，主要是他也没必要对自己阴阳怪气。
不过做了两年同班同学，她和于柏舟说过话的次数屈指可数。
“苏苏，走，上厕所吗？”
孟思佳是苏晚念在这个班上为数不多的朋友，她性格开朗，大大咧咧。
女孩子下课都喜欢约着一起上厕所，重点班也不例外。
苏晚念合上笔盖，起身和孟思佳一起出教室门去了厕所。
蒋光霁一脸羡慕，但是同桌于柏舟已经在座位上趴着睡得像一头死猪。
他突然觉得，陈老师说于柏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也挺贴切的。
于柏舟这个人，就是那种特别神奇的、能够随遇而安并且不怎么跟自己较劲的人，随时随地都能睡得像头死猪。
但令人气愤的是，这厮还长得帅。
啧啧。
看看这张脸，这眼睛，这鼻子，这嘴巴，就知道睡觉，真是暴殄天物。
那嘴巴突然在眼前薄唇微启：
“蒋光霁，你再这么一直看着我，我会怀疑你是不是暗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