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我们私奔，就今天
“殿下原谅我了吗？”
有些人能记住很久很久之前发生的事，并在很久很久之后把它重新翻出来，就像翻一笔烂账，但伤害到的人只会是自己。比如暗七。
这孩子实在不太会看场合，在冰天雪地、红梅纷飞，吃着羊肉汤的场景下居然问出这种问题。
没有浪漫细胞到底是谁的错啊……
姜如熙有些头疼，但不多，她也吃饱了，撂下筷子，伸手放到底下火炉边上，翻手心又翻手背地烤火取暖。
一边对他说：“什么事？”
她早不记得了……总之，就当她早不记得了吧。
倒也不能全怪他，一般情况下没有主人的吩咐，暗卫是不得出现在人前的。
他刚才在她们吃饭的功夫里，快速地在脑子过完了自己的一生，纠结了很久到底要不要问，哪个时间问，纠结来纠结去，最后鼓起勇气现在问。
他怕再不问，这个问题永远得不到解答，他也惶惶不可终日。
永远陷在失去殿下信任的恐惧中。
姜如熙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合格的领导者要学会包容每个幕僚的小情绪……哦，特别龟毛的除外。
这回换到暗七沉默了。
有些话一记就是一辈子，他不想忘也忘不掉，比如她牵他手时的温度，比如微凉的指尖划过唇瓣的温度，比如……比如她突如其来的降责和迁怒。
他还在为那个夜晚耿耿于怀。
暗卫不仅身体协调性很好，记忆力也是一顶一的好，几乎每一个细节他都能记得清清楚楚，从她冷下的眼角到令他心颤的话语。
他担心她仍然在怪罪他，“可能会被替换掉”的巨大阴影一直盘亘在他心上，挥之不去。
他就像一只被吊在悬崖上的孤雁，可以飞，但是摇摇欲坠，但是胆战心惊。
“属下……”
暗七像被下了哑药，他快速地张了下嘴，死也说不出来接下来的话。
“不，没什么。”
他不会主动说她一句坏话，也没有胆量说，这时候他心里甚至升起一种微妙的祈求，祈求他的主人最好是真的忘掉了，忘掉了他的无礼，他的冲动，还有她的不愉快。他希望她永远愉快，这比他的命更重要。
明春八卦的视线飘到了姜如熙身上，顶着被惜春眼神警告的压力，倔强地听墙角。这下压力来到了殿下身上。
太女四两拨千斤，轻飘飘地来了一句：“此事作罢，不许再提了。”
没有她想象中的火花四溅……行吧。殿下说得对。
暗七愣了一下，猛地抬头看她，发现主人完全没有给他哪怕一个眼神，于是又垂头：“是，属下明白。”
姜如熙撂了筷子，剩下的人自然也没了吃饭的心思，羊肉汤宴就在她最后一句话里结束，姜如熙先起身，明春惜春和暗七就跟着她起身。
“可以了，你回你岗位上去吧。”姜如熙体恤下属地给暗七下了命令，这孩子再在集体聚餐一次估计得自闭了。
暗七面对她的命令很听话，诺了一声就瞬间消失不见了。
明春看着一秒之前还存在的人啧啧称奇，雪地上甚至连脚印都没留，哎，这个她知道，这是传说中的踏雪无痕！
“虽然已经见了很多遍，但每次看到他原地消失还是会让我感到惊奇。”
暗卫特有的一种原地消失术，反正她想破脑袋也不知道这人能藏到哪儿去。
学不会学不会，还好她不用学。
“殿下走了，跟上。”惜春殿后，把漱雪亭里的炉火拿钳子拨灭了，剩下的都交给宫人处理。
她路过对着一堆雪沉思的明春喊了一声，就自顾自地跟上了姜如熙的脚步。
“诶，好咧！”
明春急急跟了几步，跟到姜如熙身后：“殿下，咱们接下来是不是要泡温泉啦？”
姜如熙好笑地瞥了她一眼：“你是不是一路上过来就光顾着盼着这个了？”
“那当然啦，温泉行宫不泡温泉泡什么呀？”
“西院，对，就是你们住的那个院子里，从前有单独开了的池子，今晚给你和惜春好好放个假，你们俩都去泡一泡吧。”
姜如熙离开了漱雪亭，伸出手指，指尖有一点冻红的痕迹，指尖留得漂亮又长，染了红金色，远远上去像是凤凰。
她用手拿起兜帽理了理，然后抓住两侧盖到发上，狐裘把她围得严严实实。
“现在你们就去吧，我独自走走。”
惜春上前半步，忧心她：“殿下，冰天雪地的，天也黑全了，一个人走怕是不安全……”
姜如熙朝她伸出手。
“诺，手上提灯，分我一个，你和明春打着那边那盏回去吧。”
姜如熙朝她笑着伸出手，太女偶尔也有娇俏的时候。
惜春愣了一下，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拗不过她，只好把那盏手工编织的灯递给她，灯影摇晃，照在她身上，像是山精鬼怪变成的人，惑人心神。
姜如熙接过了提灯，像是怕她会跟上来似的，单手扶住自己的兜帽，另一只手提着提灯，匆匆朝前面跑了几步，狐裘外袍的厚重裙摆拖曳过雪地，顺着风吹起袍角。
惜春跟了两步，被明春拉住了手，明春摇了摇头，笑着说：“走了走了，去泡温泉吧，放假了诶！”
好吧，现在她要照顾另一个人了，惜春点了点她的额头：“好，依你了。”
明春拢了拢衣服，举起一只手：“呜呼，走啦！”
姜如熙跑了几步，她只记得回自己宫殿的位置，其他地方其实都一问三不知。
不过无所谓，偌大的行宫里到处是巡夜的人，只要她逛得够久，就一定能找到人带路。
平时看不出来，其实姜如熙还挺喜欢刺激的和随机的，没人带着走那就随地乱闯，何尝不是一种自由旅行呢。
反正她很喜欢，更何况她还有个同路人，有他在也不算危险。
“暗七？”
使人安心的身影准确无误地出现在她身前，用沉默来代替他的回答。
“我们私奔吧，就今天。”
她心情很好，言语轻松得听不出是真情还是假意，却能轻易让他心慌意乱。
暗七全身僵硬了一下，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她，然后很快垂下头，把所有不应该的外泄情绪收敛回来。
“是，殿下去哪里，属下就去哪里。”
无论这话是玩笑还是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