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风骨摇
均启东宫。
玉荷池中亭上有一人,白衣玉立。
青丝由一柄枯枫样的簪子束着,叶上似生霜,青丝泻下,额发淡卸,鬓发蓬松,一副闲散样子。
单看侧颜,雅眉清目,薄唇挺鼻,已是美人。
那人正得一双桃花眼,细细看来,倒不含深情,只透着棕色眸子里的清雅。
他手中把玩着一把白玉骨扇,骨扇已美,却衬得他骨节分明的手更美。
青丝素期霜,公子温如玉。
均启景宁王,嬴瑾,二十有一,均启帝第一子。
“兄长。”
嬴昀樾自池边来。
嬴瑾回身去看他,黑眸中似还留着玉荷清雅颜色。
他笑了笑,笑如音,若雅玉。
嬴昀樾上起来拉着嬴瑾坐下,两副俊美颜色。
一似梧桐,一似霜松。
“父君。”
咬中了字道:
“令封将军,去打天承。”
“封将军,此去,凶多吉少。”
“……”
嬴昀樾讲了许多。
巳时四刻,见月时,他拿了两壶酒来,央着嬴瑾陪他喝。
半月上枝头,惊鹊后枝夜。
素辉忧散云,生霜亭描上。
散淡的光穿梭在月周的云上,洒在亭上,透过人心描写忧伤。
亭水中,风乱月影,越上亭中,殇人肠。
人衣旁,月写忧,解人肠。
霜生,霜冷。
石桌上,放着两壶酒。
“战事苦恶,边关将士说,宁死战,不委于敌国。”
嬴昀樾放下那白玉酒杯道:
“但,边关百姓说,愿自家儿郎归家。”
嬴瑾轻摩着杯壁,淡淡道:
“两国旗鼓相当,若非一国拔强,或一国渐腐,否则,两国互争不下,战事苦厄,黎民受苦。”
嬴昀樾有些醉意,他蹙眉问道:
“兄长,可否一国妥协,保百姓安乐。”
嬴瑾看杯盛月光,温玉般的音道:
“他们说,宁死战,不委于敌国,边关百姓,亦有风骨。”
“呵哈哈。”
嬴昀樾仰头笑了笑,自嘲之音在玉荷池中激不起涟漪。
他伸出手颤着指帝宫的方向,道:
“百姓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可今日,他们无一人在镜启殿上奏言……”
他咬重了字,时而皱眉道:
“文武百官,无一人阻那荒唐的决定。打就罢,监军,居然是宦官?哈哈。”
他又喝光了杯中酒,道:
“这般朝堂,这般荒唐之决,可对得起,边关死战,将士风骨?”
嬴瑾理了理袖子道:
“将士,为国,为朝堂,也为自己。”
“边关将士亦为自己而战,自己亦怀风骨。”
嬴昀樾望着他,眼中已带醉意,道:
“兄长,千百年前,天下北为一城,为昭,南有异族,侵边境,排京观,辱大昭。”
“边将死战不降,即使丢城,也称风骨。”
“若一国妥协,另一国不辱,予之尊意,可失风骨?”
嬴瑾笑,他温言道:
“有人言,不吃嗟来之食,也有人言,安居即好,谁也无错,可天下人如此多,人心繁杂不同,不管何事,总有利弊。”
“阿昀,做事莫要优柔寡断。”
前有分路,择一道,莫走回头路。
嬴昀樾点点头道:
“都说储君仁德,却从没人说我优柔寡断。”
“天承帝先年好战,均启此战若败,不知我边境疆土会否再少。”
他说完,放下了酒杯,直接拿起酒壶饮了起来。
嬴瑾只看着他,并未阻拦。
嬴昀樾“嘭”地把酒壶放在石桌上,醉意渐盛,他竟喊道:
“此战若败,又是千家流离失所。”
“哈哈哈。”
说着他捏了捏眉心笑着,小了声闭眼摇着头道:
“怎会不败?”
一字一顿,嬴昀樾指着帝宫方向道:
“他为一己之疑心,又叫边关疮痍再起。”
嬴昀樾又喝了酒,又大声道:
“他不正,三年前,进先帝言,遣南兵攻之,八万英灵尽埋黄沙谷,致使哀鸿遍野,阴灵遮天。”
“他不仁,为一宫妃,遣三千人,上雪山,进荒漠,采那传说中的曼珠沙华。为清疑心,杀光所有弟兄。为避封家功绩,竟遣人与将军下毒。”
“他不贤,天下贤才,男女无异,他看不上天承边将是女子,竟遣将出兵。为制封家,派一昏将往东南去,科举有女子参举,他大怒,要诛人九族。”
“为疑心封家树大招风,使封家凋零,使边关儿女失了爹娘,使夫妻失了丈夫和妻子,使百姓死千万人。”
“如此不正不仁不贤,行无稽之战,如何对得起,边关死战,将士死守??”
“……”
嬴昀樾靠在桌上睡着了,他眼角划下泪来。
嬴瑾站起来,为他披了件披风。
看着淡月下的玉荷池,荷青绿叶摇曳,荷下幽深,似暖玉不在,森寒入心。
嬴瑾将骨扇丢进池里,抚了抚手腕,眼中映幽寒玉荷,眸色更冷,似暖玉换了冷霜。
他朝外走去,东宫墙外的暗巷里,俱是黑衣隐在夜色里,寂静无声。
有人上前与他道:
“殿下,是星鸾阁暗卫。”
“杀了。”
一声轻言后,血腥又起。
白衣转身闪过,仿佛未现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