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扇下春
晚间,宵禁前,嘉州杏城以南,嘉州临晖城。
夜沉下墨色来,星辰疏,明月隐。
昏暗蒙蒙下,烟火气消散,城中晚灯渐亮,朝高处瞧来,星星点点,在乌云天下,算得好看景致。
街头行人渐少,不时可嗅夜来花香,可闻隔墙犬吠。
城西头,临着山较偏处,一家大客栈楼层客房里亮着些灯,额匾上正楷黑字写着,“白夜客栈”。
“咳咳。”
微风拂过氅衣衣角,殷离掩嘴咳了几声,进了门。
那小厮将要关门,又见来人,便绕过她去。
“客官,可要驻店?”
青色衣衫的中年客栈掌柜上前来,笑着道。
殷离抬眼看了看三楼上,道:
“三楼,天字号房。”
闻言,掌柜吞吐着摇摇头:
“呃客官,那间房,不行,您看可否换间房。”
殷离转头去看他:
“为何不行?可是有人?”
“嘶~”
掌柜倒吸一口气道:
“未曾有人,只是只是三年前,有人死在那了,至今,仍未有租住。”
“人打扫的时候啊,总感觉阴风阵阵。”
看他轻言说着,眸子里带了些恐惧。
殷离低头看看自己微湿的鞋履,转首去看那掌柜:
“无妨,便要那间屋子了。”
瞧着殷离神色淡淡的黑眸,似平静的深渊,掌柜不由敛了敛眼中情绪,咽了口唾沫连声应道:
“好好,好嘞,客官,您上面请。”
他在楼梯下挠了挠头,总觉得方才的人以前见过。
小厮开了三楼上房门进去燃起灯,又快步出去。
烛光下,殷离看着里面的摆置还是跟三年前无甚区别,一扇云锦屏风,左有床榻,右有一小榻。
至于死人?呵,他该死。
她将窗户打开通风,后是山郊,前方周遭房屋低矮,房檐烛火星点在黑夜里亮着,窗前看,几乎可一眼望到头。
“咳,咳咳咳。”
忍不住咽喉痒意,殷离扶着茶桌又咳嗽起来。
窗户外翻进来一人,上前来扶住殷离。
“主上,何不去隐月楼。”
向着烛光,黑色帏帽下露出望皎那张脸来。
殷离坐下来道:
“这间房封了三年,今日却开了门,你说那人会不会来?”
望皎低着头,道:
“闻窈与属下说过,当年她未追上那人。”
殷离看了看梁上雕花,道:
“把人都撤下去吧,你在就够了。”
望皎惊然抬头去看她,她蹙眉道:
“主上!”
“咳。”
殷离蹙眉,弯了弯脊背,继而轻言道:
“撤了吧,你在,就够了。”
半晌,望皎轻撇了撇嘴,道:
“是。”
说罢,她从窗里翻出去,隐去身形。
殷离平躺在床上,合上眼,仿佛又入了梦。
“我救你一命,你得还。”
天光抽干墨色,旭日隐在积云后。
墨色眸子窥见光亮,天亮时,殷离脑中又想起当初场景。
三年前,她往西南方向求医,到临晖时,遇见了前任城令家长子。
“姑娘可是来寻神医的?”
“前些日子,有溪镜谷的神医尚在临晖兜转,姑娘可等几日,或许可寻到辛少主。”
那风流公子着一袭墨竹白衫,如此告诉她。
她命人散了些消息,便是要等鱼儿上钩,风流的风公子向来爱慕美人。
殷离逗留了十日,在最后一天晚上却被他下了春药。
那晚,夜色正好,夜灯初亮时,风令絮敲了门进来。
俊气的脸庞在墨扇下,显得多情。
“萧姑娘,你说明日就离开了,今晚可否与小生喝一杯啊?”
他以一贯风流潇洒的口音问道。
殷离也笑道:
“我不会喝酒,不若我们在此以茶代酒如何?”
风令絮合上折扇,同意道:
“也罢,那便对着这月以茶代酒便好。”
他一如往常在茶桌上斟茶。
“萧姑娘,请。”
他先喝下,见状,殷离也端起茶杯轻呷一口。
不过片刻,她便看不清眼前景,只恍惚看着风令絮笑着唤她,萧姑娘。
胸膛灼热,朦胧间看到折扇上木色药末,才只中了春药。
十日,看不清一个人,总是没想到能在眼皮子底下下毒的。
风令絮正摸向殷离胸口,寒芒一过,他手筋被挑断,墨扇掉在下面,血顺着指尖往下流。
“啊”
“不许叫唤。”
冰冷彻骨的剑抵在颈间,又似在他心间,他忍着痛,紧闭着嘴。
看着正在运功逼毒的殷离他心中大骇,怎么可能,他切过殷离的脉,毫无内力,怎么还会会有暗卫?
殷离胸中气闷,头晕脑胀,喷出一口鲜血。
她紧抓着桌角,这春药,竟逼不出来。
眸里生冰,紧紧盯着风令絮,殷离自齿间挤出一句话:
“这春药如何解?”
风令絮惊惧地咽了咽,已不见平常得体,他颤声道:
“那,那人说,这药需与人交欢后,体内余毒半载可,可消,否则,爆体而亡。”
在他话落间,一个身影自窗间砸进来,滚落在地。
那人肩上血染白衣,在黑夜里尤为显眼。
昳丽的颜色在一片烛光下,轻点起涟漪,白玉簪束着的青丝散乱在肩头,桃花眼中棕眸尽是冰色。
他捂着肩上长长的剑伤,挣扎着起不来,抬眼看着眼前状况,风令絮被他眸里霜寒吓了一跳。
窗外有杀手刺来。
“都死了么?”
殷离捏着头发,低喊了一句。
闻言,闻窈一剑插穿风令絮的心口。在他死不瞑目眼神下,一脚将他的尸体向窗棂踢过去,那刺客的剑刚到窗口上,便被迎面而来的尸身砸下去。
手中风动,那剑挑起地上那扇子,向窗外打去。
刺客袭来,周围暗卫俱出,闻窈也翻出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