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玗琪湮

    翌日，卯时四刻。

    不见阳光，天边云雾缓重，似被一张张薄纸盖得隐透天光。

    雨势不若昨夜激荡，只有小雨连绵，落在池里，激起温柔的涟漪。

    冷气纯粹，沉雾尽散，所及景象倒也看得清明。

    上京城，朝殿上。

    因秋闱在即，御史台和户部皆一派安然相，皇帝交代几句后，朝上又沉默了。

    官员并无奏言之人，张海迟迟不喊退朝，众臣又抱着笏板站着装死。

    一旁的太子殿下都不作妖了，与宁世子一起持着袖子站在一旁。

    半见锦衣，天碧长袍，两个高雅贵气少年郎，好不养眼。

    皇帝靠在紫檀龙椅上，抚着碧玉扳指，大臣们等了良久，不知是何意思。

    “啧。”

    殷华墨轻叹一声，指着殷珣洛和殷无川道：

    “你们两个来乾阳殿陪朕批奏折。”

    没等两人应下，他便又快速摆手道：

    “退朝。”

    抉政殿。

    殷珣洛与殷无川一人在右一人在左，相对而坐，两人皆坐得端正。

    两张案牍旁堆了些折本，两人无笔，却看得极其认真。

    上首的殷华墨执朱笔批字，忽出声问道：

    “骁骑将军言武将考核该过文试，春闱不可只试武，你们看如何？”

    殷珣洛将手中折本放下，愣了片刻，又拿起来挡住脸，明显不想回答。

    殷无川眼波流转间，终是朝殷华墨行了一礼才道：

    “人多言，为将者,有勇不如有智,有智不如有学，可国之良将，勇学智当兼而有之。”

    “人常以，将军独勇而少智，天承军中副将多是文官中武艺尚可者转去，呈相辅之势，可此种作为无军律明定，是为无论将军选拔，还是副将之人，总有疏漏，总有不能行又不违律之况。”

    “是以，无川认为，将者选拔，可设文试，但与文官《国策》之众不同，将考《兵法》《阵论》之众，军中可设军令一职，涉兵法、政交，着能人异士置之，辅将也。”

    殷华墨笑道：

    “无川啊无川，你这名字取得不好。”

    殷无川一怔愣，随即缓过神来，带着一丝缓慢结巴道：

    “阿爹常说，无川这名字……”

    不待他说完，又听殷华墨道：

    “哈，那你说说，为何百年间武将未考核文试，军中却无大失所象？”

    殷无川道：

    “天承与钧启多年来多有摩擦，却是势均力敌，最终两败俱伤，虽前任钧启帝昏庸，但将者却是才，两国选拔将领相似，皆是从贵家中选。”

    “天承虽有武试，可天下百姓买书不似习武这般简单，庶家入仕多选文试一路，即便入了国子监，武学一路，生数指可数也，武家活路窄，有天赋之人无师也泯然众人。而贵家选择入军者，多学兵法之策”

    午时六刻，雨停，墙角溅上了泥浆，城中道路不算泥泞。

    不知何处红枫飘落，落进墙上瓦缝里，再飞不起来。

    宫外街上，姜谨怀一身绿色常服，他瞧着，街上铺子前些日子还摆着的夷玉，如今换成了普通白玉。

    殷珣洛于遇见了姜谨怀。

    他与姜谨怀见礼，规规矩矩地喊了声：

    “姜大人。”

    姜谨怀忙抬起他的手，还礼道：

    “唉~不敢当，不敢当，殿下怎能如此。”

    两人相对，负手而立。

    殷珣洛看着他身旁铺子上的玉笑道：

    “姜大人可对玉器感兴趣？”

    姜谨怀看他，心中微愣，一时间竟觉得眼熟。

    殷珣洛不待他所言，又道：

    “姜大人常入抉政殿，可知父皇的意思？”

    姜谨怀仰头看天道：

    “额殿下此言差矣。”

    顿了顿，他又低头看殷珣洛道：

    “陛下的心思，怎是臣等可以揣测的？”

    殷珣洛又轻笑道：

    “姜大人怎会不知陛下的意思？伴读之事不就是陛下之意么？”

    姜谨言却笑道：

    “哈哈哈，殿下又缪言了，那听政之事是陈大人提的，微臣只好奏言了。”

    殷珣洛轻声问道：

    “姜大人，你所言自己可信？”

    说罢，他对姜谨怀作揖行礼道：

    “姜大人，明日朝上再见。”

    殷珣洛与他擦身过，走了段路后，姜谨怀回首唤道：

    “殿下。”

    殷珣洛回头看看他笑。

    他接着道：

    “殿下，陛下之言可要放在心上？”

    殷珣洛笑，他不语，转身离去。

    姜谨怀理了理袖口，那太子殿下的笑，好似萧家大郎。

    姜谨怀转头去看那铺子上的玉，道：

    “前几日，我见着铺子上的还是夷玉，怎么今日的玉这么普通？”

    那铺子主人答道：

    “哦，昨日里，有位贵人家的来全买走了。”

    “有一块儿啊，还掉进护城河里了，现在怕是被埋在沙里，找不见了。”

    “好，谢了。”

    姜谨怀看街道人烟，想起那日抉政殿中，帝王所言。

    “轻之啊，这皇位后继之人，卿看何人可为之。”

    “自然是太子殿下。”

    “他不行，他心思不在皇位上。”

    “那四殿下？”

    “他也不行，他不想当皇帝。”

    “那是，七殿下？”

    “老七那身子骨更不行。”

    姜谨怀问：

    “那陛下可还有人选。”

    “辰阳怎么样？朕的大公主。”

    他讪笑着，说不出话：

    “陛下，这，这，这”

    殷华墨却道：

    “哈哈哈，朕说个笑，辰阳啊，适合江湖，战场上那些打打杀杀的，不适合她。”

    “那要不，让宁王家那小子来承这位子？”

    姜谨怀一怔，忙道：

    “陛下，这，万万不可啊，当年先帝四子，除却陛下，只有宁王爷争如今若要宁世子承了皇储之位，都看是名不正，言不顺，也难恐再生事端啊，陛下。”

    “那能有何法？只他了，朕那些子女心野，不在这宫墙内，做不得这皇位。”

    姜谨怀跪地喊道：

    “陛下！”

    殷华墨难得蹙眉道：

    “好了！此事朕也是思虑挺久了，便今日与你定了。”

    姜谨怀伏地憋了许久，只憋出一句：

    “陛下大义。”

    思绪断开，他想了想，那天好像遇到了什么人？

    哦，遇到了辰阳长公主。

    好像还见到了谁

    哦哦，还有个鹌鹑一样的张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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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玗琪，合为珣，是为夷玉。例 ，东方之美者，有医无闾之珣玗琪焉。出自《淮南子》东方之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