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日暮熔

    “啾~”

    前方有马啾啾，在静谧山间显得不合时宜。

    殷离捏住袖中匕首飞身前去，身姿轻巧如纤蛇蜿进。

    黑驹前蹄扬起，美人从身侧飞身过，巧足轻点树干，翻身上马。

    殷离勒紧缰绳，朝着上京的方向而去。

    ·

    日暮熔金，暮云合璧。

    未进上京西南门，殷离便翻身下马，玉指捋了捋黑驹鬃毛。

    殷离拍拍马颈，漫沙马蹄一撅，跑进野林里撒欢去了，良驹背影雄阔，隐隐透出些未被驯服前的野性。

    殷离凤眸微扬，回身朝着西南门去。

    行人络绎不绝，街道旁的黄花被踩上一脚又一脚，终是被掐断了枝头。

    黄昏残阳轻恍在上上京城上，满景荣华浮上残红昏光，时辰似乎在变慢，金昏如酒，光如仙露自九天洒于满城上，上京城似乎醉了，霞飞高楼阙宇上，矮墙篱院上青瓦接住点点余酒，无奈，这酒又朝两旁流去。

    背光的角落，如鸦羽漆黑，看不着落，檐角昏光，铺上霏靡。

    前朝残阳如是，谁可知十二时辰过后，天边鱼肚白，黄昏又变，上京明。

    殷离进了城门，她伸手向天边，似乎黄昏天上的昏黄可以流入手心，可怜酒化亮星，垂手间，便化烟云。

    残红汐洒满城醉，眸光仙酒泪问花。

    金檐争昏瓦厌晖，垂手流光花不谓。

    上京贵人多居东北边上，西南边上多为平民百姓，没有些个贵人嫌弃屠夫大马金刀，捂着口鼻驱散孩童玩闹，石井算得和谐。

    有酒楼名唤家书楼，黑木厚重，不知经年，迎来送往，古朴的气息沉淀至梁上精刻雕花，显得古色年长。

    传言，前朝末年时候，诸侯割据，战乱不断，此楼有神剑镇地，乱兵不敢入，只有马上家书传信过此门而不入，烽火家书入楼，必送入城中家人手中。

    至于酒楼身前名，追溯得远了，世人便忘了。

    酒楼挺大，一楼大堂内，长柱高撑，一楼饮酒，二楼驻店。人来人往，各色各式。

    酒气飘香，人或独饮，或对酌，有文人墨客对诗小酌，或屠猪猛客吆喝畅饮，有剑客饮酒暗殇，有游仙就着小菜酒下肚。

    殷离走进去，不见有小二上来接客，客柜处，管账先生知命之年，双鬓花白，白胡须有些糟乱，但依旧目光炬炬，精神健旺，此时正对着账本打着算盘。

    殷离走上前去，说道：

    “来一壶残梨酩。”

    那老先生一抬眼，不紧不慢地说道：

    “好嘞，客官。”

    他话里不见欣喜之色，眸不见别漾，仿若世间悲欢不与他近身。

    说罢，他放下手中家伙，转身从柜格上拿了一壶酒递给殷离，才道了句：

    “十五文钱。”

    殷离丢过去一小银子，那老先生接过拿上小称就要称。

    她见此，拿起白玉长颈酒壶转身朝着堂中空位而去，丢下一句：

    “不必了。”

    “姑娘，今日多给些银子，来日便助姑娘一次。”

    那先生音似酒楼沉厚，老者之音带着矍铄。

    言罢，又拿起银子在袖上擦擦放进银柜了，转而又拿起账本。

    殷离不回他所言，背靠着大柱坐下，打开酒塞，酒香瞬间溢出，清香若露上梨花，淡风中缥缈断续花香。

    喝下以后，酒味甘醇，细细一品，还有淡淡梨果甜，甚是怡人。

    她再喝下一口，再品清酒味悠长，醇馥幽郁，但见独枝梨花醇馥幽郁。

    有音如湖上春雨，温润惊起波澜。

    “我知你在权贵之家不快，何不离了谢家，畅游权外？”

    殷离轻晃酒壶，听着墙角。

    身后大柱后，一个贵人家女儿与一男子相对而坐。

    一个是上京国子监总监正家小女儿，谢观月，二八年华一个是江湖剑客，双十年纪。

    一个大家闺秀，簪花白衣，淡雅素净，一个轻衣少侠，黑绫灰锦，英俊不凡。

    只听谢观月冷哼一声，道：

    “呵，我可没说我不快，权贵之家，不愁生计，容沉，我为何不快？”

    她声音里的鲜花被黄沙遮过，冰莹有带着飞沙，那侠客名唤容沉。

    谢观月又道：

    “难道就因为那所谓的迂腐礼法，那些羽翼自由？我既然享荣华富贵，总是会有代价的。况且我什么都不想做，怎会不快？”

    容沉却言：

    “在权贵家固然好，可一失足便是万劫不复，你确是什么都不想做，可总是会身不由己的。”

    谢观月美眸嫣然笑道：

    “万劫不复？身不由己？我知道的，但权利富贵，不就该如此么？我不怨，也不悔。”

    她拨弄着酒盏清酒，又言：

    “况且，世间身不由己比比皆是，我为何不享富贵？”

    容沉终是哑然，不过片刻，他便道：

    “如若你哪时需我助，尽管开口便是。”

    殷离不再听，拿起酒壶三两口喝完，酒壶置于桌几上，出了酒楼。

    她抬首，漫天红霞渐消，灯火渐显，若星辰坠凡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