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往昔孽

    此时，上京南郊，翠微长绿，青山灵秀若蒙雾幕，名“雾虚”，山脚下有一大湖，山色映衬，深不见底，故称“冥渊”。周遭犬牙交互，向山东南有一洞口隐如藤蔓之下，看不真切，许许有人脚步不稳，落入湖中，性命难救。

    雾虚山甚高，直插云霄，高山有瀑布，似自九天而落，进冥渊湖，声声振耳，山腰有迷雾瘴气，蝎子毒虫渐多，有言：身入雾气，尸骨无存。

    有人言：此山凶险，该有仙人居之。

    冥渊湖旁有一块山石，九丈高，山体状，缝隙有兰草生着，兰花开的盛烂，不接瀑布，石顶稍平，苔藓甚滑，一时不慎，便会落入湖中。

    石上一丈，从山中伸出一枝树枝，树形极好，绿叶照在瀑布玉流上摇曳生资。

    树枝不壮，看似孱弱，实则坚韧无比。

    殷朝玉使起轻功，踏上石顶，再一借力，踢上那树枝，红影一闪，消失在瀑布后。

    众人敬怕的山后，竟别有一番景地。

    江湖， 九麟殿。

    古雕玉琢的殿堂巍峨沉厚，红色砖瓦如血，依着山体而立，峭壁飞檐，高山流水自在其中，真真一处好景。

    南有山泉，前以充入瀑布，殿堂后为山崖，下有一湖，内联山泉，外接冥渊。湖周青山狼齿之面貌，高以遮殿堂，南为万里青山。

    正殿门前，有一帮人被困了手脚，扔在殿前，他们被堵了嘴，只呜呜呜地叫着。

    “真是聒噪。”

    殷朝玉自右廊下而来，寒冰冷霜之音寸寸入耳。

    众人面露惊恐，九麟殿殿主折磨人的手段，他们是知道的。

    她手中匕首带血未洗净，玉手柔柔，把玩着刀柄，寒光映在绝色面上，凭空多了几丝凶神恶煞。

    殷朝玉学着殷离的样子，横刀笑着，音似妖邪：

    “呵呵呵，本尊今日心情好，给你们个痛快。”

    一双双惊恐的眼瞪大，身后冷风一吹，脖颈一热，便没了气息。

    暗卫隐去，树叶稍动即止。

    殷朝玉细细抚着刀身上血迹，看着阶下尸体，眼带寒冰，要当叛徒也不明白寻个靠谱的主，当真以为殷离会为情所困么？

    殷朝玉飞身朝高亭而去，后有人自高台之下倒下清水，洗去血腥。

    南边亭旁，白衣男子站着望南，周围气息攒动，他知却无济，八年前武功被废，他就没有回头路了。

    眼看着梯下白色虎尾扫过，他眸光渐沉，脑中还回忆着那个女孩。

    他是庄主的下属，他的命是庄主给的，他在快饿死时，庄主捡他回来，自小他的命并不属于他自己，只属于灵煦山庄。

    他和内门五个弟子与少主年龄相仿，却一直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天承凌州，夜归山。

    十年前初见，他十四，庄主从安国寺拉着她的手来，庄主第七弟子，少主的小师妹，她七岁就可看出荣华色绝，只是眼中坚冰不化，他们皆觉得这个女孩性情怪异。

    她好似没有名字，她不说，他们也一直不知，庄主也只唤她小女娃。

    他见过他们让她光脚踏碎初春薄冰，见过他们烧起炭火，让她走过，他见过他们让她爬上高枝摘果，再斩断树枝，让她重重摔下，见过其他弟子将她按在雪地里。

    见过擦着脸颊划过刀片，划在后背上，鲜血大片浸出白衣，无人管顾她，她撕破衣衫包扎。

    待了大半年，那十日可下山。

    回山庄之后，又说她偷了东西，拿去卖了换钱，买了玉珏，埋下土的时候，被发现了。

    她罚跪了一日，跪晕了，双腿险些废掉。

    她的六位师兄便是这样对她，他禀过庄主，庄主却言，只是年少嬉戏罢了。

    他没有拉她出深渊，他做不到，他总是想帮她脱离山庄的，却苦于找不到门路。

    他总在后山，看她偷偷练剑，因为她的六位师兄不准她练剑，他想教教她 ，才惊然发现，八岁的她剑术便能称得上翩若惊鸿，宛若游龙，剑势如虹带着风卷般的内力，真真天赋异禀，天资聪颖。

    他觉得山庄如恶人，似是心中良善难安，他帮助她，或时偷偷给她一个果子，或时在冰水下将她拉出……她不抗拒，她会在濒死时，拉上他的手，坐在他生的火堆旁。

    她平静而又艰难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