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国将亡
“我要带着李长随。”
楚澜咬着嘴唇，声音虽轻，但是语气却非常坚定，李春儿为她捏了把汗。
太后已经站起身，在宫女的搀扶下向外走去。
跨出门槛时，她停顿了片刻，伴随着另一只脚落地，轻描淡写吐出两个字：“可以。”
看着太后走远，李春儿用手擦着头上的汗：“主子，您真是要吓死我了！”
楚澜脸色并不好看，只勉强笑了一下。
那句母后，令她心底升起屈辱和愧疚，这和戏台上，那些认贼作父的小人有什么区别。
但刚才形势所迫，如果不表忠心，恐怕小命不保。
李春儿高兴地收拾着行李，他将一些日常所用的衣物用品，简单打成两个包袱。
随手叫来几个小太监，将这些物件搬运到乾灵宫。
乾灵宫内住进了一位神秘太子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皇宫内外。
宫中对此议论纷纷，尤其是那些现在几乎被打入冷宫的妃子们。
有的妃子年纪很轻，她们去年刚刚被招进宫。
先皇未来得及宠幸，便驾崩离去。
这些十七八岁的妃子，早早成了寡妇。
她们心中对新皇帝的动向，十分在意，心中琢磨着如何被新皇帝看中挑走。
总不能在红墙中，孤独终老吧。
只可惜，在乾灵宫的楚澜并不知道妃子们所想，她只觉得有些自身难保。
这里不比市井生活，可以撒泼耍赖，这里更需要坑蒙拐骗。
只是楚澜以前也就是骗骗小孩儿，现在要骗的都是活了三四十年的老狐狸。
在李春儿的侍奉之下，楚澜日常只需要吃喝睡。
因此，楚澜花费了大量的时间，不知疲倦研究历史藏书和以往奏章。
她要从历史中学习经验，从奏章中了解处境。
这天，楚澜看到几封奏折，是关于士兵俸禄调整的问题。
她越看眉头越紧，白皙的脸因为生气变得通红，修长的手指狠狠抓着奏章一角，都按出了一个深坑。
现在除了禁军的薪俸还在正常发放之外，其余三军都出现了巨大的亏空。
这些没有按时发薪俸的士兵，就像是火药桶，但凡有人振臂一呼，就可能会出现哗变。
另外，最让楚澜生气的是，堂堂皇帝，能调动的军队竟然只有三万。
这三万，还都是守卫京城的禁军！
连街头玩打仗游戏的小孩儿都知道，守卫京城的禁军无法调走，否则京城空虚，被人直取老家。
这该怎么玩？
良久，楚澜闭上有些疲倦的眼睛。
她现在毫无办法，毕竟皇上都不是，面对这样的事实，她只能无奈接受。
当然，除了这些严峻的问题之外，大齐面临的问题之多，如重疾缠身的垂垂老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轰然倒下。
如小山般的奏章里，要钱的，花钱的，民变的，天灾的，入侵的……
“北伐蛮夷之事……需户部拨款白银五百万两。”
“西南民变叛乱之事……需户部拨款白银三百万两。”
“黄河水患，……需户部拨款白银一百万两。”
“皇家园林……耗资白银五百万两……”
“天子寿诞……耗资三百万两……”
虽然楚澜没有权力过问国库还剩下多少银子，但根据这些细枝末节的奏章，她大概能猜到：
——国库已经空了。
奏章已经是半年前的，有些已经被先皇批示过，也做出了对应的计划。
但从之后的奏章情况来看，依然日日讨论，天天上报，几个朝臣吵来吵去。
现如今皇帝驾崩，情况只能更差。
那些耗费大量银钱的园林、水利、防御工事，还在如火如荼的建设着。
外敌和内乱，又绝非一朝一夕能彻底择干净。
现如今的风平浪静，只是事实被掩盖后的假象。
一旦先皇驾崩这件事尘埃落定，这股平静必然会出现反噬！
这样下去，大齐要完啊！
楚澜心惊不已，感觉自己的背部除了一层细细冷冷的汗水，将内衣打湿了。
桌面上的沉香早已燃尽，只剩下了炉中尚温的灰烬，闪烁着红光。
楚澜盯着闪烁的红光，她发现自己处境是如此的危险。
不登皇位，在市井中她可能饿死冻死，但怎么都能再活二三十年。
但当上皇帝后，能不能活到下个春天，都是问题！
楚澜不再翻阅过去的奏章，她开始阅读古籍藏书，治国之道，想要借助古人的智慧，解决当前的困境。
只可惜，大齐的问题积积重难返，就像一艘极速划向深渊的大船，停住都是问题，更何况脱离漩涡了。
历史上，如若想要大刀阔斧进行改革，皇帝必须要有实权。
但现在她一点兵权都没有！
三万禁军，说弱不弱，可要说镇住场子，难！
到时藩王、武将带兵清君侧，十三岁的她，将成为案板上任人拿捏的鱼肉，生死不由己！
难道，她会是大齐国最后一个皇帝？
“春儿哥，你说这个皇帝，能不能不当啊。我想当个风流王爷，王妃也行……”
楚澜撅着嘴，右手小指弯起来，敲打着桌面，发出当当的响声。
李春儿正打扫卫生，看到楚澜兴致阑珊，以为她是读奏章累了，便安慰道：“殿下，您放心，到时候会有大臣们帮你看奏章的，您只需要关注一些大事就好。”
“春儿哥，你看过这些奏章吗？”
“没有，哪儿轮得着我们看呀，以前我师父倒是经常看。偶尔还会和王大人商议政事。”
“那你今后跟我一起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李春儿愣了一下，赶紧行礼：“这好像不符合礼制。”
楚澜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李春儿旁边，又揽住他的肩膀，大咧咧道：“哎呀春儿哥，什么礼制不礼制的，咱不管那套。只要我当了皇帝，你就给我当首辅，我看王大人忙完这通就要退了。”
李春儿还是不敢，但还是答应楚澜，只要她当上皇帝，那他就一起看奏章，但首辅是万万不敢的。
一连半月，楚澜都再没见到太后和王峥。
就在楚澜以为王峥将她忘了时，对方却在半夜里忽然到访。
“三日后，登基大典，你按此诵读。遇到什么情况不要怕，更不要慌，等我出面。你只要顺利读完，基本上大局已定。”
王峥说完，递给楚澜一张绢纸，纸上写着有五六百字。
楚澜接过一看，上面用小楷写着一些官话，解释楚澜继承大统的正当。
“你读完后，我和太后都会给你证实，至于几个反抗情绪比较严重的，登基大典，你判他们的死刑。”
王峥看着眼前这个有些忐忑的少女，罕见的放下戒备，露出一种长辈对晚辈的疼爱之色：“楚澜啊，我现在还能叫你楚澜吧？以后的路，要靠你自己了，万事小心一些，小心驶得万年船。也不知道将你推上来对不对，但一来你是唯一的先皇血脉，即使你是女儿身，这位置也非你不可。二来如果任由藩王抢夺，天下将会大乱，大齐百年江山沦为废墟啊。你是受过苦的，你愿意看到生灵涂炭吗？”
这些话既像是对楚澜说的，又像是对他自己说的。
楚澜尽量恢复自己的冷静，她将绢纸仔仔细细收好，来到王铮前，行了大礼，深吸口气道：“首辅恩德，难以为报。大齐江山不仅在皇帝一人身上，更在无数臣民身上，我……不敢保证能扶大厦、挽狂澜，只希望无愧于王大人，更无愧于天下。”
“好，有这句话就够了。先皇无子，国运将尽，靠你君临天下，成一代雄主，难度之大，不可想象。”
“你准备好登基大典之事。具体该怎么做，我会叫人来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