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找错人了啊你
李乐停下摇摇车，注视着快步靠近的鼻环少年道：“你的样子有些奇怪，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此时鼻环少年感觉跟上次见时很不同，怒气冲冲像极了抄一把菜刀要直奔着去砍人，砍的还是有血海深仇、不共戴天的那种仇人。
方远跟他应该是熟人，李乐也有点好奇能让这样一个称得上孩子的鼻环少年，出现这样反应的会是什么事情，多聊两句了解下情况也好。
“上次跟胖子一起的大哥！”
鼻环少年祝费章面对李乐时身上那股戾气有所降低，更大可能还是即使坐在摇摇车里，这人还是比不带妆清汤寡水的祝费章凶悍得多。
“嗯，”李乐点点头，继续问他：“需要帮忙吗？”
“大哥你愿意来帮我当然好，可是……”
祝费章挠了挠头，略有些苦涩道：“我应该是拿不出足够让你心动的委托费。”
“没关系。”
对群德区发生什么事更加好奇的李乐将摇摇车停好，走下来跟祝费章说：“你这是要去哪里干什么？”
祝费章抬手指了指西面的大概方向：“要去医院看看，昨天我的学校发生了事故，我想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仅仅是事故的话，祝费章会是这么一副择人而噬的样子？迈开腿跟上他加快速度的脚步，李乐不太理解道：
“你知道些关于事故的什么特别情况吗？还是说有对你而言很重要的人被卷入其中了？”
“我家邻居的孩子，”娴熟地走在楼群里的小路，以最短距离的路线前进，祝费章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肉里：“也是我的同学，她当时就在体育馆，然后那里塌掉，很多人都没能活着被救出来……”
侧头看见祝费章满是红血丝，还隐隐约约泛着水光的眼睛，李乐没说什么不恰当的话，只是沉默着当一个倾听者。
“如果就是那么一场意外事故，救援人员拼尽全力从体育馆的废墟里救人，送到医院后也被尽心尽力的抢救，我同学仅仅是个不算幸运的家伙也就算了……”
祝费章越说情绪越是激烈，那种想把什么东西撕碎的浓浓恨意简直让人心惊肉跳：“昨天事故发生后，我同学的家人赶到医院，可是等了几个小时也没见到应该在那里的同学一面。”
祝费章脸上勾起一个满是嘲讽意味的笑：“问医生护士、闻讯赶来的相关部门人员，不论是谁都张嘴闭嘴说着‘抢救中、抢救中’。
结果在他们满含希望等到最后时拿来份文件，告诉神经一直紧绷着的家长们‘你们孩子死了，来签个字就让你们去见尸体’，我可去踏马的吧！”
李乐无表情的脸此时更加冰冷，祝费章有些神经质的反复掐着自己细长手指的骨节：“我昨天其实也有被朋友喊着去打球，只是前天又熬了一夜没什么精神，索性拒绝后就直接回去躺倒补觉了。
今天早上还没出门时，听到去医院看过回来的我妈说起，我才知道有这事。
其实我本来也应该是死在那里的，只差一点而已，我和她们没什么不同。”
祝费章似乎也有想要倾诉的欲望，声音颤抖又苦涩：“我同学仅仅是其中的一个，还有十多个人在事故里丧生，老师学生都有，在医院里面的家伙们却还死咬着坚持不签字就不能见尸体。
我妈说她当时看到有家长哭着喊‘得给孩子买新衣裳，不然明天穿不上了’，还有家长哀求‘让我认一下孩子，我希望是搞错了’……
结果却是不签字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医生护士转身就走，相关部门人员就拿纸在旁边等着。
赶到的警卫员们名义上是来帮助家属们，实际上没有一刻放松对他们的监视，像是生怕那些失去亲人的人闹起来……”
祝费章深吸一口气，胸膛都胀了起来：“多可笑啊，失去孩子的家长们必须保持着镇定，因为他们稍有悲愤哭喊的激动举措，那些警卫员们就会高声呼喝着‘你冷静点！’‘都别激动！’‘不许吵嚷！’。
还有那个看起来什么都不能做，碰到问题就要联系上级的小领导嘴里说着‘我知道你难过，但是咱们要理性处理这件事不是？’，简直太踏马的可笑了！”
“你现在去了医院又能做什么？”
李乐扫一眼祝费章单薄的小身板，完全不觉得他直冲医院里那些令人恶心的家伙们会有什么好下场。
“那可是我同学啊！”祝费章嗓子干涩地低吼：“明明昨天还跟我开玩笑打闹过的人，今天睁开眼睛却再也见不到，只得到一个死掉的结果……
谁能甘心呢？无论如何我都要去见最后一面吧？我还要把那个脑满肠肥的领导老爷心肺扯出来，看一看到底是不是纯黑的！”
“人体器官改造移植还是挺常见的吧，说不定他们就是定制的黑色呢。”李乐有点不合时宜的随便扯了一句，又问祝费章：“你家里人就让你这么跑出来？”
心真够大的，不知道这个年纪的小孩情绪上头后什么都会干出来吗？
“发生事故后学校紧急停课了，我妈还要帮忙照顾下邻居家里再去上班，已经习惯放我一个人，至于我爸是一年都没几天在家的加班狂人。”
对李乐是有问必答的祝费章，要是被方远看到绝对会连连大呼小叫，‘天老大我老二’的中二病重度患者居然会如此老实，简直是一大世界奇观！
只能说祝费章感知很敏锐，有着说错一句话、态度不端正便要小命不保的预感。
因为李乐绝不是会纵容惯着他的人，要是没表现出应有的价值，肯定会念着曾见过的交情一巴掌呼晕他送回家，不会让祝费章没事找事去。
“除了家长们没人在乎跟我同学一样的伤亡者，张嘴闭嘴让他们冷静理性对待的那些人是没有孩子吗？”
祝费章痛苦难过又满怀疑惑不解：“有的学生才13岁啊，那些挺着大肚子、满脸油光的领导们孩子会多大，数量有多到随便死掉一个都无所谓吗？”
“医院里有护卫，听你说的事故家属周围还调派了不少警卫员，就你这么孤零零的一个小东西直愣愣跑过去，真的不是给他们送现成的功绩吗？”
作为一个成熟的大人，李乐应对这种情况有更符合心意的做法：“再说了你不会真觉得能做领导走入政坛的人，会有多看重孩子家庭亲情之类的东西吧？
那只是一种更符合别人认知的表演罢了，一旦要给领导拖后腿、阻碍向上道路、增加烦恼，那就不是自身血脉相连的孩子而是格外碍事的东西。”
“他们既然不在乎别人失去的孩子，那么我想让他们同样失去又有什么不对？！”
祝费章瞪过来的目光很是凶狠沉重，李乐却只是平静面对他：“那你就成为和他们一样恶心的人了，况且你不会天真到以为仅仅在场应对那些家属、当马前卒的家伙就是实际做决定的人吧？”
矮上许多的祝费章瞳孔骤缩震颤的画面，被李乐尽收眼里，他以叹息的口吻道：
“即使是报复对象你都选错了啊，你打算孤注一掷解决的家伙不过是听令行事的小卒，干掉一个还有一群等着上位呢。”
群德区一间会议室内烟雾缭绕，坐在定制的宽大座椅中，吞吐着灰白烟气、西装革履的众人视线交错，谁都无法从脸上分辨出对方权衡后得到的结果。
这里的人基本是各部门的掌控者，直属1市市政上层的领导，没能拥有一个好觉，忙碌到现在，被迫要应对辖区内出现的二中体育馆这么一档子事故。
最开始不过是学校建新楼，便将建筑材料放置在了旁边的体育馆屋顶上，结果谁也没料到的坍塌就这么突然发生了。
事故发生后，救援人员忙着救援，在场其他人联系受害人家属，焦头烂额的学校内各部门领导向上报给校长，校长又赶忙去找分管教育的领导。
在赶到医院的家属们数个小时无人问津时，从下到上一级一级的汇报速度那是飞快，因为没人想要承担这次事故责任。
每个人都知道汇报得越高跟自己关系越少，只要不是自己，那么由谁处理都行，任何一个决议都要通过集体表决才能执行。
群德区可是正想方设法要提一提在‘内城区’里的排名，让领导们手中的资本再厚一些，这起事故绝对不能成为某个人的政治污点，是这间会议室内所有人的共同认知。
“医院那边有些控制不住了，闹腾起来的家属们将事故相关消息扩散出去，学校附近区域已经开始议论纷纷。”
手指粗短的一位领导弹了弹烟灰，略哑的嗓音平稳说道，实际上二中体育馆事故再怎么扯都牵连不到这位，看热闹的心情占据上风，所以在悄悄火上浇油。
“哼，区区几个人闹起来有什么控制不住的？不过是为自己无能找的借口！”说话语气有些冲的领导拥有一张颜色浓重的红脸：
“不过是让他们乖乖签个字，怎么就那么不识好歹？居然还敢闹腾，他们有什么资格闹腾？”
双腿交叠后脚尖摇晃轻点着空气，始终挂着面具般友善亲和笑容的领导声音轻快道：
“要我说啊，那些人想要尸体就随便给点手指、脚掌打发了嘛，之后再想把这次事故打造成特异事件不也容易的多？
话说医院情况怎么样？真的要乱起来的话，就让人把安排去要签字的那个……那个……那个啥来着给抓捕撤职先安抚一下情绪好了。”
“之前在体育馆现场救出来的可都是完整的人体，当时看到的人不少呢，这时候要怎么打发那些家属？”
声音低沉的这位领导是最先提出把二中体育馆事故定性为特异事件的人，关注重点都在如何实现上。
脸挂笑容的领导抬眼看了下，很是随意道：“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解释下就行啊。
反正特异事件的话什么情况都能发生，比如完整的尸体到达医院后开始莫名溶解，最后医生拼尽全力只留下两根手指，呵呵，这不就更真实了吗？”
“不错，特异事件的发生就是完全跟我们无关的情况了，不会影响到之后的各种评级叙职。
想想真是场无妄之灾不是吗？原以为是学校疏忽大意造成的事故，没想到竟是特异事件出现，我对此真是深感遗憾啊！”
“啪啪啪！啪啪啪……”
脸挂笑容的领导连忙给这位思路迅速转换的领导鼓掌，并称赞道：“不错，非常不错，后续新闻发布会上的稿件就按这个方向来准备，又能提高民望了。”
手指短粗的领导思考后问其他人：“现在流言已经扩散，只处理派去医院的那个级别的话，安抚力度会不会不够？学校那边要不要也略作惩罚？”
“那就罚校长跟后勤的两年薪资好了，足够重了吧！”
面色深红的领导一槌定音，非常有压迫感的与其他人视线碰撞，理直气壮把对方目光顶了回去。
二中校长可是这位面色深红的领导嫡系，他就等着再上一级后，将教育部门空出的位置把人安插进去，没想到碰到这次事故，他都有些怀疑是不是在场哪个家伙故意针对他了。
“我没意见。”
“可以。”
“两年的薪金当然够啊，真是倒大霉了……”
“也不知道二中校长为什么要大开善心修楼，真是无辜受害啊。”
“13区的秘星总部还是不行，连我们1市内的特异事件数量都无法控制，看来要向市长谏言减少扶持力度了。”
在座多位领导听到这话不由齐齐看向声音低沉的领导，然后一同嗬嗬着大笑了起来，一扫之前的沉闷，发自肺腑般纷纷出声附和。
“没错，还是秘星总部不行啊！”
“特异事件真有那么难吗？不会是他们私吞了大量资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