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两幅面孔啊你
整只鸟的样子就像内外彻底翻转，羽毛填塞在体内、脏器骨肉暴露在外面，然后又被顽劣孩童拽着头和尾抻长到畸异的程度，再狠狠泼上一层沥青，每次扇动翅膀都会在身体间扯出多条黏丝。
除了这种形态的鸟兽，李乐并没有在港口看到人类之外的生物，视觉上的海水如同凝固的深色果冻镶嵌在港口边缘，停靠在岸边的各种船舶与它有种格格不入之感。
潮湿的海风跟往日一样向着岸上吹来，却又携带着另一种难以形容的味道，李乐面朝这幅画面观望一阵后，最终还是迈开脚步踏入其中。
港口里来来往往的人并不少，慕名前来游玩的人，和忙碌奔走呼喊工作的人不算是泾渭分明。
他们偶尔会发生一些碰撞，幸好的是双方都会各自道歉退让一步，所以没有演化成更加激烈的冲突。
这样和谐共处的场面，看起来似乎也是湾饶区日常的一部分，在道路两旁摆摊的商贩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李乐在一处做海鲜饼的小摊前面站定，要了一份小料加满的豪华版海鲜饼，在被摊主推荐隔壁的特色饮品后，也从善如流的买了一大杯。
晶莹如翡翠的绿色在透明的杯子里摇晃，里面还有红色的宝石状颗粒起起伏伏，单从卖相上讲这种名为‘馨空汁’的饮品就很吸人眼球。
据说近期湾饶区从上到下都好评爆棚的‘馨空汁’，里面的红色颗粒是由海边新生长出来的一种植物制作而成的。
李乐咬着吸管猛喝了一大口，冰凉清甜的液体瞬间滑过舌尖，光滑弹润的颗粒随之敲打在粘膜上，牙齿轻轻一咬又酸又甜的汁水眨眼喷满整个口腔，同时瞬间带来种直刺大脑皮层的冰凉爽意。
咕咚咕咚直接喝掉了半杯‘馨空汁’后，李乐拿起摊主在他返回时便递上的海鲜饼，张大嘴巴咬掉配料丰富、油香四溢的厚实炸饼。
跟之前在旧城区吃的‘咋蹦’满口肉油不同，湾饶区的海鲜饼更加清淡香甜还弹牙，再加上‘馨空汁’的辅助，更是让人胃口大开。
李乐就这么站在原地大吃大喝的样子，旁边看见路过的人都不自觉慢下脚步，被馋到也过来点上一份海鲜饼，完全成了这个小摊的活招牌。
已经在手机壳查到的地址周围转悠好几圈，却始终没有看到探索院b5项目组所在地，连天都彻底黑下来，李乐心里是半放弃，但吃着海鲜饼，还是顺便向生意开始多起来的摊主大声索要答案：
“老板，刚刚问你的那个45号地址，你到底想起来在哪里见过没有啊？”
“哎呀你看我！”忙碌到额头冒汗的摊主晃了晃脑袋：“忙起来就忘跟你讲，顺着我们这条街向东走，拐进第三个岔路，再直走右拐，应该就在那附近……”
“谢啦！”
李乐扬手跟摊主道谢后，就按指示向那里走过去，之前等蔬菜饼时，他便顺嘴提了下自己要找的楼牌号。
摊主一边动手一边跟着寻思一会后，告诉李乐这个地址他去送过外卖，但怎么走还要再好好回忆一下。
结果李乐给摊主招来一大批客人后，忙起来的摊主思路就被打断了，还是他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讲。
从小吃街道走出的距离根本没多远，李乐却像是走进了另外一个世界，烟火味道嘈杂人声在拐过两个拐角后已经听不到什么动静。
两旁高高耸立的建筑让这条路显得格外阴暗狭小，只能依靠脑顶两米高的位置上放置的小型灯投下的浅光照明。
李乐有些奇怪他之前转悠来转悠去，怎么就没发现这条不算隐蔽的道路，竟然还是摊主出声指点后才走进来？
不过如此光线不明的环境里，想要辨认出想找的那个楼牌号，李乐已经快要扒在墙上看了。
在位于这条路的李乐开始出现疑似壁虎行为时，有人注意到监控里略显突兀的他，不由问身边的同事：
“这个奇奇怪怪的家伙是谁？又是嗑东西嗑多转到我们这边，还是酒精泡过大脑想不开要来解决生理问题？”
“不知道啊，”同事脑袋凑过来看了看监控里的李乐，手指点点他放大后的脸：“但是这人看起来精神还算正常，不是那种浑浑噩噩闯进来的家伙吧？”
“那就是目地明确找过来的，”当先发现李乐的人颔首自我肯定，随后问同事：“最近组内有发出什么邀请吗？”
同事立即翻看一下记录，果断摇头答道：“没有。”
“那就不用管他了吧，也许就是个无所事事的家伙，反正我们不打开入口，他怎么都闯不进来。”
“嗯，就这么做吧。”
监控后面的两个人三言两语便有了决断，于是李乐摸索半天也没找到楼牌号，便只能无功而返。
回到住处后李乐也没跟方远详细讲述他这到处碰壁的一天，躺在床上十分迅速的闭眼入睡，再次起床后却得到了一个消息。
“……你是说对那块紫色发光体的研究已经有些眉目了？”
面对一大清早兴致勃勃找上门通报消息的方远，李乐并没有他那么情绪上扬，反问的语气倒像是在给人泼冷水。
“没错！”
方远没受到李乐的影响，自带早餐找过来的他，非常有主人翁意识的把李乐引到桌前坐下，分配食物的同时继续道：
“研究员说那里面的东西确实是在玩游戏，但跟我们之前想的异世界来客不同。”
停顿了下，却并没有从大口吃饭的李乐身上得到恰当的反馈，只得到一个询问意味的眼神，方远叹口气说：
“里面的并不是完整的灵魂，甚至那种意识，在感知中也像是彻底依附在对方所以为的杀戮游戏上。”
“……”李乐沉默思考了一下，以揣测的口吻说道：“你是说他们以为自己在玩一场杀戮游戏。
实际上他们是作为异怪在这个世界屠戮破坏，并且除了游戏之外的事情全部不知道，也没法说清楚，是这样吗？”
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轻松，方远只是简单一说，都不用太过详细的解释，就被李乐将情况说中了七七八八，他点点头补充道：
“就像李哥你说的情况，即使是全息游戏也要有正常的营养摄入才能维持身体机能，以我们这个世界的技术水平，还没达到把人类转化为近乎永生的数字生命的程度，就算是比这里更强大的生命形态，也不会除了一个单调到简陋的杀戮游戏外再没别的吧？”
方远的手随意比划了下：“那个紫色发光体里的东西，没有作为独立个体生命的记忆，别说吃什么喝什么，就连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都说不出来，能被我们接收到的信息，全部都在讲杀戮游戏相关的事情。”
还记得方远当时接触那玩意后得到的信息，李乐眉头微微扬起：“看起来不像是那东西在玩游戏，它本身更像是一个由程序设定好做出各种反应行动的npc。”
“还是智能程度不算高的那种，但是重点来了，”方远没反驳李乐的说法，还顺便说一嘴，毕竟他听到后脑子也是同样的想法，可探索院的研究员又给出的情报就令人迷惑了：
“那东西里面有大量破碎的灵基。”
没忘记灵基是这个世界特指灵魂、意识、精神承载物的词语，李乐挑了挑眉问：
“那是这个所谓的杀戮游戏在专门收集灵基，还是说那些破碎灵基是异怪吃进肚子里消化后残留的渣滓？”
“这就是那些研究员们接下来工作的重点了，”方远两手一摊，颇有些事不关己之感：“反正兴趣已经被挑起来的神经病们，肯定是不需要我们这类大脑开发程度不足的家伙去帮忙添乱。”
眼看李乐又恢复一脸平静继续干饭，方远接着干劲满满道：“李哥放心，兄弟我绝对不会让你吃亏，后续你就躺着接钱吧！
探索院已经在狩猎异怪的任务里，添上了高价收购紫色发光体相似物品的讯息，
等后续样本多起来，神经病们能放开手脚施展，每得到一些进展，你就会多上一笔进账的。”
“你那三成划过去了吧？”
李乐有点不确定的要掏手机确认有多少进账，方远连忙制止，并指着桌上的食物对他说：
“划了！划了！这不是拿到钱就来感谢李哥带我赚大钱嘛！说起来李哥你都不关心一下屈弘益的事情啊？”
“那是谁？”
“……”
看着李乐毫无变化的脸，方远一时间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对视半晌才肯定李乐是真不记得了。
“锚点啊李哥！”方远在椅子上拧了拧身体，有种要蹦起来的意思：“‘门’唯一存活的锚点！你就是用他拿到的第一笔巨款啊！”
“哦……”
李乐仰起额头，恍然大悟，从记忆的犄角旮旯处翻找出一张挂着眼镜的中年男性面孔，不知道方远突然提起他是要干嘛，索性张口便问：
“他有什么值得我关心的地方吗？”
因为他看到的屈弘益大多数时间都是个覆盖着血肉状物质的人形，所以印象实在深刻不到哪去，拿到探索院给的钱后，李乐就把屈弘益自动归类到再不会出现的废品栏中。
“仅仅是生还的‘门’的锚点这一项就很值得关注了好嘛，”方远无奈叹息：“探索院现在倒是还没能搞明白他仍然活着的原因，也没得到其他有用的信息，但是调查出了一些东西，屈弘益试图打开‘门’，是想要前往梦。”
“梦？”李乐很是疑惑：“你说的是睡觉的时候会做的那个梦吗？想去的话，躺下闭眼睛不就行了？他为什么非要通过‘门’。”
“这也是最让人不解的地方……”方远摸了摸鼻子：“有个思路比较开阔的研究员跟我讲，可能是屈弘益某一次梦中听到了什么存在的召唤，也可能是屈弘益曾经在梦里见到什么，他不顾一切想要前往的梦跟我们所知的梦大概有很大差别。”
李乐看着方远，咂吧咂吧嘴，给出真心实意的感叹：“你们这个世界真的非常奇怪啊。”
小眼睛向上狠狠翻了一圈，方远语气不是很客气地回他：“李哥你又不是第一天到我们的世界，用得着有事没事就揪着这点不放吗？”
大概是情绪上来了，方远居然在食量上跟李乐平分秋色，就是他起身连连打着嗝走出去的姿势不太好看而已。
把残留的食物垃圾收拾好后，李乐便顺带拎起来，今天他还要去群德区的小教堂，蹲点看看能不能直接逮到烈日圣教的主教。
刚开着摇摇车进入群德区不久，李乐就感觉气氛有点不太对，道路两旁平日里姿态闲适、会互相打招呼问候的人表情都不好看，似乎有无形阴云笼罩在他们眉眼间。
摇摇车继续向前开，李乐看到了一个略显眼熟的背影，前进方向暂时相同，只是从后面看这个人都能感觉到那种喷薄欲发的愤怒情绪。
速度快于这个人的李乐马上便看到正面，干净利落的发型下是一张清汤寡水的年轻脸庞，素淡的五官怎么看怎么都散发出一种乖顺老实的气息，脸却在过于强烈的怒意渲染中显得狰狞扭曲了些。
李乐认人不靠衣着也不看五官，全看皮下骨肉排列分布，于是轻而易举就认出这个穿着蓝黑校服的学生是谁，那天早上给方远送来罗婧消息的鼻环少年。
没有那副打扮得妈都认不出的非主流妆容，此时的鼻环少年怎么看都和上次见面时判若两人，李乐不由觉得他之前的样子应该只是为了伪装，并没有多少真实喜爱。
“咦？你不是……”
跟李乐还要判断一下不同，鼻环少年在看到他时脚步便顿住，眨眼就想了起来也叫出声。
毕竟李乐的特点很鲜明，再加上他此时窝在软萌喵喵叫猫车里的辣眼睛样子，真的很能唤起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