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混出样的旧识
想到马上要去见的人，李乐对这个某种意义上格外显眼的住处也就不再意外了，就是要这种既低调又高调的味道，才配得上大隐于市不是吗？
虽然对方具体的门牌号码李乐还没查到，却不影响他在这楼下守株待兔顺便让手机壳在附近的监控里查查踪迹。
幸好现在这人应该还是比较显眼的形象，在来1市之前李乐和昆特确认过，但是已经算夜晚的时间里，他有点摸不准直接找上门会不会在家。
1市全区域的光亮都很充足，即使是在新近入城大多数人的绿色通行区，建筑不太繁华偏老旧的这个地段也不影响正常视物。
在手机屏幕上见到宽大身影的同时，面前大楼的出入口也走出人来，很巧合的正是李乐准备见的对象。
“咦？乐哥怎么在这里？是在等人还是要看房子？你也赶来1市闯荡了吗？”
大踏步走过来的身影让地面都隐隐震动，视觉上比上次见面时还鼓起一圈的方远乐呵呵向李乐伸手。
“是来见你。”
“哦？”握手后顺便摸着自己肚子的方远疑惑起来：“我有什么好见的？乐哥你有事要我帮忙吗？
不是我吹牛啊，兄弟我在这片旧区混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帮你介绍个工资不错的工作绝对没问题！”
“不是工作的事情，我手里还有些钱，够一段时间使用，你这是有事要去忙？”
方远身上背着包，是要出门办事的样子，再配上此时这个夜色，李乐一时间拿不准要不要继续耽误他。
“出去转一转看看能不能接到什么零工，旧区不像其他区那样有精准的工作发布时间，晚上更容易有活，乐哥没事的话，我们就边走边说？”
方远一边示意李乐跟上一边率先沿着街道走起来，虽然他长得胖但速度一点也不慢，称得起一个灵活胖子的夸赞。
“车停在这里没问题吧？”
李乐指了指自己停在旁边的车，方远打量一眼后笑道：
“没问题！没问题！乐哥你放心，你这车的款式早就没人能看的上，整车开走在市内都没有接手的店，就更别说拆那些个连废品也算不上的零件去卖了，你要是扔在这里停三天就会直接被当垃圾处理。”
没想到看起来还很新的车居然一文不值，李乐有点担心手里的钱是不是也跟着贬值了，像是知道他的担忧，方远开口说的正是劝说。
“唉！来之前我也没想到1市变成现在这样，就算‘日消’前就听说这里哪哪都比别的地方费钱，来之后我才算是真的开了眼！
已经不是贵这个字能描述的，还有分数要求，分数不达标有些东西、有些地方就得花出天价才能买到、获得进入资格。
城市里的原住民们天然就有高低不等的分数，后来的可就全部是从零分到负分的开局，所以乐哥啊，刚到这里别想其他的，赶快想办法干活赚分赚钱才是正理呐！”
“分数？”
方远话里提到的分数是李乐之前不知道的，在网上跟经过核检处时也没听人说到。
“乐哥你是今天到的？”
见李乐点点头，方远便用手比划出卡片的样子：
“那你明天去核检处登记时就能看到，今天拿到的标示图别不小心给弄丢了，会在上面登记分数，最开始一段时间大家都这么麻烦。”
“好。”
光从李乐脸上看不出他有没有在意，方远便详细说明一下让他重视这件事：
“乐哥你别不放在心上，标示图那东西对初入城的人是很重要的，丢了虽然能补办，但要花一大笔钱不说，没有标示图期间根本不能在外面走动。
需要被集中看管起来，那呆的地方真不是人能待的，有需要连空气都会跟你按量收钱，不把你身上最后一点油水榨干净绝不会放人！”
在好心劝说面前，李乐还是能听进去话的，便痛快转身跑到车边把挡风上的小纸片拿出来放进兜里，再回方远身边时，他正连连鼓掌：
“对！对！对！就得随身带着，乐哥你还要注意点别让它轻易坏掉，我听说现在旧区里有人特意盯着你这样刚进城的人偷标示图。
拿它当人质要钱，不想被关起来的话，只能老老实实大出血，不然他们立刻会叫集中看管处的家伙来抓人。”
“偷标示图的那些人和看管处的人有勾结吧。”
听到这情况李乐立马就有了沆瀣一气的判断，方远则竖起大拇指：“乐哥厉害！就是这样，只是我们不知道这两方人是一个头头，还是互相勾结？
反正拿到手的好处他们都是相互流通，还有人好不容易离开集中看管处后，看到偷他标示图的和抓他进看管处的人勾肩搭背喝酒呢！”
“居然没有闹出乱子来？网上也没消息……”
照这情况看外来者在1市一不小心就会被刁难，整个外来群体在这么反复折腾下怨气肯定很大，演变成跟城内人的激烈冲突也极有可能。
“网上能有什么声音，能发的东西都要先被过滤一遍，确认没有对1市的任何‘抹黑’‘造谣’才能发出去。”
方远圆滚滚的胖脸上有显而易见的讽刺：“想闹出乱子来的会是什么人？”
不等李乐开口他就继续说:“当然是进过集中看管处、没有丁点油水的那些人了！放出去之后还有看管处的人三天两头去住处搞‘回访’呢！
连自家几口人什么情况都让人摸透了，有几个敢大着胆子去闹事的？
真有那样的刺头，也没法从看管处出来，随便安一个被污染的名头就会死得连骨灰都没有，宣称是对1市全然无害的干净呢！
反正天天进城的人有的是，谁会在乎那样一小拨无声消失的人？”
方远讽刺的自然不是像李乐这样的外来者，而是集中看管处以及相关联的势力组织，这么一通情绪略显激烈的发泄后他稳定心神，转头向李乐说：
“所以说啊，乐哥，1市这里完全不像它所展示的、我们在外面以为的那么美好，处处都有要小心谨慎的地方。”
“嗯，”李乐认真点头后问他：“那我就叫你方远，小元那个称呼你不用了吧？”
方远脚步顿住，身体正好处在两块闪光灯板交界地带，他侧过来的脸仿佛也被分成了冰冷的苍白与漠然的苍蓝，与一直富含情感的声音截然不同的沙沙摩擦声，从他脚下的影子里冒出头。
“你可能不知道，”对方远，或者说最开始经周文林介绍搭伴探索过宅院异空间的小元，身周展露的种种异样视而不见，李乐平淡继续道：
“最开始我看到的你就不是正常人类的样子，只是你那时候的模样还没现在这样大的改变。”
此时在李乐眼中，方远完全是由大大小小无数肉瘤堆积而成的人形，勉强去看能分辨出表情的脑袋上，实质的五官倒是在原位，不过近乎占据整个额头部位的闪烁着如同群星光芒的晶体属实夺目。
最开始李乐见到的小元只是有限的异变，像是此时那些肉瘤的简化版赘生物附着在他身体表表，当时李乐也是琢磨了一会才掌握把看到的东西当做正常装饰物忽视的方法。
在富村重遇时，李乐才察觉方远体表那些让人起鸡皮疙瘩的东西应该是他的伪装，至少他们周围其他人看到的方远都是完全不同于小元的正常人外表。
不过对李乐来说，哪怕方远身形外表变化再大，甚至动作习惯都有差别，他看到的都是一脉相承的奇怪样子，认出来简直再容易不过了。
“在来1市前我向昆特问了你的事情，嗯……是问当时同样接任务的方远去哪了？回来之后再没见到，这样的话。”
李乐没有贸然接近此时显露某种真面目的方远，继续说自己做了什么：“你跟昆特关系应该不错吧，他不单是告诉我你在1市，还在我离开后立刻把我打听你的事情传达给你了。”
发现方远脑门的晶体里星光更加强烈，李乐迅速把话说完：“不是在特意监视昆特，只是我手里有个比较神奇的特异物，注意到有认识的人提起我便把你们的通话复制过来，还顺藤摸瓜把你在电子设备上能找到的身份信息集中起来。”
“我有听昆特队长说起，你拿着的那个神降仪式遗留物的变化，就像之前的笔记本一样，它很危险，别随便让我们这类普通人看到或接触。”
先是小元清亮干净的声音，随后又变回方远总带着轻松喜色的另一种嗓音，面前自称是人却完全不像正常人样的胖子，姿态重回刚刚旧识相逢的亲切状态。
“话说李哥你看到的我是什么样子？”方远再次迈开脚步，表露出一种仿佛卸下一层伪装的坦荡感：“亏的我在富村碰上你时，还反复观察你的反应，一点也没发现你认出我来了啊！”
“呃……”
李乐瞥了眼随他动作摇摇颤颤的肉瘤们，正常人张口欲吐、密集恐惧症尖叫昏厥的画面，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准确形容出他的样子，方远听到他喉咙里挤出来的动静，撇撇嘴道：
“行了行了，我也不难为你了，想来肯定是好看不到哪里去吧。
说来李哥你也真够怪的，明明在圣物面前我的伪装也是没有显露丁点马脚的，身体细胞级别的变化怎么在你眼里就完全是透明的呢？”
“我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很多东西在我眼里和你们看到的好像都不一样。”
就李乐了解到的每份简洁基本不超百字的短报分析，方远的身份是属于环机关的特派员，大概在各大区有巡视、监督、查访等等职责，权力等级上要高于秘星跟探索院这类的分支机构，属于能直达天听的特务类人员，跟上级有区别于常用手段的其它联络渠道，并不依赖电子设备。
“也是，你可是在秘星档案里暂时命名为‘代行者（疑似）’的五级特异物啊。”
“代行者？这是什么含义？”
方远透露的消息是李乐所不知道的，按照手机壳对他相关信息的重视程度都没有找出来，也就是说这份档案放置在特别的地方。
“怀疑你是哪位神的地上代行呗！”方远很痛快给出解答：“是拥有祂的力量的特殊神眷者，或者更偏激的认为你就是神的化身。”
“这个世界真的有神吗？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被李乐新出炉的问题难住了，方远皱眉苦思一阵才犹豫着回答：“因为特异物跟特异事件等相关的存在，所以碰见过的人基本认识就是真的有神。
不过你让我回答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很难跟你说明白啊，像我这样有特异能力的人，在最初获取跟每次提升时都能明显感觉到祂们，通用的形容就是伟大。”
这样不清不楚的答案显然是李乐不能理解的，于是他也跟着皱起眉头来，方远看到这变化笑出声：
“哈哈哈哈，明明李哥你才是跟祂们距离更近的存在吧，怎么是这样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我确实了解不多。”
李乐坦然承认在这方面的无知，他能接触到的信息里面，即使是手机壳屡屡从各种隐秘处盗取，可只要碰上跟特异有关联的地方，详细描述就要么是简短到根本分析不出什么意思的词语，要么就语焉不详到明明字都认识却不明白在说什么。
总得来说就是，任何人试图从现成的资料里得到特异的系统知识，完全不可能。
就像李乐基本不离身的手机壳，他可以试验出它能做什么，却根本搞不明白它能那么干的原因，探究根源更是困难。
不过现在仅仅是跟方远聊了一会，李乐便知道特异的源头是神，并且这个世界有复数的名为‘神’的存在。
同时那些神跟环机关所掌控的他们所有人所在的现实，似乎并不在一个空间，这里的人对神的认识除了方远说的那些时候莫名奇妙的感觉外，更多的好像跟会出现的神眷者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