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罗刹鸟（6）
来至沈府，刚进正红朱漆大门，我一眼便看到那棵千年古松，散发着浓烈的阴气。
“姑娘在看什么？”
云喜见我停下脚步，便也跟着停了下来。
顺着我的视线朝古松看去，她不由打了个寒噤，小声跟我说：“我听府里的老人说，沈府尚未新建，这棵古松便在这儿了。后来沈老太爷新建沈府，本想将它移走，可不知为何最后又留下了。不说大户人家，便是寻常百姓家，谁会在这正门中央种这么大一棵树。”
的确，正门有大树，于风水上是极其不利于的。大树会阻挡阳光照进房屋，导致阴气过重，于居住之人的健康、财运都是极其不利的。
“可说也奇怪，这沈家的运势非但没有因此受损，生意反倒是越来越好了。”云喜继续说，“而且府里的夫人胎胎都是男丁，香火极旺。”
财运未受损，是因为布了“招财聚阴阵”。所以别说是受损了，简直就是财源广进。
至于……胎胎男丁？
不正常。
很不正常……
忽然，云喜凑近我，声音更小了：“姑娘，我还听说，这棵古松下面埋着一个女人。也不知是真是假……”
说着，她扯了扯我的衣角，“姑娘，我们快走吧，我怎么觉着越来越冷了……”
阴气那么重，她会感到冷是再正常不过的。
我微微点头，随她一道往白素的房间走去。
因发生了昨夜之事，摘星阁便被封了起来。说是要等季殊请来玄空法师，看过之后做了法事才可以再次打开。
白素现在住的房间，在距摘星阁不远的听雨轩。
刚进房间，白素的声音便从内阁传了出来。
“可是周婤姑娘来了？”
云喜立即回道：“是的，小姐。”
“快请进来。”
内阁中，暖烟缭绕，白素着一件烟青色绣海棠花长裙坐卧在软榻上，发髻有些松散。
原本那张精致漂亮的脸，因没了一双眼睛，又多了两个血窟窿，显得有些恐怖。
我在软榻前那张红木雕花圆凳上坐下，开门见山道：“不知白小姐请我来此，所为何事？”
白素屏退左右，连云喜也未留下。
这才缓缓开口：“你见过它了，是不是？”
我被她问得一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她说的应当是罗刹鸟。
我微微点头，又想到她此刻看不见，便回了个“是”。
她的手下意识地抓住软塌的扶手，问我：“怎么样，能抓吗？”
抓罗刹鸟么……
我悠悠看了她半晌，才道：“前因？”
“前事未明，后事难断。”我注视着她，纵知她此刻看不见我，“白小姐也算是我的老顾客了，应当知道我的规矩。”
“前因？！”
白素忽然变得激动起来，“那畜生摘去了我一双眼睛，我当然要让它付出代价！”
我并未说话，只淡淡看着她，直到她激动的情绪慢慢缓和下来。
见我久未说话，她试探性地喊了我一声：“周婤姑娘……”
“前因？”
我再次重复道。
“那只怪鸟啄了我的眼睛……”
“此乃后果，并非前因。”我打断她。
白素顿时一愣，抿了抿唇，支吾道：“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要多少银子，尽管开口。”她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不知是激动的还是害怕的，“无论多少银子，我都给！”
我再次摇了摇头：“我说过了，前事未明，后事难断。白小姐若是不肯说出此次事件的前因，你无论给我多少钱，这活，我也不接。”
见白素还是支支吾吾的不肯说，我不耐起身：“既如此，待白小姐想好了再来找我。不过到时，我还肯不肯来，愿不愿管，我自己也不知道。”
刚要转身往外走，白素慌忙出声制止：“姑娘留步！”
“我说……”
白素被朱戏子的鬼魂拖下池塘，惊吓之余离了魂，后我用返魂香助其复活。
只是，返魂香一经使用，身上便会留有香气，经久不散。
这种气味极易引来邪祟。故此，我在离开白府之前，还特意嘱咐过白素，七七四十九日之内不能到废墟、坟墓等阴气较重的地方。
谁知，我刚离开没两天，白素便去了城西的一处墓地。
还在墓地待了整整一宿。
最终引来了罗刹鸟。
“罗刹鸟，具神通力，飞行绝迹，陆行无踪，最嗜人类血肉……”我有些无语，“你为何偏要去惹那煞神？”
白素咬了咬下唇：“因为我不甘心！我不愿意就这么嫁了，还是嫁给这样一个浪荡公子……
“我同爹娘说了很多次，这个沈良都要成亲了还流连烟花柳巷，绝非良人！我不要嫁给他！
“可他们非但不同意，还义正言辞地教育我，说男人三妻四妾，有几个红颜知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呵！正常……
“于是，我故意和那朱戏子走的很近。一个即将成婚的女子，却同夫君之外的男人暧昧不断，牵扯不清……我要叫他们知道，他们的想法有多错误，他们的言论有多恶心……
“可即便这样了，他们也只觉得是我荒唐，丝毫没有想过我此刻的行为和沈良那浪荡公子其实是一样的，甚至他比我更恶劣！
“我的目的没达到，便没再同朱逢生玩那套欲拒还迎的把戏。可巧这时，他却排了那出什么鬼戏，还说那些个昏话……
“哼！他这样的人，本小姐见得多了。我一眼便能看出他在想什么，攀龙附凤，妄想将我当做跳板……”
“可这踏上跳板的梯子，不是你递给他的吗？”我忍不住插嘴道。
白素有些心虚：“我哪儿知道他那么没有自知之明啊？”
我：“……”
见我没再说话，她继续往下说。
“后来，我死而复生，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其实在他们心里，我嫁的夫君是什么样的品性，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姓沈，汀州首富沈家的沈……”
白素自嘲一笑，“说来好笑，我自认千娇万宠，其实不过是，家族联姻的工具。我没再指望通过说服他们改变心意，来挽救我的余生。”
“所以，你借助邪道？”
罗刹鸟虽具神通力，变幻莫测，却没有惑人心智的能力。然而，成亲当日的白素，宛如一个提线木偶，对一切都无动于衷。
我便知，她应是同罗刹鸟达成了某种协议。
她微微侧身，似是有些不敢面对我：“我……我去了东陵，拜见了红衣术师……”
红衣？
我眼睛蓦地睁大，邪术之祖顾天枢的大弟子，曲红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