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罗刹鸟（5）
我知。
可我白素，不遵！
这话，她说的何其轻狂，在场之人包括沈老太太在内，都不由得一震。
沈老太太怔愣片刻后，声音陡然变大，似是为了找回场子般。
她声音尖锐，冷笑连连：“漫说是大家闺秀，便是寻常人家的闺女，哪个不遵三从四德？你是要上天不成！我倒要问问白威，他是怎么教的女儿，竟如此狂悖！”
说罢，便当真要遣人到城西去请白威，却被沈天君给拦住了。
“母亲且息怒，素素如今是沈家的媳妇儿，再去叨扰白家人，多少有点儿不妥。”他面色淡然，眼神冰冷，一副上位者的神态，“自家人，关起门来慢慢教也就是了，总有一天能教会，不是吗？”
白素虽娇惯了些，却并不是傻子，沈天君话中深意叫她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她似是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处境。
汀州不是城西，沈家不是白府。
“老爷和老太太刚一离开，小姐便遣了我出府来找姑娘。”
云喜说完，便双眼晶亮地看着我，“姑娘可一定要救救我家小姐啊……”
我端起青花陶瓷杯，浅浅地喝了口。
白素，很聪明。
虽骄纵跋扈，却极会审时度势。
沈天君那看似关怀示弱的一番话，但凡换个脑子不清醒的，都要以为这公公是在忌惮自己的娘家。
的确，白素该庆幸她的娘家是城西白府，同沈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利益牵扯。不是那些小门小户的女子，可以任夫家随意欺辱。
只是……
“你家小姐找错人了吧？我不过是个开铺子卖香的，这家族斗争，后宅之事……”她不是更应该找白家人吗？找我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作甚？
这后半句，我并未说出口。
云喜听出了我话里的意思。
她一脸为难地看着我：“小姐就只让我来请姑娘，只是具体请姑娘做什么，小姐并未言明……”
“她只让我一定要请到姑娘。”说到这儿，她有点儿不敢看我，“我认识姑娘的时间虽不算长，却知道姑娘是个好奇之心极重的女子……于是，便将昨夜之事的后续，如实同姑娘复述了一遍，希望姑娘能……”
……能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同她去见白素。
果然，强将手下无弱兵。主子是个会审时度势的，丫鬟也是个会察言观色拿捏人心的。
我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才轻笑道：“观察的不错，我的确对那些家族秘辛、奇闻异事很感兴趣，也的确很想知道沈家事件的后续。不过……”
我顿了顿，云喜吞了吞口水，一脸紧张地看着我。
“我更喜欢钱。没有钱……”
“有钱，有钱……”云喜瞬间激动起来，忙从袖袋里掏银子。
边掏边说，“出门前小姐给了一袋金叶子的，可我想着姑娘如此能人，应是高洁之士，恐人间钱财会污了姑娘的眼睛，徒惹姑娘不快，便没敢拿出来。”
“……”
她这不是在骂我吧？
【噗嗤！】
夭夭哈哈大笑起来，【这小丫头真是白费半天口水了！貔貅大声说，请尽情污染我吧！我不嫌弃金子晃眼，银子傻白，铜钱腥气……】
云喜将那袋金叶子放在大理石几上，笑嘻嘻地：“小姐说了，只要姑娘去见她一面，这些便都是姑娘的。如果有别的需要姑娘帮忙的事情，酬劳另算……”
夭夭：【啧啧啧，这财大气粗的，太对貔貅口味了……】
我用余光瞥了一眼悬浮于半空之中，极尽嘲讽之能事的夭夭，说那么多，不就是指望我不收这钱吗？
偏不叫你如意。
我拿起石几上那袋金叶子，笑笑：“你回去告诉你家小姐，我晚些时候便来。”
夭夭炸毛了：【喂！貔貅！你还真收啊，你还真是……】
云喜千恩万谢的走了，夭夭还在叫嚣。
我眸光微冷：【看来，我对你的警告，你是半点儿未放在心上啊……】
我捻了个诀，夭夭便被封进了紫檀钗里。
【喂喂喂，你想对我做什么？】夭夭在紫檀钗里大叫。
我伸手拔下发髻上的紫檀钗，拿出振灵香，就着炉火点燃……
夭夭已经猜到我要做什么了，它叫的更大声了：【靠！你想要我的命啊……你这个狠心的坏女人！】
【貔貅！财迷！钱串子！周扒皮……拿开！快点拿开……】
【貔貅，别闹了，真的会死人的……】
【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主人，我错了主人，求你放……】
夭夭的声音戛然而止，因此刻我已熄灭了振灵香，将它从紫檀钗里放了出来。
我悠悠开口：【知道叫我什么了？以后可别再忘了……】
【不会不会，主人！】夭夭立即表态。
“你这香燃了又熄的，是在做什么？”
一个好听的嗓音悠悠传来。
白子衿已化作人形，正慵懒地椅在桃花树上，一脸戏谑地看着我。
“没什么。焚香旨于心情，不顺心了便想焚香，心情顺畅了，自然顺手熄了。”
我将云喜那杯半点未动的桃花茶顺手倒了，才问白子衿，“你来做什么？”
“自然是来投奔你。”
他以手为枕，斜卧在桃花树上，灼灼桃花，将他的笑容衬得越发明媚，“我在人间没住处，又不认识旁的什么人……”
“你可以回狐族。”我提醒他。
他却好似没听到：“我可以付房租。”
“这不是钱的事儿。”我拒绝。
“每月一锭金子。”
“……成交！”
他一个侧身，自桃树上飞下，在我对面的石凳上坐下：“别怪我没提醒你，别插手沈家的事，还有，离那只疯鸟远一点儿。”
我又接了几片飘落的桃花，放入已洗好的青花陶瓷杯中：“怎么，认识？”
他没有回答。
我想了想：“沈家的事，要看他们请不请我，出多少钱请我，我再决定是否插手。至于罗刹鸟……办不到，它先惹我的。”
我将泡好的桃花茶推到白子衿面前，便看到他的嘴角几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
我疑惑：【我泡的茶卖相很差吗，怎么都不喝？】
夭夭沉默片刻：【……主人，我不愿意说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