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罗刹鸟（4）
出了沈府大门，夭夭便开始倒豆子般地向我科普。
【罗刹鸟，“八部鬼众”之一。相传，坟墓间太阴，聚积尸气，时间一久便化为罗刹鸟。】
【这罗刹鸟啊，不光长得丑，脾气还不好，是鬼怪里难得的大恶精怪，不讲道理，不分善恶，只为自己的喜好。】
【它们最喜欢吃人眼珠子，常变成美丽女子隐藏于人类当中，寻找合适的猎食对象。】
【你说这白素和沈良怎么就这么倒霉，成了罗刹鸟的猎物？】
【哦对了，你知道“八部鬼众”吗？便是……】
我从头至尾未说一句话，任它喋喋不休了一路。
次日一早，整个汀州城都在谈论沈白两家的联姻，以及昨日那场诡异的婚宴。
没去参加婚宴的人，都在称羡迎亲排场之盛大。
参加了婚宴的人，却在谈及那两个一模一样的新娘时，隐隐后怕。
“……我当时看得真真的，那花轿帘子掀开的时候，里头分明只有一个新娘子，可不知为何，后边儿又多了个新娘子，还自己走出了花轿。”
“我也看见了，而且更奇怪的是，我当时居然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
“可不是，真是邪门了！而且我刚刚听说，沈家昨晚出事了，那对新婚夫妻啊，眼珠子都让人给挖了！其中一个新娘还离奇失踪了……”
两个穿戴华贵的夫人，偶遇在月下香料铺门前。
我在柜台前调香，时不时侧耳听着。
“哎呦快别说到了，说得我浑身发毛。不成不成，我得去寺里请柱平安香……”
“唉唉，这眼前不就有个香料铺吗？”
说着，二人便走了进来。
我露出标志性笑容：“二位夫人要什么香？”
“我们想请柱平安香。”
“十文。”
我将包好的清香放在柜台上，二人付了钱便打算离开。
我看着那个身穿缕金百蝶穿花褙子的夫人，问了句：“观夫人面带郁色，不知家中可是有人生了疾？”
那夫人一惊：“不错！姑娘还会相面？”
我并未回答，只是道：“我这儿有味茵犀香，用水烧开可医治恶疮。一两银子，不知夫人……”
夫人立即道：“我要了！”
她高兴地自袖袋中拿了一两散碎银子给我。
同她一道来的那个夫人看得眉头一皱，轻轻推搡了一下：“什么香值一两银子，可别叫人给骗了。”
说着还看了我一眼。
“你家钱老爷便是钱多，也禁不起你如此……”
“你不懂……”钱夫人接过香，高高兴兴地拉着还在“打抱不平”的夫人往铺子外走，边走边同她解释，“我同这姑娘是第一次见面，可她一眼……”
二人刚离开香料铺，云喜便来了。
她一进铺子，便扑通一声朝我跪了下来，不住磕头：“周婤姑娘，你可要救救我家小姐啊……”
我将调好的香放入模具中，有些无奈：“起来说话。”
云喜抬头看了我一眼后，听话地起身。
我关了铺门，将她带至内院。
“不成想这月下香料铺后头，竟还有一方小院？”
云喜有些惊奇地观赏着我的院子，时不时发出一两声惊叹，完全忘记了她此次来是求我“救命”的。
“这是什么草呀？亮晶晶的，会发光一样，我之前从未见过……”
“那间挂了《海棠春睡图》的是姑娘的房间吗？真是雅致……”
“哇，姑娘居然还养狐狸啊！这狐狸的毛好白呀！它长得可真漂亮，是我见过的所有狐狸中长得最好看的……”
我微愣，狐狸？
然后一抬眼便看到，院子里那棵唯一的桃花树上，一只白狐狸正慵懒的躺在上面。
白子衿？！
他此刻应是使了掩眼法，故而云喜并看不见它凌空摇摆的九条大尾巴，便以为是只寻常的狐狸。
只是，他来做什么？
我没管他，缓步走到桃树下，坐在了大理石凳上。
桃花树下摆了一方大理石茶几，左右两边各有两个石凳。石几上是常年架着炉子的，炉子上煨着水。
云喜见状也跟了过来，在我对面坐下。
我接了几片飘落的桃花，分别放入两只陶瓷杯中，再倒入滚烫的热水，以此作茶。
我将其中一杯桃花茶推到云喜面前：“说吧。”
云喜忙对我道谢，却是半点不肯动面前的桃花茶。
“昨日婚宴姑娘也是在场的，发生的事情姑娘也都清楚，我便不做前述了，只说小姐和姑爷醒来之后的事。
“两人醒来，知道自己的眼睛没了，都开始大哭大闹。姑爷更是将所有过错都归结在了小姐头上，说小姐是扫把星，刚进门便带些阴司鬼物来害他，还吵着要休妻。
“小姐自小便被老爷夫人娇养着长大，哪里受过这档子气，当下便怼了回去。说……说……
“说姑爷‘不守夫道’，是个浪荡公子，银样镴枪头……若不是自己爹娘逼着，她都不愿上这花轿。说……她便是嫁猪嫁狗，也不嫁一个有事便往女人身上推的废物孬种！
“姑爷当即便被气得昏死了过去……”
我端茶杯的手被惊得抖了抖，滚烫的茶水洒到我的手背上，疼得我不由闭了闭眼。
白素这战斗力！
那可是生生说得朱戏子跳了池塘的，他沈良是怎么敢的？
成亲前都不打听打听的，还当自己是娶了个贤良淑德、忍辱负重的小媳妇？
谁知，还没完……
沈家老太太一见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大孙子又昏死了过去，当下便慌得不行。
直对陈管家喊道：“李大夫应该还没走远，赶紧将他再喊回来，我的乖孙又不好了……”
整个沈家乱作一团。
等李大夫好不容易将沈良救醒，正帮他平复气息，白素忽又一脸嘲讽的说了句，“怎么，睡的女人太多，烂到连阎王殿都不收？废物……”
“废物”二字，她说得悠哉至极，轻蔑至极。
沈良被气得再次昏死了过去。
沈老太太当即便怒了：“泼妇！白家居然养出这般没有教养，不知三从四德为何物的泼妇！”
“三从四德？”
白素转头朝沈老太太所在的位置看去，她虽没了眼睛，却叫人生出一种目光凛冽的错觉。
她的声音又清又冷，“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是为三从，妇德、妇言、妇容、妇功是为四德。”
“我知。可我白素，不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