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罗刹鸟（3）
婚房内，红纱帐幔，红烛摇曳。
大红的喜床上并肩坐着两个穿戴、长相，乃至面上表情都一模一样的新娘。
云喜拉着我的衣袖小声道：“周婤姑娘，我伺候小姐也有好些年头了，可我愣是看不出哪一个才是真的小姐。她们二人的行为举止，声音表情，甚至连某些小习惯，都是一模一样的……”
我们如今正躲在垂花门楼二层那株硕大的绿萝后头。
整个二层婚房无一砖一瓦，四面墙体皆以藤蔓编织而成，四面环花，紫藤萝顶，门窗皆为敞开式。
婚房内物一应俱全，婚床前方三五米处是一个极大的汤池。
真是奢靡至极！
这一个婚房便足有我十个月下香料铺那么大……
“右边那个是真的。”我说。
云喜讶异：“啊？姑娘是怎么看出来的，我瞧着都一样啊？”
我眯了眯眼睛：“左边那个……阴气太重。”
其实，方才在客堂的时候，二人身上也是有阴气的，不过并不太重。
最重要的是，当时她二人身上的阴气竟出奇的一致，就像是同时在某处沾染上的一样。
而现在，左边那个的阴气已完全显现，且很明显是由自身散发出来的。
云喜一惊：“那我们快去告诉姑爷，去救……”
云喜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也刷的一下红了，她忙转过了身去。
我也尴尬转身，背对婚房。
沈良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刚一出现便直接脱了个精光，当着两个新娘的面，大摇大摆地往汤池里去。
我有些无语：【最近怎么回事儿，老看到这种场景？】
夭夭更无语：【你大晚上的扒人窗户，会看到这种场景，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我想了想，觉得夭夭说的甚有道理，看来这种听墙角的行为，今后怕是不能再做了。
那今晚这墙角……我该不该继续听？
我有些犹豫了。
忽然，一股浓重的阴气自身后传来，我面色一凛。
转身回头，原本还稳坐床头的新娘，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了我身后。
白素那张脸原是极美的，可这个新娘妆化在她的脸上，却是说不出的诡异。
面白如纸，眉头一点墨，口脂鲜红如血，双眼无神……像极了纸扎童女。
她忽然咧嘴一笑，一口黄牙参差不齐不说，里面似乎还有东西在蠕动……
我看得几欲作呕。
云喜已经被吓得晕了过去，我揽着她的腰，让她靠在我的肩上。
我冷冷看着对面的假新娘：“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她并未回答，只朝我诡异一笑：“灵媒师，我劝你别多管闲事！”
【完了！完了！貔貅主人，她居然一眼就看穿了你，而你却对她一无所知……】夭夭急得在我耳边大叫。
我咬牙：【你给我闭嘴！】
耳朵都快震聋了……
假新娘说完这一句威胁的话，刷地一下又回到了婚床上，直直地盯着我，眼神中满是挑衅。
我将云喜轻轻放在地面花架上。
夭夭愣了愣：【主人，你不走吗？】
我冷冷一笑：【她让我走我就走，我面子往哪儿搁？】
我就站在花窗外头，静静看着婚房内的情况。她若敢轻举妄动，我便出手。
假新娘的脸色明显的阴沉了下来。
她死死盯着我，眼中寒光乍现。我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僵持片刻，她忽然冲我勾唇一笑。
那笑容，三分得意，七分挑衅，十二分地势在必得。
她缓缓站了起来，将头上的钗环发饰轻轻摘下，往地上一扔。
然后便开始宽衣解带，外衫，里衣……件件落地。
最后，竟只剩了件薄薄的纱衣披在身上，若隐若现……
她莲步轻移，往汤池走去。
汤池内，原本还闭目泡汤一脸闲适的沈良，看到这一幕，立即绷紧了身体。
“你做什么？”
沈良的声音虽冷，却明显带了欲色。
假新娘露出一个魅惑勾人的笑：“自然是，陪夫君泡汤啊……”
“怎么？夫君不喜欢？”她的声音柔媚得几乎能够滴出水来。
说着，已来到沈良面前，纤纤素手轻轻抚上他的眉梢眼角，自一侧脸颊缓缓往下，直至抚上他的胸口……
沈良被勾得双目赤红，一把将她扯到怀里……
一池旖旎，活色生香。
我忙闭眼转身，再看下去，我功德都快没了。
然而，就在我这一转身的档口，婚房内便传来一道凄惨的叫声。
满池鲜血，沈良的眼珠已不翼而飞，只剩两个血窟窿。
他疼得昏死在了池边。
汤池旁坐着的假新娘，正将两颗血淋淋的眼珠子往嘴里扔，吃罢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
而真正的白素，好似未曾目睹这一切，依旧稳坐床边，表情淡然，目光呆滞。
直到假新娘变作一只灰色大鸟，朝她飞去，琢取她的眼睛，她才痛得满地打滚，最终仰躺在了血泊之中。
夭夭满脸惊诧：【主人，你有没有看到？居然是……】
罗刹鸟！
我目光微寒地看着停在梁上的那只巨鸟，全身毛发皆为灰黑色，唯有尖利的钩嘴和巨大的双爪为雪白色。
它目光闪闪如磷火，尖利的钩嘴中正叼着一颗眼珠，那是白素的眼珠。
似是对我示威般，它吭哧一口将那眼珠咬得爆炸开来，然后慢慢咀嚼，发出了一阵磔磔声。
“龙神敕令，风神借法，敕！”
我扔出驱魔符的瞬间，它便振翅而飞，夺门而出。
夭夭急道：【让它跑了！】
我看着这满室的血腥，目光沉了沉：“我们也赶紧离开。”
沈良和白素的惨叫声很快便会招来沈家人。
若待会儿他们到了，看到二人惨状，而现场又只有我……
我不愿徒生是非。
夭夭飞到云喜头顶上空，转了一圈：【那她呢？】
“无妨，她本就是白素的陪嫁丫鬟，被连带着袭击了，晕倒在婚房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我顿了顿，“她是个聪明人，醒来后知道怎么应对。”
离开摘星楼，我远远看到步履匆匆的沈天君，我想，我们很快会再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