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利亚看不见的地方
【我的采访出来了,命你们2小时之内看完。】
这是庆祝瑞夺冠的两天之后,瑞在群里发的第一句话。
第二句话是:【除了亚军的谭雅,我和季军都参加了采访】
高恩和阿亨这些人对于谭雅这个名字的印象大概率跟塔塔差不多,像是一个名字,被打上了马赛克。
【发来看看,我懒得找链接了】
高恩发上来一句。
她飞机刚刚降落墨尔本,离下一个活动的准备时间还算充足。
利亚看着聊天记录里谭雅的名字,叹了口气。
谭雅的话,如果缺席采访,有可能是玩儿去了。
她右手持着手机,左手自然搭在皮质沙发上,食指指尖有规律地敲打着沙发。
“利亚!什么颜色好?”
塔塔小跑过来,递给利亚一本布料颜色本:“安娜让我随便穿,得体就行,我也不能穿得比她漂亮,所以我现在在纠结,薄荷还是天蓝?”
她们已经在这个工作室待了一个上午了,塔塔被量尺取了一上午的身材数据,现在又得挑颜色。
兴奋,但累。
利亚挪了挪身子,接过本子,仔细对比了提供的颜色,合上了印着花花绿绿的色块的本子。
“天蓝吧,但是要更淡点。我们有一种传统的蓝,叫碧落。你本来就是宾客之一,不能盖过主角的风头,但又不能太休闲太随意,碧落本身清冷但又显得庄重。我知道你不想理人,所以干脆写在衣服上好了,该做什么就去做,不想做的,不想参加那些活动,婉拒就好。安娜应该了解你的。”
安娜确实算了解她,所以才没让她当伴娘,不然事情会变得更繁琐。
安娜这次办的是海边婚礼,出于怕麻烦的心理,宾客名单尽可能做到精简,不必请的也就一律不请了。
话说他们原本是打算办一个东正教的婚礼的,特别是在家人殷切的期待下。
但安娜实在是越看东正教婚礼的流程越觉得烦闷,最终还是把这些一脚踢开,决定办个属于他们两个主角的婚礼。
但信徒的虔诚程度总是不可预测的。
于是这个婚礼就被一拖再拖,最后拖到了这个时候。
安娜没跟塔塔抱怨过他们跟家里的长辈的沟通过程,只是说她可以放心去参加婚礼了,安娜还嘱咐塔塔要她别迟到。
另外她还问了塔塔,对狐狸毛是否过敏。
“问这干啥?”
那天利亚刚下班回到家,塔塔也刚挂掉安娜的电话,从房间走了出来。
在利亚看来,这个问题实在有点莫名其妙。
“除非她要养狐狸。”
利亚拿起自己还有两三口水的玻璃水杯喝了一口。
她已经不记得这个水杯是不是已经在餐桌上放了超过二十四个小时了。
这个问题大概塔塔也不清楚,毕竟她下午才从纽约回来,过两天为了做婚礼上的高定又得飞巴黎。
她几乎是今天一回到家就去洗了个澡,然后换上了一条轻薄透气的过膝真丝睡衣,并且罕见地随手拿了利亚的一根手工木簪子把头发盘起来,簪子一头的珍珠像水滴一样垂落下来,而盘不起来的额前一缕头发轻轻搭在塔塔的颧骨处,每走一步都能在周围的空气里洒下淡淡的洗发水的味道。
塔塔轻笑了一声:“你怎么知道?她真的要养狐狸。”
塔塔没告诉利亚,安娜怀疑那只狐狸上辈子是只白毛鸽子,因为自从家里养了狐狸,长辈们对这对新人的离经叛道行为就几乎噤了声。
这事情发展倒是着实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
安娜要养狐狸的事情真的很突然,算是临时起意,那段时间正是他们和家人吵得最僵持的时候,然后安娜就突然生出了要养狐狸的念头。
“而且是雪狐哦,毛色是白的,我就说它上辈子是白毛鸽子吧。”安娜显然对这“天父的旨意”很满意。
塔塔其实并不对什么过敏,在这种方面,塔塔从小就是很好养的小孩。
“所以安娜要把狐狸带到婚礼上?”利亚漫不经心地开了一包饼干。
今天开了一天的会,还有采访大纲什么的,她实在是没什么时间好好吃饭。
“嗯她说可能。如果去的人里没有对狐狸毛过敏的她就带去。哦对了,我过两天去巴黎你也一起来吗?帮我出出主意?”
利亚闻言,把这几天暂定下来的行程都捋了一遍。
她今天看到的那个采访大纲的采访日期刚好是塔塔出发去巴黎那天。
“欸对了,”利亚突然想到了今天看的采访大纲,“有一个维恩的狱友的朋友在网上说我去看过维恩了,他们捕捉到了这件事,所以大纲里有个问题就是问我去那里干嘛。”
塔塔看到过那条微博,不过博主没说自己的身份,只在评论里回复了说自己认识维恩的狱友。
但那条微博没有激起多少浪花,评论也只有十几条,便再也翻新不下去了,塔塔也就没有在意。
“你打算怎么回答?”
媒体大概以为利亚去那儿是专门寻仇的吧。
而且媒体非要提这茬是因为维恩名下的其中一家上市公司被发现有财务公开信息造假的情况,也就是说,维恩的这牢还得再坐几年。
和他一起进去的林杰因为表现良好刑期一减再减,据说没两个月就要出来了,维恩的倒是一加再加。
利亚把鲨鱼夹从头发上拆下来:“实话实说呀,他们下一题还问是不是想去让维恩弃暗投明什么的。我想疯了吗?他们以为我是去救维恩的吗?没有人需要我拯救,包括维恩,我救实话实说我只是单纯好奇维恩的想法而已,这样就可以了。希文和罗维也觉得如果没有特殊的必要,最好面对问题还是实话实说。”
塔塔听着,挑了个眉,点点头:“那你就这么来吧。”
塔塔本来以为一到了巴黎就要去取身材各项数据,但对方却因为临时有件急事只能推迟到第二天,利亚早上做完采访,得知这一消息,就干脆跑去巴黎陪塔塔一起。
取好身材数据回酒店的路上,塔塔整个人已经累瘫倒在了利亚身上,她闭着眼睛听利亚讲谭雅的事。
“瑞那个采访我看完了,瑞不是说谭雅没去那个采访吗,结果我刚要退出那个采访,就看到了底下给我推送的谭雅的采访,好像也是那两天录的吧,我以为她是玩儿去了,没想到是另有采访。”
原本看到谭雅的单独采访的时候利亚是有点惊讶的,随即便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点开了链接。
采访不长,利亚是在塔塔去沟通裙边颜色的时候把那个采访看完的。
其中让利亚记忆最深刻的,就是谭雅还在开卡丁车的时候的一件事情。
在任何地方,偏见都是存在的,特别是在国际的场合中,在一些欧美主场的比赛中。
谭雅一直都知道这件事情,但当她在里发车线不远处被一位来自欧洲的选手恶意撞出了赛道的时候,她还是不可避免地生起了气。
比赛结束后,她跑去和撞她的人理论,对方显得很理所当然的样子。
“说实话,我不知道你这种人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
对方两手一摊,歪着头,用一种“你来错了地方”的眼神看着她。
谭雅简直觉得莫名其妙。
这是她这个赛季的第一场比赛。
第一场比赛就被人撞出了赛道,换谁不是满脑袋的问号。
她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像是要把自己的怒气灌进去:“什么叫我这种人?我怎么了?”
“我是说,你这种中国女孩子,你来这里干嘛?你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
那个时候谭雅才知道,按照对方的认知,她这样的黄皮肤的女孩子出现在围场,就应该是去当观众的,再不然也是某个工作人员的家人之类的。
这样的一个女孩子,本来就不该出现在赛车手名单上,更不该拥有一辆自己的卡丁车。
嫌不尽兴,对方离开的时候补了一句:“我撞你不是我的错,是你的。”
谭雅顿时火冒三丈,她盯着对方离去的北京,抱着头盔的手指蜷缩了起来,她愤愤地想:我下次,一定要把他以同样的方式顶出去!
但谭雅却最终没有这样做。
她没有把对方顶出去,她甚至没有碰到对方。
因为第二周的比赛,谭雅几乎是以冲的方式离开的发车线,而这一次,对方根本没能碰到她。
拿下了这个赛季的第一个领奖台的谭雅走下领奖台的时候遇到了上一周把她撞出了赛道的那个人。
她特地走到对方面前,站定,然后极其平缓地吐出了几句话:“你上周不是问我来这里干嘛吗?我现在告诉你,我来赢的。”
说完,她也不等对方反应,捧着奖杯,扬长而去。
主持人聚精会神地听着这个故事,然后问出了在看采访的利亚也很好奇的问题。
“可是为什么你突然决定不撞他了呢?不是说要把他也撞出去吗?”
谭雅先是一愣,随后笑着耸耸肩。
“因为这不是报复他最好的方法。”
“其实我有这个想法的当天就后悔了,如果我在比赛中撞了他,确实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了,但后果是我不想去承受的。我撞了他,一我们有可能双双退赛,二我会被罚,三卡丁车也是会产生修车费用的,四这并不能真正起到打击他的目的。”
瑞以前其实也告诉过他们,对于他们这些赛车手来说,有一件事情可以打击到他们。
永远不可能战胜另外一个人的事实。
当一位赛车手意识到他永远不可能战胜某一个人的时候,他会感觉到一种绝望感。
“简称:杀人诛心。”
瑞是这样说的。
而且谭雅做得很好。
对于这样的男性来说,女孩子一向来被他们视为“不会控制自己情绪的感性生物”。
但谭雅告诉他们,女孩子本来就是可以让理性和感性共存的存在。
不行的是个人,不是性别。
“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塔塔趴在利亚腿上,闭着眼,但轻声细语地。
塔塔想,如果袁辰是聪明的女孩子,秦律是勇敢的女孩子,那谭雅就是聪明和勇敢的结合体。
利亚曾经和塔塔一起看过一部叫作《他是龙》的电影。
那时的利亚嚼着嘴里的生菜叶问她:“你们的女孩子们,都这么聪明勇敢的吗?”
但塔塔不理解,她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反倒是问利亚:“这不是部爱情电影吗?”
后来利亚又买了电影的原著小说来读,那本书直到现在还在利亚的书架上。
虽然利亚已经很久没有把那本书抽出来看过了。
“以后运气好的话,我们可以看到瑞和谭雅一起在f1里争冠。”
利亚瞥了一眼刚刚从窗外闪过的塞纳河,憧憬着以后在f1的赛场上看到瑞和谭雅的样子。
利亚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成为队友,他们都会穿着什么颜色的赛车服,但利亚已经开始期待了。
塔塔依然闭着眼睛点点头,但还是有点保守地开口:“前提是有一辆好车和不拉跨的团队。”
不过再具体的,塔塔也就不懂了。
那些空气动力学,机械工程学什么的,塔塔不想看,头疼得很。
大学的时候,同寝室那个女孩子读的是材料和机械工程,她们一起住的每一天,塔塔都觉得这一个寝室根本就是有两个世界。
“衣服什么时候做好?”利亚问。
“说是不出意外的话,两周。他会派专人送过来。”
说完,塔塔左手撑了撑利亚的腿,重新坐了起来,叹了口气。
终于又结束一件麻烦事。
利亚倒是觉得好笑:“你知道你刚刚撑着坐起来的样子很像猫咪踩奶吗?”
塔塔不明所以,转过头来看着利亚。
“你什么时候养猫了我怎么不知道?”塔塔跟利亚住在一起,没在家里看过什么猫。
利亚为什么显得很懂的样子?
该不会是什么中国人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猫神故事吧。
“嗯确实有一只,”利亚有些玩味地对塔塔说,“一只来自西伯利亚的猫,看得懂西里尔字母的那种。”
塔塔一下子反应了过来,煞红了脸。
她不再说话。
她这段时间大概是忙到脑子里的纹路打结了吧。
不过当一只猫也没什么不好,至少猫咪只需要吃吃喝喝然后醒了玩累了睡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