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陌生的爱
“你上次说的让安娜亲自挑的香水到底是哪款好东西?安娜这么开心?”
婚礼持续了好几天,最后一天的晚宴塔塔没去参加,而是直接坐上了车和利亚去吃一个广东人开在莫斯科的粤菜。
此时的塔塔正用一双木筷子撕扯着盘子里的被秘制酱料浸透了的肠粉。
那一节粉皮被提起来的时候略淡于酱油色的酱汁滴落了下来消失在了盘子里的一滩酱汁里。
塔塔快走的时候安娜让塔塔一定要把自己的感谢带到,她很喜欢利亚送的礼物。
她以为那是什么未发售的新款香水。
“what?不是香水,是比较特别的东西。”
其实是利亚去问过安娜,有没有想好去哪里度蜜月,安娜说还在考虑,一切都只停留在脑子里,有在考虑要不要去趟欧洲,瑞士之类的地方。
“瑞士吗?我在那边有处房产,你们想的话,友情价租借给你们,多久都可以,附赠私人飞机接送服务。”
利亚说的那套房产利亚买来装修完之后除了度假会去住之外,平常是看都不会看一眼的,偶尔会租借给朋友或者剧组,影视公司什么的去用,但也会委托中间人签订一份严格的合同。
不仅是瑞士的那套,利亚在全世界各地都有这样的房子。
瑞就曾经辗转知道了他的一个英国朋友在美国读书的时候的住所是其实是利亚的房子。
只不过瑞的这位英国朋友从始至终都不知道这套房子的主人到底是谁。
但这种问题其实没人在意,不过是“哪个幕后富豪”而已。
利亚的提议安娜答应得很痛快,痛快到利亚以为这次蜜月由安娜全权负责,保罗则根本没打算管。
“哦那倒没有,只不过去哪儿住哪个酒店这些我决定,他就负责一些细节的东西。你懂的,分工合作嘛。”
塔塔边听着利亚说着她不知道的发生在利亚和安娜之间的事,一边把盘子里的肠粉干完了。
“你这算是,抢你初恋的饭碗吗?”
“不算吧,毕竟我提这事儿的时候压根没想到这茬儿。”利亚笑笑,她拿起刀叉开始切那块刚上来的漏奶华。
这家的漏奶华可可粉撒得很多。
可能是为了符合这个国家的人的口味吧,这份漏奶华的奶很明显用的是甜牛奶,另加了很多糖的那种。
作为一个总是往中国跑的俄国女孩子,塔塔倒是能接受这个。
她甚至想要给这份漏奶华配个熏鱼。
不过说起尼冉,他结婚之后就极少来朋友聚会了,能知道的有关他的消息也不是在忙工作就是在陪老婆。
瑞夺冠的那几次,尼冉也是会晚了几拍送去的祝贺。
不过瑞倒也不在意,因为根本没什么好在意的,况且他也有忙得晕头转向甚至差点忘记宁的生日过。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塔塔收到了短信。
“说是我这几天穿的那件,已经下飞机了,等我们到的时候得去拿一下。”
“那可不急,我们慢慢来就行,你参加婚礼的这几天我还去见了几个你们的寡头,他们看起来挺凶的,但幸好过程中没遇到什么难题,我过一段时间可能得再飞莫斯科一趟,亲自确定一些细节的东西。你那边呢?婚礼持续了这么多天,很繁琐吗?我看你心情还不错。”
塔塔现在确实心情不错,她正在一碗艇仔粥的配料里寻找着对她来说口感有点奇怪的浮皮。
出乎利亚意料的是,塔塔居然还挺喜欢这种口感。
上次利亚做了粥,并且告诉她这种样子的粥是广东那边的美食之后,塔塔就念上了。
甚至念到了婚礼之后。
利亚看她既然这么喜欢,就开了老远的车带她来这家她前一天去见某一位寡头的时候偶然发现的粤菜餐厅。
然后就被塔塔念了。
“我吃餐盘上的甜点的时候,你居然在吃这么好的东西?”
利亚暗自觉得好笑。
塔塔这一脸小怨妇的样子还真有点可爱。
“作为赔偿,这一碗都是你的,好吧。”
利亚说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刻意拖长了尾音,语气变得柔缓,像在哄小孩。
据塔塔说,婚礼没什么好玩的,安娜本来想安排一个室外的婚礼,但考虑到朋友们可能会怕冷,而且什么时候刮风下雨也不是凭着安娜的面子来的。
参加个婚礼,然后淋了一身感冒回去可不值得。
所以安娜把婚礼的场地定在了一座租来的古堡内。
但婚礼的这几天,古堡倒不像是古堡,更像是一座皇宫,灯火通明的。
跳舞的音乐在这个建筑里就没断过。
塔塔一度怀疑安娜是请造型师焊了一个公主头在自己脑袋上,毕竟是怎么跳都没有散过的发型。
说是婚礼仪式,倒更像是祝贺结婚的一场派对,就连被安娜带来助兴的小狐狸每天不是被rua被投喂,就是在打扮得喜庆的宾客中间转悠,并且肉眼可见的更圆润了。
安娜本来是想把利亚叫进来一起玩的,但利亚一直都在各个城市之间,在见各种俄国富商的路上,忙得很。
安娜也只能作罢。
“但安娜确实很漂亮,特别美,那套抹胸露肩的大裙摆婚纱在她身上美炸了。”
利亚的关注点却明显偏了出去。
“所以,东正教的婚礼就真的算了?”
利亚不信教,但也从小就被教导要尊重别人的信仰,尊重别人合理的爱好。
所以利亚实在有点不敢相信,东正教的仪式是不是真的就这么算了。
“哦那倒不是,我跟你说,我真的觉得有些时候,没有希望就是最能带来希望的事。本来他们是打算放弃东正教的婚礼仪式的了,不管是他们双方家人还是当事人。就是完全放弃,不打算继续挣扎了。但坚持要办的人放弃了,坚持不办的人倒是想通了。他们就打算呢,他们按自己的想法先办一个婚礼,本着大家开心就好的原则,怎么开心怎么来,没有束缚没有规矩,然后再办一个有家人在的东正教的婚礼。简单点的,这样两全其美?是这个词吗?”
利亚点点头。
塔塔的中文一直都运用得不错,这也得益于她中国朋友比俄国朋友更多的经历。
利亚把自己的风衣拢了拢,靠在了椅背上。
一份饭加几个小吃下肚,利亚已经不行了,而且她没有皮带可解,不然其实可以再吃一点。
“不行,”利亚舔了舔嘴唇,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利亚的腹肌中间的分隔线今天大概会被肉肉填平,“吃不下了,剩下的你还能吃多少?”
此时的餐桌上还没光盘的其实就剩塔塔的粥,一盘只剩一个的榴莲酥和一只已经被切掉了一块的菠萝油了。
塔塔的眼珠子转了转。
午饭到这顿晚饭之前塔塔其实是吃过两个小蛋糕的,虽然是一口搞得定的那种,但晚饭吃到现在她确实还能吃。
“能吃多少吃多少吧,吃不下的要么打包要么就算了?”
利亚想着也行吧,就一边玩着插在饮料上的吸管,一边听塔塔讲婚礼上的事。
走出餐厅的时候,利亚认出了一辆停在隔壁店面门前的布加迪。
“这辆车怎么了?”
“这辆车,好像是昨天我去见的那个寡头的新婚妻子。”
如果利亚的记忆没错的话,昨天那位寡头的豪宅外面就停着这辆车,他还跟利亚介绍说他上个月刚刚二婚,二婚的对象是个俄国明星,挺年轻的,是利亚没听过的名字。
利亚那时没怎么在意,只是觉得那辆布加迪真的很好看。
利亚不是没有在上海之类的别处看过布加迪,她自己就有一辆只在北京用的布加迪。
但像这辆一样的在阳光下会散发出钢铁被烧红后的光泽的布加迪倒还真的从没有过。
利亚不禁在被请进门前多看了两眼。
“那个寡头什么名字?”
塔塔听说过最近有个寡头给自己幼年丧母的女儿找了个后妈的事,只不过不确定是不是这个。
“伊戈尔。”利亚回答。
“啊~”塔塔懂了,就是那个,“他新婚老婆的名字你听过就有鬼了。那是个网红,也不是个大网红,哎呀反正不是太有名气的。她以前呢是没有固定工作的,一般都是日结的工作,但全世界各地倒是没少去。这人资料被扒出来的时候大家发现她能几乎是一个星期换个岛度假是因为有很多富二代,会雇陪玩。”
利亚知道这些陪玩的事。
她曾经跟中东那边的富豪做过生意,有隐隐约约知道一些,但不多。
主要就是说有些富二代会给ins上的美女发去私信,邀请对方陪自己玩,酒店机票什么的全都不需要操心,就是陪着玩,至于那之后会发生什么,就是无限引人遐想的了。
利亚记得父母和自己说过,尽量不要去那些常年把自己裹起来的国家的富豪组织的聚会,再大面子也别去,知根知底也别去。
但父母并不愿意告诉她为什么,还严肃地说:“有些问题的答案你这辈子都不知道,是种幸运。”
“可是不是说是个明星?”
利亚坐在汽车座椅上,却没打算发动汽车,她搓着自己在室外冻了两分钟的手,试图让它暖和点,趁这个时间也好听个八卦。
此时莫斯科已经醒了,街景也都睁开了眼。
利亚干脆把车里的灯打开,眨巴着眼睛听塔塔讲故事。
车里到底比外面要暖和,塔塔换了个姿势,面对着利亚,半个身子自然地靠着椅背,开始给她讲自己知道的东西。
“后来吧,说是有个导演无意中刷到了她的ins,觉得她长得漂亮,偶尔发过的几个对嘴型的视频也还可以。实话说,她确实长得漂亮,动起来更漂亮,难怪会被看重去演戏。那个导演自己讲过的,他和对方私信聊过,再让对方去面试了一下。她面试的那个角色是导演当时正苦苦找演员却一点进展都没有的角色,刚好她就适合,就让她去演了。算演员吗如果演过戏的都算的话,那她算是个演员,但事实上,她只有那一个影视作品。听说有经纪公司要签她的,结果她拒绝了,然后转头就嫁给了伊戈尔。你也知道,他是我们这边的制造业寡头。不过奇怪了,他亡妻也漂亮,而且莫大毕业的博士,还精通四门外语,在外交部待过,很大方,我爸是她校友,她曾经回学校演讲,我爸说她很温柔很稳重,一看就是见过很多世面的那种女孩子。”可是为什么伊戈尔二婚找了这么个网红呢?差别太大了。”
可以说,塔塔当时去搜伊戈尔二婚妻子的资料就是想知道,这位继任者到底跟那位伊戈尔的白月光有几分相像。
结果却是大失所望。
“伊戈尔这种人,钱赚得越多,眼光会越差吗?”
利亚摇摇头。
她觉得伊戈尔的眼光并没有更差。
利亚是跟伊戈尔说过话的人,他前一段时间还在跟本国和别国的政府官员联系。
利亚小时候不觉得官商凑在一起能发生什么好事。
“不都是些得进局子的事吗?”利亚很不屑。
但后来她慢慢知道,有些重要的消息,其实就是这么来的。
就比如说,她从和伊戈尔的谈话中得知,加州的某一块地方开发潜力非常高,政府打算出台一些利于房产市场的政策。
开车去接塔塔的时候,她已经在通知尼冉去留意那块地方了。
她并不很懂房地产,但尼冉懂,而尼冉需要的很多信息都只有利亚才有办法获取。
利亚和尼冉都觉得,有些钱,是可以一起赚的嘛,而且这两人之间知根知底,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利亚认为,伊戈尔智商还在,况且他的眼光起点那么高,又在风云变幻的商场打拼这么多年,不可能眼光会掉到那种地步。
“她就是很漂亮,身材好,但没有脑子的那种人。”
美丽废物。利亚想。
“我也许知道他为什么选了这么个人来结婚了。”
“嗯?为什么”
如果真的像利亚猜的那样,那么伊戈尔确实是个聪明人。
人与人相处,本质就是利益的交换,就算是真诚这样的情绪价值,也是可以用来交换的利益的一种。
但看起来伊戈尔并不一定爱他的二婚妻子。
“为什么?”
“因为她是个美丽废物?”利亚引导着塔塔,“你猜猜看伊戈尔和她结婚能有什么好处?”
塔塔想了想,却始终除了“一个漂亮的另一半”之外想不出别的好处。
“她是个目光短浅的网红,这就够了。如果她太聪明,像伊戈尔的亡妻一样,那伊戈尔大概率不会娶她的。”
伊戈尔会看上她,大概率就是因为她是个“美丽废物”。
这位继任者并不聪明,目光短浅,起码和伊戈尔比,哪儿哪儿都不在一个等级。
伊戈尔送她房子车子,给她钱花,但并不教她跟商业有关的任何内容,也不会给她任何实质性的资源,只是养着她。
没猜错的话,他们的婚前协议早就签好了。
她需要的是钱和嫁个富商的名位,而伊戈尔需要的是个美丽花瓶,他“伊戈尔的妻子”这个位置上有一个人,并且这个人必须绝对安全,不可能威胁到他的事业,没有能力和他争抢财产,就算是有一天要对簿公堂也只能被拽着走,根本手无缚鸡之力。
爱是没有的,陪伴之类的丈夫的职责是有的,成为伊戈尔的妻子唯一需要做的事就是拿着钱花而已。
“等等,”塔塔打断了利亚,“你怎么就觉得伊戈尔对她没有爱的?伊戈尔不是还送了她房子和车子吗?”
利亚笑了笑:“给你花钱,不代表他真的爱你。伊戈尔是个寡头,他很有钱,房子和车子而已,不是什么非得靠爱才能送出去的东西。况且你的娃娃如果需要新的衣服,你不会拒绝给她买一箱的,不是吗?”
伊戈尔是很爱他亡妻的,他原本是想跟芬兰的一位富商达成合作的,那个合作断断续续谈了很久,但就在他快跟对方谈妥了,也跟对方混熟了的时候无意中得知对方曾经是他妻子实习期的老板,并且给他妻子穿过小鞋。
伊戈尔一气之下就中断了所有正在进行的程序,并且强硬地告诉对方,他不会再跟对方合作。
想想不解气的伊戈尔在一年之后收购了对方的公司。
然后就是委委屈屈地被刚下班得知这个消息的老婆骂了一顿。
伊戈尔这个唯一的女儿出生的那两三个星期,他甚至没出现在公司哪怕一次,所有会议都是线上进行。
那阵子,股东们开会的时候就总是能听到从伊戈尔的窗口传来的婴儿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这些细节的?”塔塔想着利亚跟伊戈尔也没那么熟吧,怎么好像这么了解?
“因为后来有一位自己出来单干的股东有跟我妈合作过,某个宴会上他自己说的,声明一下,他那时没喝醉,我就在旁边,他还说看到我太可爱了就想到了那件事。”
塔塔沉思了一会儿:“所以爱是什么呢?花钱和爱又不互为必要充分条件。”
爱是什么呢?这个问题利亚也不能得出一个确切的结论。
利亚只是觉得心疼算是爱,撑腰算是爱,陪伴算是爱,伊戈尔对他的亡妻和女儿算是爱,至于那位继任者是否得到了她想要的所有。
那这个问题就得问她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