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娇俏小娘子与状元郎二三事》?”
待到酉时,日将入西,澄园别庄的傅家娇女及笄宴也在宾主尽欢中结束。
世家勋贵的来宾都坐上自家马车,陆陆续续往望京城中去。
而宋清岚,也坐在傅家安排的租借马车上,她蹙着淡眉,有些忐忑不安的抓着马面裙边。
傅今姒向宋清岚保证,今日宋清岚衣衫不整被多人看到的事不会泄露出去,傅家自有办法让那群世家公子不再言语此事一声。
只需要宋清岚回去禀告宋丞相:相爷交代的事已办成,丫环枣儿也按原计划,先一步离去,未被傅家人发现端疑
宋清岚蹙眉垂眼,面上尽是愁苦,心里却跟转轴似。等回了宋府,该如何与宋丞相说,才不会被察觉纰漏?
唯一让宋清岚松一口气的是,宋家双胞胎姊妹两人不知为何,早早离开,倒是方便了宋清岚将谎话编圆。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不出一个时辰,就停在了宋府所在的街巷口。
宋清岚稳了稳心神,又恢复了平日里清朗柔和的模样。
她撩开油布车帘下了马车,又从丁香色的白芍荷包里掏出银锭子,给了租借车马费。
等瞧着车夫驾着绿顶马车,消失在视野里,才深吸一口气,莲步轻移,慢慢往宋家大门走去
在书房与心腹门客们议事的宋丞相,收到下人禀告宋清岚回府的消息,背身沉思片刻。
说道“南蛮出兵,能带兵击退的只有傅疏朗,虽虎符现在傅疏朗上缴了,但迟早崇安帝会交回傅疏朗手上。
为了大业无误,靖安伯府还是得按原计划,先行除掉为好”
“相爷英明,所言极是。”座下四人异口同声回答道。
其中,有一个穿着灰蓝书生长衫,以玄黑色锦缎蒙住双眼的年轻儿郎。
他手中湘妃竹扇未开,轻敲茶桌小几,又恭维道“相爷未雨绸缪,学生叹服。”
宋丞相转过身看一眼那少年,心里可惜,这古月修机缘巧合,入他门下已四年,满打满算也才年二十。
可惜惊艳绝才的少年郎是个天生目盲了,令人颇为唏嘘
“月修谬赞了,谬赞了”宋丞相回过神,嘴上连连谦虚,面上却藏不住得意的笑,
座下都是跟了宋丞相好几年,且通过考验,信得过的心腹,他无甚需要伪装
“我倒觉得月修君说的对”
“是啊是啊”
“不错,相爷最是英明”
书房气氛一时绝佳,宋丞相高兴大笑,众人也随声跟着笑
古月修轻轻开扇折遮面,嘴里吐出爽朗笑声,玄黑色布条下,藏起的眼神却是冷冽
众人笑过,宋丞相才遣了下人将宋清岚召来书房,询问今日澄园别庄之事是否顺利,宋清岚自然是答一切如宋丞相所愿
“好!”宋丞相赞誉的对宋清岚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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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傅疏朗听完今姒的计划,兴冲冲的夸赞出口。
果然虎父无犬女,今姒真不愧是他傅疏朗的乖女,兵法学的炉火纯青,一招将计就计之策用得极妙!
钱氏瞪傅疏朗一眼,嫌他声儿大炸呼。在傅疏朗投来委屈不已的眼神时,又偏头不理他。
只专心在藕荷色的细纱缎上,继续描夕颜花的花样子
傅今姒一只手撑在罗汉塌的木头小几上,不挪眼的瞧着阿爹阿娘这眉眼官司,另一只手捂着嘴吃吃的笑,眼儿都笑得弯了起来。
钱氏见她这没心肝又没体统的样儿,又瞧瞧今姒螓首蛾眉朱唇皓齿的脸儿,心里有些愁。
昨个儿,今姒才将将过完及笄礼,今个儿一大早,门房那里便有好些夫人,官媒递的帖子。
旁敲侧击的打听,他们傅家对今姒未来夫婿有何要求。
无人提起便罢了,这一旦有人提了,钱氏也在琢磨,是啊,今姒未来的夫婿得是何样?
是官还是商?权臣还是世家?文官还是武官?世家又哪些儿郎比较优秀?
又或者是有功名的书生?皇室肯定是不行的,皇室后宅阴私颇复杂
左思右想未得头绪,钱氏张了张口想问问今姒做何想法,还未出声。
打门口传来傅今峖爽朗的声儿“阿瞒,昨儿不是说,要去钱府找玲珑表妹,让大哥哥顺路送你过去吗?”
今姒这才想起昨儿答应了钱玲珑,今儿一早要去钱府寻她,急急跳下罗汉塌,鞋儿还没穿好。
怕傅今峖等不及走了,赶紧大声唤到“大哥哥你等我片刻,莫先走了!”
跟着傅今峖的马车到了钱府,今姒拢了拢鬓角不听话的碎发,领着红珠绿宝两个贴身丫环,欢快的跳下马车。
乖巧的与马车里的傅今峖告了别,才转身熟门熟路踏进钱府,往钱玲珑的玲珑院去。
今姒常来,人好看又和气,钱府丫环小厮都极喜欢她。
见她来了,都欢欢喜喜的与她见礼,夸她比上回瞧着更娇艳美丽。今姒听得心情愉悦,笑盈盈的到了玲珑院。
“傅三!你怎得不半夜三更再来?”钱玲珑叉腰立在房檐下,横眉倒竖,俨然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模样。
今姒好笑的挑了挑眉“玲珑表姐,我带了墨书山庄的新话本子。”
“进来!”钱玲珑重重哼一声,转身不理她,自顾自踏进了门。
今姒觉得这望京城里最娇憨可爱不记仇的小娘子,非玲珑表姐莫属了
进了屋便瘫回美人塌的钱玲珑,挪出一只白净的手,偏头不看今姒。哼哼唧唧道“话本子呢,拿来我瞧瞧傅三你可别驴我我心烦得要命”
今姒与钱玲珑打小就混在一块儿,钱玲珑心大如一座五进五出的宅子。
除了当初愁女学结业考试,可再未见过她这般霜打茄子模样了。
今姒皱着眉,扭头就问钱玲珑的贴身丫环“金银,珠宝,玲珑表姐怎得了?”
金银珠宝两个丫环候在一边,抿嘴齐齐摇头不说话。
“傅三得了,你也别问金银珠宝了。我自己个儿说吧。”
钱玲珑翻过身对着今姒,悠悠的叹气。
“我到今儿才从母亲那儿得知,我与曹梓脩竟是自小订的娃娃亲。
本是祖父与曹家老太爷当年在席上醉酒定下的,但这么些年了
若不是曹家大夫人今个儿一大早,带着官媒,拿着两家老太爷写的婚契上门来,怕也无人再记起。”
如今的望京百姓只知宋丞相宋炎,却不知宋丞相其实任职左丞相,从前乃是右丞相曹老太爷曹梵的学生。
只是几年前曹相突然染疾不愈,药石无医,导致右相官职空悬。
而宋家又得崇安帝偏爱,宋左相渐渐就成了宋丞相,可谓是一家独大
再说这曹梓脩何许人也?
崇安帝亲点今科探花郎,自然是丰神俊朗品貌非凡
世家勋贵皆有自己盘根错节的交际圈子,曹梓脩幼年,也和钱玲珑一块儿挖过泥巴捉过知了猴儿
钱玲珑那时候还扎着双丫鬓,成天跟在曹梓脩屁股后头,喊人家脩哥哥,气得钱玲珑自个儿嫡亲的哥哥钱清风头疼。
偏钱玲珑年幼认死理,喜欢极了曹梓脩,拉都拉不住。
所以曹家的下人都知道,钱家三四岁的小女娃娃,见天儿跟在自家六岁的小郎君屁股后头跑。
从幼童到小女孩儿,曹家对于钱玲珑来说,熟得仿佛另一个傅家
一直到曹相病重过世,自那以后,钱玲珑再也没见过曹梓脩。
不是小姑娘没去曹家找曹梓脩,而是曹梓脩躲着不见她了。
几年前年纪小不懂,只以为得了好朋友的厌烦,坚持日日去曹家吃闭门羹小半年后。
钱玲珑也不干了,只回府伤伤心心哭了一场,再不提脩哥哥这三个字了
窝在美人塌上,将脸埋进绣枕的钱玲珑,其实到现在还没有想通透,好几年前曹梓脩,为什么好好的就与自己断了来往。
更没想通好几年后的今天,曹家大夫人为何突然来提亲
最没想到除了自家大哥哥钱清风,家里长辈都同意这门亲事!
钱玲珑将脸从绣枕中抬起,扁着嘴儿问今姒“曹梓脩到底什么意思?”
今姒不雅的白了钱玲珑一眼,答道“我哪儿知道,左右不过探花郎想娶玲珑表姐,才叫曹大夫人上府来提旧年婚约的。
玲珑表姐若想知,便问他去好啦,何苦在这里糟心的猜来猜去。
如若不然,那就是还想跟玲珑表姐一起挖泥巴捉知了?”
钱玲珑抄起离手最近的绣垫,朝今姒砸去“不狹促会死是不是,傅三!”
今姒见她又生龙活虎,只捂嘴吃吃偷笑,也不答话。
钱玲珑恼羞过后,也觉得自己与其在这里东想西想不痛快,不如寻个机会去见曹梓脩,当面问他是何用意
想通了这些,钱玲珑也觉得自己忸怩,遂和今姒笑作一团。
“傅三,我给你的《娇俏小娘子与状元郎二三事》你读完没有?”
今姒眨了眨眼,心想。这本话本子刚瞧了几页,正兴头上就不晓得放哪里去了,想来约莫又是被阿娘偷偷缴了,好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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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俏小娘子与状元郎二三事》?”谢无砚端坐在书房,从今姒给的木匣子里拿出一本书,薄唇轻启念道。
状元郎?娇俏小娘子?谢无砚本来翘起的嘴角失去了弧度
候在一边的等命的墨亿,觉得自己命比墨甲还要苦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