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像我
东南走了,自然没有看到她所忽视的那对主仆中的小厮皱眉和苏大郎君告小状。
“大郎君,那东南姑娘也忒过分了,平日里你对她照护颇多,她看到大郎君有难竟然不来帮忙。”小厮名叫福生,圆圆的脸上满是严肃,极其为自家大郎君抱不平。
苏析披着衣服,苍白的脸上是止不住的笑,看着一碗碗佳肴都被人端着往他院子里送,仔细一看,还全是他喜欢吃的,心里高兴地觉得妹妹是有心了。
听到福生的话,被佳肴醺了心的苏大郎君半点没放在心上,眼都没抬,说道:“她过来能做什么?我总不能让我救命恩人给我搬菜吧,她过来别到时候还要和我一起用午膳。”
这么一想,苏析不由庆幸东南没有来和他打招呼,不然……不然他还得想法子拒绝,多伤情面啊。
福生被苏析直白的想法惊地呆愣几瞬,张着嘴全然忘了词。
过了会,福生偷偷瞄一眼苏析,清了清嗓子,试探性说道:“不像我,我只会心疼苏大郎君。”
苏大郎君拢拢衣裳,随意地点了点头。
而另一边的苏杳喊了自己院里的庖丁到面前,让揽镜仔细叮嘱了一番。
瞧揽镜讲得差不多了,苏杳长指放开玲珑小巧的茶杯,拿出了早准备好在一边的一包银子。
揽镜站在庖丁面前还在滔滔不绝,“反正,你要记得拿出你看家的本领,要让大郎君对你的喜爱胜过福寿楼和安德楼……”
房里渐渐安静,揽镜好歹也是在苏杳身边的大丫鬟了,察觉出气氛逐渐微妙,停下说话声,敏锐地回头看向端坐在小几边的苏二姑娘。
苏二姑娘手指纤长,此时悬在空中仿佛一尊精雕玉琢的艺术品,然而揽镜知道,吸引了原本敷衍的庖丁的,是二姑娘弯起的中指勾着的那袋银子。
或者说,全房里的人都在盯着这袋银子,巴不得这个馅饼砸他们脑门上。
银子一出,庖丁立马显得好说话很多,开始殷切地表忠心。
苏杳把银两给到揽镜手上,微微点了点,示意揽镜把钱给庖丁。
庖丁原本的态度实在不好,揽镜心里暗恨,一掂量袋子,发现竟然有十来两。
要知道祝国一个普通人家一年吃喝也就几十两银子,更何况苏杳向来随心所欲,想吃吃喝喝玩玩的时候从不亏待自己,院里其实并没有多少余钱。
揽镜捏着袋子都要捏碎了。
苏二姑娘冷淡地说道:“庖丁的手艺,我自是知道的,这些银子算是对庖丁这些年辛苦的奖励了。若是这件事办妥了,自然……”
苏二姑娘说了一半留了一半,后半段话更是引起了庖丁的无限想象。
庖丁一把接过揽镜手里的银子,虽然说的是接,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迫不及待给“抢”过来的。
一捻袋子的重量,庖丁肥胖的脸上笑得眼都看不见了,谄媚地弯腰说话时更是真诚不少。
苏杳没有兴趣听下去,挥挥手让他走了,也让叫过来看看的一众丫鬟小厮散了。
一旁严阵以待的揽月抱着院里账本子上前。
苏杳静默片刻。
很快,被人说性情奇怪冷淡的苏二姑娘扬起灿烂的笑容,嗓子仿佛被人掐着一样说话。
“揽月月~”
揽月面无表情,伸手把院里的账本翻到刚刚记录的一面上,上面赫赫写着“贿赂花销十五两”。
苏杳心虚地摸摸鼻子,揽月是院里管账本的,这个位置本来是有很多油水可以捞的,可无奈在苏二姑娘的影响下,院里的丫鬟看钱比看自己还重要,更别说贿赂揽月了。
而揽月日日抱着账本,天天琢磨哪里的东西更便宜,而她也颇有天赋。就苏杳这样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都硬是让苏二姑娘的愿望通通都满足上了。
可以说,如果没有揽月多年的精打细算,苏二姑娘的童年肯定遗憾多多。
而不加节制的后果,就是苏二姑娘院里的账簿上看着令人唏嘘不已。
最令苏杳心虚的是,院里要是要省钱,第一个以身作则省的就是揽月的钱。
刚刚都没让揽月碰到袋子,结果还是没能逃过揽月那天天混迹在小贩里练成的火眼金睛。
“十五两啊。”揽月叹息地说上一句。
红晕弥漫脸颊,仿佛上好的胭脂涂到了上面,苏二姑娘垂头仿佛羞愧难当,模样让人不忍责怪。
可当揽月对上苏二姑娘藏着笑的眸子时,心里是明朗了三分。
“姑娘,是有招去大郎君那里掏钱出来了?”
揽月小声问到,苏杳更是笑靥如花。
“哥哥是小气不错,可总有他愿意花钱的地方。”苏杳如是说道:“庖丁确实厨艺高超,安德楼和福寿楼当年一个个来请他,他都没同意。”
一旁的揽镜疑惑地偏头看向已经露出明白神情的揽月,鼓足了勇气,小声地问出口:“那怎么来我们院了?”
“哼。”揽月面上露出不善的表情,把揽镜吓了一跳,生怕是因为自己蠢了惹揽月生气了。
正要慌忙解释,一双柔荑附上揽镜肉乎乎的手捏了捏,苏二姑娘一脸无所谓地说:“怕什么,不会就问不是人之常情吗?揽月是在生气那个庖丁。”
手心手背的肉被人捏来捏去,揽镜无措地不敢乱动,乖巧地低着头任由苏二姑娘动作。
苏二姑娘看她乖巧,不由感叹,还得是新来的好骗。如果今天捏的是揽月的手,她下一瞬间手掌就会佯装瘫软无力说要赔钱。
揽镜是今年从别的地方新调过来的,祖母身边的安嬷嬷看苏二姑娘院里丫鬟们之间实在不争不抢的,安嬷嬷一个拼搏了大半辈子的人当然看不过眼,特意选了个勤奋又老实的调了过来。
结果也如安嬷嬷所料,不过五个月,揽镜就当上了苏二姑娘身边的大丫鬟,很得苏二姑娘喜欢。
但院里还是没有安嬷嬷想象中的互相争斗上进,每个丫鬟各安其职,每天怡然自得,干完活了就出去和府里婆子嗑瓜子。
揽月她们每日闲得慌,反而显得揽镜辛苦,可明明有些辛苦是不必要的,例如花草不用每日都修剪,院里不是每天都需要完完整整地搞一次扫除,胭脂不是每喝一次水就要补一次。
揽月没有用奇怪的眼神去看不安的揽镜,院子外面就是这样的,她不能因为自己遇到了很好的主子就不顾及其他人的感受。
“对啊,你知道吗?”揽月自然地用埋怨的语气说庖丁的坏话,一下就让揽镜倍感亲切,“那庖丁是因为我们给的钱最多才过来的!”
“啊,原来是这样的啊!那他肯定拿了很多钱吧!态度怎么还那样啊?”揽镜震惊,自然而然地就问出来了,“那揽月姐,你怎么能忍得了他的啊。”
“啧,老夫人疼我们姑娘,老夫人花钱请的。”
“唉,我跟你说,你不要告诉别人。”
“哦,好!”
两人扭头看向偷偷摸摸听着的苏二姑娘。
苏杳手里拿着茶杯装腔作势,沉默地回看她们。
“我是别人?”
两人没有答话,只是同时说出一句。
“晚上说。”
“晚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