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运筹帷幄
看完信的青墨,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
“小姐,万一那个时间点老夫人没去烟雨阁呢?”
回流云阁路上青墨就想问,但见沈长安一直愁眉不展,她只道是巧合。
现在看了信,才发现一切都是沈长安设的局,唯独这点她想不通。
今日若要成事,必然需要沈老夫人恰到好处的推门而入,无意撞破这一切才行得通。
沈长安对着烛光赏析着自己纤细的手指,勾唇一笑,
“你可还记得那日丹烟说的话,她说自李姨娘出府清修,祖母是日日照料沈烟卓入睡。
且我私底下问了厨娘,李姨娘不在的这些天里,祖母都是去沈烟卓院里用得晚膳,无一例外。
只要掐好时辰,让林管家从烟雨阁出去,无论他先去那个姨娘院里都会遇到祖母。”
烟雨阁那处原是沈长安从小住的院落,后来沈长安挪院后,沈烟雨才住了进去。
是以,沈长安对烟雨阁的地理位置和路径通向十分清楚。
且沈长安今日,明里暗里对林管家的一顿训,他为了装样子也会去姨娘院里看看。
那他就势必会撞到前去弄玉院看沈烟卓的沈老夫人,可用膳时分,他却在后宅闲逛,沈老夫人定会多问几句。
林管家本就心虚,自然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沈老夫人生性多疑,林管家越是吞吞吐吐,她必定会来烟雨阁一探究竟。
青墨回想起丹烟那日的挑衅之语,再把这两天前后的事情一串,才恍然大悟,
沈长安今日故意出门,就是为了让绿痕在流云阁制造出动静,吸引林管家。
林管家主管内院,流云阁出了这等纰漏,他自然是要第一时间报给沈长安知道的。
然后沈长安顺理成章把他引去烟雨阁,再算好时辰,让林管家其去偶遇沈老夫人。
等沈老夫人来了烟雨阁后,绿痕再趁机入了寿春堂取东西。
而这头的沈老夫人见奴仆跪了一地,大门紧闭,自然会入院中瞧瞧。
沈烟雨性子冲动,沈长安又故意在言语上激怒沈烟雨,她自然会口出狂言,所以才会有了今日这一出。
青墨现在才想明白,沈长安这局竟然从丹烟走后就布下了。
一则借机除掉丹烟,
二则为绿痕潜入寿春堂和弄玉院拖延时间,
三则确认了当日入流云阁行盗的就是沈烟雨。
沈长安今日提贡品,提银钱都是幌子,
沈烟雨那些大逆不道的话,才是彻底钉死丹烟的真正原因。
难怪沈长安在马车上会提前叮嘱她,见了老夫人千万不要抬头。
若是她未把这话记心上,恐怕她此刻也会落得和丹烟一样的下场。
想着丹烟死时的惨状,青墨头皮发麻,背脊忍不住窜过颤栗,
她怔忡片刻后低声道:“丹烟有今日的结局,也怪不得小姐,若是二小姐懂得祸从口出,今日之事便不会发生。”
沈长安看向青墨的眸中多了一抹赞许,
不过,就算沈烟雨今日烧了高香,没有出言不逊,丹烟也必死无疑!
因为她会借着粉珠一事发作,
到时候,搜出这偷来的粉珍珠竟镶嵌在沈烟雨的衣物上,任沈烟雨浑身长满了嘴也说不清。
可沈烟雨是主子,就算被重责,这罪还得有人担,丹烟身为烟雨阁的大丫鬟自然首当其冲。
天启律法,下人偷盗主子千两以上者,女:梳洗,男:断椎。
那粉珠远超千两白银,这罪若是落到她头上,她必被处以极刑。
丹烟今日显然也是想到了这层,所以她才会闭口不辩,怎么都要死,何苦不死得轻松点呢!
绿痕想着青墨席间所说的粉珍珠一事,眉心微隆,
“粉珍珠既然在二小姐那处,那青墨那日撞见的那名贼子定然是她唆使的!
可侯府守卫森严,普通贼人绝对无法入府。我熟知府中地形和守卫换班时辰,且小姐今日在烟雨阁吸引了府中侍卫的注意,我才能如此便宜行事。
可二小姐身边并无武功高强之人,却能轻易得手,绝对和薛林二人脱不了干系。”
镇国侯府薛管事主外,林管家主内,二人皆在府中伺候多年。
若有贼能在侯府内来去自如,要么武功在绿痕之上,要么就是这二人故意纵容,绝无第三种可能。
闻听此言,青墨也赞同地点点头。
自李姨娘管家后,这二人本就与弄玉院来往密切。
尤其是眼下,李姨娘很可能是侯府未来的当家主母。
那林管家更是狗腿,恨不得唯李姨娘之命马首是瞻。
反而是这薛管事,行事让人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他若是李姨娘的爪牙,沈长安的亲笔信怎会送得如此顺利!
想到这,青墨喃喃自语道:“难不成,这薛管事是想两头都讨好吗?”
沈长安指尖轻扣着桌案,心思流转,缓缓摇了摇头,
“和得宠的李姨娘比起来,我这个无人问津的大小姐明显毫无胜算,薛管事又不蠢,何必冒着得罪李姨娘的风险来给我行这点便利。”
古往今来,弱肉强食是亘古不变的生存法则,
薛管事侍奉内宅多年,想必更是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
他这左右摇摆,不过是心底存得那点子愧意罢了,沈长安掀了掀嘴角,看来她明天要会会这薛管事了。
见夜已深,沈长安吩咐了几句后,便让二人退下早些歇息。
夜深熄了灯,青墨辗转反侧,想着今日种种哪还睡得着。
她朝身侧躺着的人凑近了几分,轻声道:“绿痕姐姐,你觉不觉得小姐突然像变了一个人?”
绿痕闭着眼假寐,想了半晌没回答,只问了句:“我走这段时间,除了丹烟还有旁人来过吗?”
“除了那日的贼人,就没有了。”
良久,青墨以为绿痕都睡着了,才又听她低沉地冒出一句,“只要小姐平安无事,旁的都不重要。”
青墨闻言,长叹一息躺平身子,
“唉,今日和烟雨阁算是彻底撕破脸了,我就是担心小姐如此锋芒毕露,等李姨娘回府她定不会善罢甘休。”
默了半晌,她又想起沈老夫人,翻身嘀咕道:
“对了,今儿二小姐口快,承认是她对咱们小姐见死不救。然后你猜怎么着,沈府这老太太压根儿没反应!
她这哪是吃斋念佛的菩萨心肠啊,我看她就是蛇蝎心肠!一点不把咱么小姐放在心上!
而且我感觉老爷也不疼小姐,一年刀头来流云阁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这沈家牛鬼蛇神一大堆,除了大少爷,没一个真正关心咱们小姐的。”
绿痕闻言没什么触动,沈家人向来冷漠她早已习惯,
“沈侯爷身居高位,亲情于他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东西。
小姐还未及笄,于他仕途并无助益,他自然不放在心上。沈老夫人好面子,自然比不上咱们老夫人。”
“是啊,今日你没瞧见,她一双眼睛像人牙子似得,直勾勾盯着小姐瞧。
小姐高烧不退没见她打发人来问一句,今日到殷勤的很,一会儿嘘寒问暖,一会儿又是派人去请卫太医来瞧,不知道这老太太又在装什么大尾巴狼!”
又安静了好一会儿,绿痕才道:
“小姐既然不想再隐忍退让,那以后我们说话做事都要格外小心。
尤其是你,千万别手痒,没小姐吩咐不可擅动。不然被人抓住把柄,引火烧身会波及到小姐。”
两人自小和沈长安一块长大,情谊深厚,绿痕又年长青墨三岁,青墨向来是听她话的。
镇国侯府不比寻常人家,青墨也知自己身份特殊,绝不能暴露。
闻言便重重点了点头,在心中默默记下了。
自遣散院中人后,绿痕两人放心不下沈长安,夜间就在旁边的小耳房对付着。
重生后,沈长安夜间一直睡不安稳,
两人今夜的对话也就清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她更是睡意全无。
苏朗月走时,沈长安还不不满一岁。
沈景和醉心权术,无暇顾及尚在襁褓中的女儿。
沈长风又远在西凉边境,自沈长安出生后,两兄妹也从未见过面。
是以,沈长安虽贵为镇国侯府嫡女,却从未享受过一日骨肉亲情。
她也习惯了被冷落的日子,只是庆幸,还有青墨和绿痕陪着她,这日子倒也还能凑合过。
她也从不敢奢望,日理万机的父亲能抽空来看看她。渐渐地,父女俩的关系日渐疏远。
反倒是及笄后,沈景和一反常态,对她颇为上心。
尽管,那时京中的谣言已把她传得极为不堪。
沈老夫人为此大发雷霆,传下话来以后永不再见这个不知廉耻的孙女。
沈景和却毫不在意,隔三岔五,就往流云阁送些珍奇异宝,逗沈长安开心。
就在沈长安被渴望已有的亲情冲昏头脑时,沈景和便露出了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