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进宫谢恩
是日,沈漓一早便去上朝了,陈婉儿也没有闲着,前几日叫卞妈妈打发人牙子买来的丫鬟小厮今天被带了入府。虽然卞妈妈已经初筛过了,但到底还是要经过问过当家主母的意见方可正式被招致府内。家丁的任用也是一门学问,马虎不得,对于养在深闺的陈婉儿而言,这是受教过的。府宅内选用的仆人若是勤劳务实、尽忠职守的,往后的日子自然也是蒸蒸日上、欣欣向荣,若是那起子爱偷奸耍滑、勾心斗角的,也免不得落得个家宅不宁、恶名远扬的结果。
陈婉儿在外堂坐下,百微和小莲各在一侧站着。卞妈妈领着几个身着浅色旧衣的丫头小子走了进来,向陈婉儿微微颔首,“夫人,这几个是刚刚送来的,倒是有些机灵的,您再瞧瞧,看看给安排什么活计,若是不合适,我再去打发人找些来。”“妈妈的眼光定是不赖的,”陈婉儿微笑着看向卞妈妈,接着说道:“那你们几个且都留下来吧。”说罢选了几个看着伶俐的,“你们几个随百微去换了衣裳,等候调配,其他的几个便交由卞妈妈你来安排吧,或是厨房,或是外堂、宅子的洒扫,就由你全权负责吧,凡有违逆、懈怠者你只管告给我。”得女主子如此看重,卞妈妈心中自是喜不自胜,但多年来的管理经验所练就的沉着稳重的性子使得她依然面不改色,只恭敬地行了礼,带着人退了下去。
陈婉儿当然不是如此马虎的行事风格,不过是出于自己的谋划罢了。做此安排,一来确有拉拢卞妈妈之心,于她这位沈府新妇而言,多一个助手定是比多一个麻烦好,况且卞妈妈在府中多年,也的的确确是为沈漓尽心尽力,如今她既嫁了进来,自是希望沈府好,与卞妈妈也算是劲儿往一处使,虽然两人之间尚都有些防备与试探,但陈婉儿相信,相处的日子长了,自然会更加亲近,况且她的言语也为自己留有余地,尽管让卞妈妈全权负责,但最终的处置权仍然在她,不过是做个顺水推舟的人情,皆大欢喜;二来,是她知道,辨别一个人是否可用,不仅要视其貌、闻其言,更要观其行,善或不善易于伪装,若是伪装必然是藏不住,只消让几个尽职的人看着,及时回禀,届时再下定论。
陈婉儿将自己留下的几人分配了些稍微轻松的活儿,又叫了秋桑指定了几个可靠的人不动声色地暗中监察着,吩咐他们定时回禀。
忙完宅院里的事儿,陈婉儿才忽地想起,那日归宁,母亲提醒她要进宫谢恩,这几日尽忙着查看府内的各种账本册子,竟将如此重要的事抛之脑后。看着天色已然暗了下来,现在进宫算不上是什么好时候,反倒会扰人清静,只得明日再去,正好也可以趁着晚上跟沈漓商量商量,打听一下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小莲,你去将圣上御赐的那件喜鹊登枝金丝锦绣红袍给我找出来。”“夫人这么晚了还要出门?!”小莲焦急地问道。
看着她紧锁的眉头,陈婉儿忍不住想逗逗她,便说道:“好久没吃玉香阁的萘浮酥了,你去套了车,咱们去尝尝。”知道小莲惯是个贪嘴的,陈婉儿料定她必是求之不得,果然小莲刚才的焦灼霎时间烟消云散,眼中星光乍现,“真的吗?那我现在就去。”刚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努努嘴,垂着头说道:“姑夫人,还是明日再去吧,外面天都黑了,现在出去不太安全。”陈婉儿抬眼看了看她,不禁乐出声儿来,“你这傻丫头,什么时候见我这么晚了还出门啊,我又何曾这么晚了还贪吃,原想打趣你一下,你倒真是来了兴致了。”言毕又哈哈地笑了起来。看着自家姑娘这副乐不可支的样子,小莲又气又恼,嗔怪道:“姑娘,你又戏弄我。”到底是自己太贪吃了,被美食迷了眼,一时间竟忘了陈婉儿严格的自我约束——夜必归,食必昼。小莲更加怨怪到自己这张嘴,在陈婉儿面前自己是理亏的,无言辩驳,只能气鼓鼓地说了声“不理你了”便跑了出去,结果却一头撞在了三七身上。小莲捂着头揉了揉,这才瞥见门口直挺挺站着的沈漓,慌乱地行了个礼,道了声“将军”。
沈漓没有说话,任由小莲和三七拉扯去,他自己径直入了内室。陈婉儿也听见了小莲的呼声,起身正要往外走,沈漓却已走了进来。“将军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派人来告诉我一声。”陈婉儿心下思量着:莫不是听见我与小莲的打闹了吧。顿时有些懊恼自己刚才的“放浪形骸”,有些失了分寸。
“无妨,我也是刚到。”沈漓喝了一口茶,缓缓说道。陈婉儿心中总算舒了一口气。“将军用过晚饭了吗,我派人给你做些小食来可好。”说着转身又要往外走,却被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抓住手腕,“不必了,我在军营里吃过了,你且歇着吧。”陈婉儿被他这一握有些愣了神,沈漓才反应过来,不自然地松开了紧握的手。
陈婉儿在床榻另一侧坐下,双颊微微泛红。半晌才开口:“那日归宁,母亲说应择时日进宫谢圣上赐婚,我打算明日进宫朝见皇后娘娘,感念恩泽。皇后娘娘是你的姐姐,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忌讳什么。”陈婉儿低着头,漫不经心地看着自己的衣角。
“不必担心,我姐姐是最宽宥和善之人,她见你去,高兴还来不及呢,绝不会为难你的。”“我不是我只是想知道她的喜恶。”陈婉儿小声说道,虽然她确实有些担忧,倒不是怕被为难,只是新帝登基以来,她第一次进宫,有些摸不清形势罢了。“你只管做你自己就好了,我姐姐她会喜欢你的。”沈漓看着她忧愁的神色,宽慰道。陈婉儿这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为了做足礼数,陈婉儿早饭都顾不上吃,梳洗打扮一番后便叫人套车出了门,昨夜虽有沈漓的打气,但随着马车一点点地向皇城靠近,陈婉儿心中不免还是有些紧张。不多大会儿,马车便到了皇宫侧门,素来未经传召入宫通常都是从这个门步行入内的,陈婉儿请了门内太监通传,这才往皇后所在的福宁殿走去。
皇后刚刚受了各位妃嫔的问安,听说陈婉儿请见,便遣退了众妃嫔,召了陈婉儿进去。陈婉儿跟着宫婢慢步进了殿内,恍然见着皇后正襟危坐,未敢仔细看,先低头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随后双膝跪地,俯首拜谢道:“臣女感念陛下与娘娘圣恩,赐婚将军与臣女,特来叩谢。”“快起来吧,不必多礼,快赐坐。”皇后欣慰地说着。
陈婉儿起身再顿首,礼毕才在椅子上端端正正地坐了下来。陈婉儿微微抬眼看向皇后,果真如沈漓所说,面前的这位皇后看着慈眉善目、温柔似水,心中的紧张一下子得到了缓解。“你就是婉儿姑娘吧?”皇后轻声问道。“回娘娘,正是。”“果然是一副知书达礼、容貌端丽的好模样。”“臣女钝拙,得娘娘赏识,实在是臣女之幸。”说罢,陈婉儿又起身拜谢道。
皇后看着陈婉儿言语得体、举止端庄,很是满意,于是又说道:“你既入了沈府,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多礼,若是得闲,便常来我宫中陪我说说话。”“是。”寒暄几句,陈婉儿越发觉得这位皇后娘娘没有一点架子,十分亲近,也倒不那么拘谨了,与皇后相谈甚欢。这时,宫人来报“沈将军求见”。“让他进来吧。”皇后拂了拂袖说道。
沈漓疾步走了进来,向皇后行了个礼,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搜索着陈婉儿的身影。这一幕自然被身居高台的皇后捕捉到了,看来自己这个弟弟当真对这位婉儿姑娘上了心,倒也是没有枉费了她和皇帝的这份心意。“好了,快坐下吧。”皇后招呼道。“怎么,今儿个这么早就下朝了吗,你倒是难得来我这里一趟。”皇后笑盈盈地说着,目光却是落在了陈婉儿身上,陈婉儿感觉到了这灼热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今日臣弟所奏军务甚少,得闲便想着来探望阿姊。”这理由显然有些苍白,皇后也不想再笑话他了,“好,你说是便是吧。既然来了,便在我这里用过午膳再走吧。”“是。”沈漓抱拳答道。
皇后今日特地早了一些传膳,宫中的膳食自然是外头难以媲美的,其精致程度就是独具一格。儿时偶尔随母亲入宫,不过是向那时的皇后、现在的太后请个安,半晌便回去了,这是第一次品尝宫中膳食,倒算是借了沈漓的光了。“多吃些,看你如此纤瘦,还是得好好养养身子,以后才好为我沈家开枝散叶啊。”陈婉儿耳朵一热,差点没呛着,险些在皇后面前失态。好在沈漓立马接道:“不急。”沉稳的语气中带些坚定。陈婉儿侧着眼看了看他,他漆黑的眸子似深不见底的潭水,让人有些捉摸不透。气氛顿时有些过于静了,皇后才开口道:“是,不急,先好好养养身体。”陈婉儿也不去多想,只以为沈漓也觉得她身子单薄了些,于是顺了皇后的意,又多扒拉了两碗饭。
临行时,皇上朝着这边过来了。几人齐齐行了礼,皇上拉过皇后的手,见宫人们已将菜肴撤下,缓缓笑道:“今日看奏章,过来晚了些,看来朕没赶上时候啊。”“陛下日理万机,臣妾怎敢叨扰。”“诶,既是一家人,又怎的说什么叨扰不叨扰。”皇上与皇后琴瑟和鸣,着实羡煞旁人,陈婉儿在家中时只听父亲说过,新皇与皇后素来是相敬如宾,现在一看竟是比父亲所说的还要情深义重些。皇上又转头看向沈漓夫妇俩,欣慰地点点头说:“郎才女貌,确是般配啊,朕这个媒人倒是没有看错。”说完又打量了陈婉儿一道,吩咐身边的李公公:“你去将西夏进贡来的那对如意给朕取来,赐给这对新人。”
沈漓夫妻俩闻言,连忙跪拜道:“谢陛下赏赐。”“好了好了,快起来吧,愿你二人往后同心同德,共修琴瑟之好。”皇帝说完这话,看向身旁的端庄大方的皇后,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地拍了拍。皇后亦莞尔一笑,挽着皇帝的胳膊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