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人选
李纲话音刚落,一个漫不经心却又的声音传来,“李相公深明大义大公无私,老夫佩服得紧。金人不是说要一位亲王和一位宰相去金营做客吗?不如李相公屈尊一往,正显李相公铮铮铁骨。”
赵构循声看去,声音的主人乃是当朝太宰李邦彦,虽年近古稀,但身材修长容貌俊朗儒雅,初看便让人心生好感。
“李太宰所言极是,李相公领兵坚守东京府谁人不赞,此番如若能前往,定然叫金人灰溜溜滚回去。”少宰张邦昌随声附和。
“是极,两位宰辅大人肺腑之言,出使金营非李相公莫属。”
宰辅门下,尽皆开腔,放眼望去宋廷大半的文臣都随着附和,而平时最喜欢争论了御史们却集体沉默了。
宣教郎傅雱见此情形不由大怒,正要开口反驳,却见李纲似乎算准了他会出头,也正向他看来,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眼见傅雱被压制,开腔的文臣们更是起劲了,纷纷从国家大义个人情怀下手,让这股势越演越烈。
这就是捧杀是阳谋,你李纲不是铁骨铮铮吗?不是大义凛然吗?拒绝,你就是个口是心非的伪君子。同意那就更好了,去了金营以金人对李纲的恨,那基本上就是九死无生。
赵构心知肚明,这帮人对李纲坚决抵抗金人的进攻咬牙切齿,要不是李纲这匹夫,他们怎么可能被围困在东京开封府,身家性命都压在了这里整天提心吊胆,没有李纲他们早就跟着官家退到南京应天府过着潇洒惬意的日子。打仗?那是那帮不入流的武将该干的事,与他们何干?
李纲神色平静,对眼前的局势洞若观火,他微微一笑,对着李邦彦和张邦昌一礼,“两位相公,下官借用康王殿下的话,官家无论做出什么决定,下官要做的只能是坚决执行到底。然,如若所行之事对大宋有益,下官不过区区一介半截入土的文人为国赴死又有何惧?”
李邦彦和张邦昌闻言对视一眼,朝内宫方向拱了拱手然后抚须笑道:“李相公真是一心为公啊,能有康王殿下和李相公这样的人才,实乃我大宋、官家之福。”
对于李纲的答话,两人也没有纠缠,都是老熟人了,能安立于朝廷几十载,岂是区区一次风谈能扳倒的?更何况,李纲的话还带上了康王赵构,他们虽为朝廷百官之首,却也不会傻傻去得罪一位亲王,只不过是恶心恶心下李纲罢了。
没多时,从内宫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肃静,官家临朝。”
正在争辩谈论的百官连忙噤声,按官职站好列,肃容等候皇帝临朝。
内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当先一人身着圆领大袖,衣身左右开衩,上下通裁,腰间束有革带,头戴平脚长翅幞头纱帽,脚着黑色皮靴。他年约二十来岁,身材精瘦眼袋浮肿,面带愁容,径直走到大殿龙椅前坐下。
他,便是新任大宋皇帝——钦宗赵桓!
“拜见陛下。”所有亲王臣工揖拜。
钦宗坐在龙椅上,脸上带着犹豫和无奈的表情。他知道,这是耻辱的一步,割地赔款还要送亲王和宰辅去金营做人质。老爹倒是聪明,金人打来的时候早早便将皇位禅让给了自己,不用担心后世骂名。如果可以他也想禅位啊,这龙椅烫屁股还不能退到应天府,可是他不能禅位,他才坐龙椅还不满一年,这要是再禅位老爹和自己还不被天下人的唾沫星子淹死。他悄悄瞥了瞥朝堂下的李纲,没来由一阵烦闷。
“众卿平身。”看着堂下一众亲王和满朝文武,钦宗艰难的开口道:“今日朝议,乃是商议前往金营的亲王和宰辅人选,众卿有何高论?”
话音刚落,满朝寒蝉若噤。这种事谁敢出声,一众亲王不必说,提议哪位亲王都不合适,金人凶残让皇室子弟亲王去送死脑残都干不出来的事。至于宰辅,倒是有好几位有资格,不是老上司就是老师,他们这些人精哪敢乱指个个如没睡醒一般低着头看着皂靴上的灰尘发呆。
钦宗等了半天不见有人吭声,终是有些微怒,“众卿哑巴了?平日里不是能言善辩吗?”
“陛下。”
见还是无人说话,李纲心中冷笑,跨步出列。
“臣以为,此事不能应允。今,金人围困开封府久攻不下,他们粮草不济难以维持围困早有退意,只要我们再坚持数日,开封府之围自解。我大宋各路勤王大军正在赶来的路上,到时等金军退去,我们追以击之定能扭转乾坤。”
李纲,又是李纲。钦宗一阵头疼,他抚了抚额,如若不是他,自己万金之躯何来由在这开封府担惊受怕。然而,自己却还不能责备他,他并无失德且在这次危机中也算力挽狂澜,在朝中在民间声威正隆。
“陛下,臣以为李相公此言差矣。”观文殿学士白时中出列,轻蔑的看了一眼李纲,揖拜道:“且不说金人会不会退军,他们善骑尽皆骑士,我军步卒劳师奔波只怕对上没有什么好结果。更何况战争要死伤无数,陛下仁君,应允只是无奈之举,止天下之兵戈,还百姓以安乐,何乐而不为呢?”
观文殿学士白时中本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宰,结果因为李纲强行逼着钦宗抵抗,顺道讽刺了自己几句,自己就被钦宗撸了太宰之位,放到观文殿学士上。观文殿学士虽说只能由宰辅出任,但是听名字就知道这就是个清贵的闲职,从此远离了政治权利中心。他从来不会去认为是自己太过于软弱,被钦宗嫌弃所致。所以,至此满朝文武与李纲最不对付的便是这位观文殿学士了。
钦宗点点头,看向白时中有了些许善意。白时中说到他心坎上去了,不是自己软弱,是为了止天下之兵戈,还百姓以安乐。
“白卿家所言甚是。朕实乃不忍百姓受苦将士殒命无奈应允。”
话已至此钦宗将人质事件已定性,李纲自不会去驳官家面子让官家下不了台,还要争辩那就是在骂官家昏君了。
他低下头 ,默默退到了班列。
白时中看着李纲的沉默官家的赞许,心中一阵舒爽也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