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腹稿
（一）
无瑕嘴角闪现一抹不以为然的笑容，静静坐在原地等待着这林中猛兽的到来。
想她是何许人也，就算老虎真的成为山中之王，可以在森林横行霸道，但要是一旦遇见了她，免不了俯首贴耳，老虎变猫的下场。
正好她的宅邸因为没有什么下人显得太过冷清，不如今日就生擒了这个畜生，让它来为自己看家护院也是不错。
想到此，无瑕默默运功，等待着老虎到来一招制敌。
“嗷——”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叫，刚才还声音遥远的老虎此时竟在离无瑕不远处的树林后，露出了它硕大的脑袋。
两只铜铃般的眼睛中暴射精光，嘴巴张得老大，好像随时作势一跃，就要将这林中之人一口吞入腹中。
一根铁鞭相仿的虎尾在它的身后左摇右摆，所过之处，草木纷落，威风得紧。
“嗖——”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枚雕翎箭从无瑕后方的某个位置直射而出，不偏不倚正中老虎眉心之处。
“你——”
无瑕心中大痛，好好的一只“看门虎”，就这样在自己一个没留神之下，就要成为箭下亡魂。她的心中不由恼怒。
骂人的话正待出口，却只见一道白色身影瞬间从自己的身旁掠过，只一个纵身，已经到达了老虎身旁。
“别——”
刚想何止那身影进一步的动作，却只见他无比迅疾的拔出身上佩剑，对着那只刚刚中箭吃痛，处在癫狂边缘的老虎就是一顿猛刺。
“好恼！”
无瑕握紧了拳头，好不容易升起了一点童心，想要抓个宠物玩玩，没想到被这不知从哪里冒出的家伙，搞了个鸡飞蛋打。
她一个飞跃，轻轻落在那身影的身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甚至连一点微风都没有带起。
抬起右手正欲落下的瞬间，无瑕突然停住了手。
“这人，怎么看上去有些熟悉的感觉？”
无瑕陷入思考。片刻，她终于想起，这白色身影，不是刚刚在演武场大显身手后又匆匆离去的少年又是谁呢？
（二）
“姑娘可有受伤？”
此时，似乎感应到身后有人，白衣少年转过身来，一脸关切的问道。
“没。”
无瑕轻轻摇头。
“那就好。”
少年欣慰的露出一抹温暖的笑容。四目相对，默默无语，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
“哦，不知姑娘怎么会在这林中？可是迷了路？”
憋了好半天，少年终于再次开口。不知道是不是被无瑕的容貌惊到，还是平时就不善言辞，在终于搜刮肚肠好久开口之后，少年的脸上挂上了两抹绯红。
无瑕却没有说话，只是再次慢慢的点了下头。
她的心底有微澜升起。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少年虽然破坏了她的好事，却没有让她有丝毫怨怼。
相反，她竟莫名的觉得温暖。这种感觉虽然她很少体会，但此刻却让她莫名的觉得舒适。
“啊，果然是迷路了啊。”
“那——姑娘家在哪里，要不要在下送你回去？”
“哦，姑娘别误会。我是经常在这片林中打猎的，素来知道林中有猛兽出没，对你一个单身行走的姑娘来说甚是危险。”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问话有些唐突，少年又连忙解释起来。
“或者，前面不远处有个朝廷的演武场，此刻应该还在比武。不如我将姑娘送到那里，再看看能不能找人将姑娘安全送回。这样是否妥当？也好让姑娘安心些。”
见无瑕还是没说话，那少年连忙又追加了几句。
“不是，我不是担心你——”
无瑕居然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这在她的生命里是绝无仅有的。
这白衣少年相貌虽说也算周正，武艺也算高强，但是若与她相比，那简直只能称为不值一提。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的面前，她就是莫名其妙的心动了，莫名其妙的人生第一次不知该如何开口解释。
解释这个词，对于无瑕来说，实在是太过陌生。因为在她的认知里，没有什么是需要解释的。
如果人家比她强，那么还解释什么？只要默默忍受，不断提高自身，直到强于对方，然后用你的强悍说话就好了。
这种强悍，可以是武力的、计谋的、权力的、地位的……
总之，很多很多种。但无论哪一种，核心就是要压倒对方，让对方臣服。
而如果对方不如自己呢，那就更好办了。一个不如自己的人，难道还胆敢要自己的解释吗？
不管她是对是错，这世界上哪有什么道理可讲？如果有，那么大过别人的拳头、超越别人的智商、压制别人的权力等等，等等，这些，就是绝对的道理。
可是现在，他却因了这个只见过两面，全无了解的陌生人，生出了想要解释的念头。
这念头，虽然让无瑕感到不可思议，但却无法压制它强烈的爆发。
她就是强烈的想解释给少年听，她并不是不信任他，怀疑他不是好人或者居心叵测。
相反，她觉得他是那样亲切，那样温暖。那种感觉，就好像多年以前，她和那人在一起的感觉。
她之所以迟疑，之所以迟迟不肯开口，不是她不想他送她回去，而是怕他得知她的地址、她的身份以后，便会像在演武场中一样，悄然离去。
一刹那间，她突然好害怕真的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她在心里计较着，要编造一个怎样的理由，才能不让那样的结果发生。
见她迟迟没有反应，白衣少年有些不知所措。
“如果这样你还是放心不下，那——”
少年陷入沉思，显然一时之间还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
“那，要不你在原地呆着别动，我去演武场，看看能不能叫来一些当兵的，送你回去。”
“若要你一个人回去，我真的是放心不下。虽然这样放你一人在原地，也并不十分稳妥，但总要好过你单身上路。”
“你听话，一定要呆在原地，千万别动。我去去就回。”
说完这番话，少年摘下腰间佩剑递了过来。
“这把剑就留给你防身吧。虽然不是什么宝剑，但也能够削铁如泥。如果再遇到个什么意外，也能招架一时。”
尽管如此这般交代一番，又把自小随身佩戴的宝剑交给对方，可是少年眼中还是闪过一丝忧色。
可是为今之计也只能这样了，少年强力压抑了一下心中的不舍，转身欲走。
就在此刻，他感觉自己的衣襟似乎被什么东西牵动了一下。
紧接着，又来一下。
“别。你别走。”
无瑕终于开了口。
“我刚才的确有些害怕，那是因为我从来没见过猛虎。”
“可是我绝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刚才就是你冒着风险从虎口下救我活命的，这些我都清楚。”
“只是，我家本不在京城，我们也不是京城人氏。只是家乡遭了灾，这才万不得已进京投亲而来。”
“谁曾想，走到这京郊之地，我们乘坐马车的马儿不知怎地受了惊，发起狂将全家人纷纷甩了下来。”
“本来我掉落的地方应该离家人不远，可谁知我越是着急追赶越是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也不知怎的，就慢慢脱离了大路，跑到这片密林里来了。”
“实在走的辛苦，我便想坐下来歇歇，谁知道偏偏又遇上了猛虎。若不是恩公相救，我此刻恐怕已经葬身虎口了。”
好不容易想到一套说辞，无瑕便一股脑儿的说了出来。
她不知道能不能蒙混过关，但总算她也尽力了吧。
“你？遭灾？逃难？投亲吗？”
少年有些狐疑。自从见到她，他就没有怀疑过她就是京城人氏，而且绝不是那种小门小户的女儿家。
就看她这周身上下的穿戴，那一样那一件，不说价值连城吧，那也是价格不菲。试想一个遭灾逃难家里的女儿，怎么可能会有如此的打扮？
“这个，这些衣服——”
看到对方上下打量着自己，眼中似有怀疑之色，无瑕不由有些着急，心也七上八下的打起鼓来。
“算了，跟你说实话吧。”
良久，她终于再次开口。
连她自己都佩服起自己的聪明机智，竟然在这样的紧急情况下，这么快就想到了办法，在心中打好了腹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