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事急从权
【一】
“韦老，您尽管吩咐，我等虽无缘在您帐下听训，可关于您的传奇都是从祖辈、父辈那里口口相传听得的。”
“既然入了行伍，自然明白‘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道理。从穿上戎装的那一天起，我等便早已将身家性命抛却一旁，只愿此身值得。”
“如今，既然已经到了佞臣当道、国家危殆之际，便正是我等挺身而出之机。您老放心，只要您一声令下，我等定当以身报国，拼死效命！”
大帐之中灯火通明，一众大小将官分列两行，整齐有序而又慷慨激昂。
“好！”
须发皆白的老者双眼迸射精光，正是刚才手刃逆贼的韦思远。
韦思远一生颇为传奇，不仅文可治国，武艺也算超群，加之其深谙兵法韬略，也曾数载戎马，建功无数。
只是他深谙“兵者不详”之理，自从盛国安定四疆以来，他便竭力主张“休养生息、轻徭薄赋、与民让利”的治国之策并收效甚著。
然而，自从武帝继位以来，穷兵黩武，偏听偏信，以致几代人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家底越掏越空，终至积重难返。
眼看着国力日渐衰微，百姓民不聊生，韦思远数次谏言统统被搁置冷落，老人家终于寒透了心，告病不出。
今日之行，本来他并无多少把握。可是，朝廷刚经大败。眼下危局，唯一能调动起来迎敌的兵马，恐怕就只有驻扎在京都东阳的三万余禁卫军了。
虽然这支禁卫军是当年韦思远着力组建的，无论将帅士兵，都是他精心从地方各支部队和民间千挑万选出来的高手、人才。
可是毕竟这么多年过去，长江后浪推前浪，韦思远眼看着军营将帅换了一批又一批。
别说当年跟着他的，很多早已不在人世。就是那些人的徒子徒孙还在位，又有多少是自己依然能够说得上话的呢？
尤其是近些年，武帝继位以来，刚愎自用的皇帝尤为担心这支时刻护卫自己的队伍大权旁落，故而在每一个重要位置都重新调配，安插了“自以为”的亲信眼线，以确保万无一失。
现实如此，虽然局势不容乐观，但是到了国家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韦思远也只能把心一横。
哪怕只有一线生机，他也要拼尽全力，博他一个狭路逢生。
然而，事情的发展倒是有些出乎韦思远的预料。
此刻，他眼看着帐中威武逼人的将士们，刚才智夺军权的一幕幕又浮现眼前，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二）
“啪”的一声，大令应声落地。
“杀——”
大帐内突然喊杀声震天，不知从哪里冲出全副武装的数十将士，手起刀落，十几颗人头骨碌碌滚落在地，迸射的血花溅出老远。
原来，杀了何明的韦思远害怕夜长梦多，不敢耽搁半分，连夜赶到了禁卫军的营地。
“你可认得此物？”
韦思远声音铿锵。
“这——自然是认得的。”
说话的人五短身材，腰肥体壮，一张圆盘大脸上泛着腻腻的油光，怎么看也不像是应该出现在这军营大帐之中的人。
然而，正是此人，名唤钱阿三的，便是那何明表面替皇帝陛下，实则为他自己安插的嫡系亲信。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钱阿三也不知道是何明那小子第几任姨太太的内弟，因为深谙油嘴滑舌、逢迎拍马一类的本事，便在一众人中独独被何明看中，不仅赞赏有加，还着力提拔。
皇帝陛下既然要将禁卫军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自然少不了倚重何明等一干心腹。
正好借此机会，钱阿三便被安插在禁卫军中，从护军做起，短短三年多次破格提拔，做到了如今右卫大将军之职，可谓是平步青云，俨然成了何明之流埋藏在军中十几个心腹眼线的核心人物。
“只是，这玉佩如何会在您的手中？”
何明的这块玉佩，钱阿三自然是识得的，何明向来对它十分看重，总是贴身佩戴，很少示人。
钱阿三也是靠着他姐姐这层关系才有机会见过那么一次。不过，在他看来，这块通体翠绿的美玉，成色自然是没得说，拿到市上出售或也称得上价值连城。
不过，以他姐夫如今的身份，也不至于宝贝成这般模样啊。他甚至忍不住几次腹诽他这姐夫真是“官当得越大，人越小家子气！”“真是心眼小的很呐！”
不过，据他姐姐说，事情倒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他这姐姐，名字叫做钱美丽，人如其名，长得颇有几分姿色。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不仅人长得美，小嘴儿也跟钱阿三一般能说会道，又懂看人眼色，踩低攀高的本事，把个何明伺候的是舒舒坦坦，哄得是团团乱转。因此对她是千娇百宠，百依百顺。
关于这玉佩的事情，钱阿三也曾在不经意间跟他姐姐提起，嘴上不免抱怨他这姐夫的小气。
“你懂什么？”
没想到钱美丽对他说的话嗤之以鼻，这便勾起了钱阿三的好奇心。
谁知，尽管他一再追问，钱美丽总是报以神秘一笑。关于玉佩的事情，再也不愿多提半句。
可越是如此，钱阿三就越是心痒难耐，再三再四向钱美丽刨根问底。钱美丽呢，到底挨不过亲弟弟的一再追问，终于有一天神秘兮兮的向他讲出了缘由。
原来，这玉佩之所以被何明视若珍宝，可不是表面上成色好价格昂贵那么简单，它竟是有些妙处的。
所谓妙处，便是这玉佩到了黑暗处，便会内里隐隐透出点点金光。只需稍待片刻，那点点金光便会慢慢汇聚，组成一个金光灿烂的大大的“王”字。
而这，正是何明如此看重这块玉佩的原因。原来，何明素来迷信。虽然私下里早已有了不臣之心，但毕竟做贼心虚，心中时常忐忑。
而机缘巧合下，偶然得到这块玉佩，何明便将其视为上天赐予的祥瑞之兆，心中自然欣喜万分。
可是，玉佩的这个秘密毕竟犯了大忌，尽管何明对这玉佩爱不释手，却只能小心翼翼的收藏起来，视若性命般珍爱，轻易不肯示人。
钱美丽姐弟二人虽然是少数几个见过玉佩的人之一，但是关于玉佩隐含的秘密，何明却是嘴严得很，并没有对他们提过一星半点。
要不是有一次何明喝多了酒宿在钱美丽的房中，被她一顿引导偷偷套出话来，就算他们姐弟，那也还是同别人一样被蒙在鼓里。
正因如此，今日钱阿三看见韦思远拿出何明玉佩的那一刻，心中才大为吃惊。
之前，何明虽然也曾对他流露过要拉拢韦思远之意。但却没有想到，他会如此信任韦思远，不惜将他甚为看重的玉佩交给韦思远来作为信物。
而钱阿三稍纵即逝的震惊表情并没有逃过韦思远的眼睛，他因此心中更是多了几分底气。
杀死何明之后，韦思远便在他的尸身翻找，在里衣一个很隐蔽之处发现了这块玉佩。
事急从权，虽然没有多大把握这块玉佩是否能够调得动禁卫军中何明的亲信眼线们，但事到临头，也只好赌一赌运气了。
“怎么，何大人的信物能不能调得动你？！”
韦思远圆睁二目，不怒自威，钱阿三一见之下，竟有些心惊胆颤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