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杀贼
【一】
好半晌，黑衣女子终于从失神中惊醒。伸手向崖底挥出了几个奇异的手势。
随着她的手势落处，只见一个黑色的物什自崖底以极快的速度飞来，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她的手中。
她的眼睛望向掌心，手中之物闪烁着逼人的幽光，冷森森、黑漆漆。
它的体积很小，椭圆形，只有一枚枣核大小，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制成，看上去十分光滑。
她的手指摩挲着掌心之物，坚硬的质感传来，她好看的眉头轻轻皱了皱，一股厌恶感自心头升起。
口中默念起复杂的口诀。片刻，一丝红光自她手中之物的内里升腾而起，在空中略顿了顿，蓦然钻进了她的额头正中。
眼睛再次瞥向手中的黑色石头，眼神中一片冰寒。没有丝毫犹豫，黑衣女子用力一掷，将手中石块狠狠地扔向崖底。
【二】
开元十三年，大盛国武皇帝病重，护国圣女失踪，几位重臣把持朝政，趁机揽权，朝局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时值盛夏。多地连降暴雨，洪水四处肆虐。一时间饿殍遍野，民不聊生。
地方官本就横征暴敛，贪得无厌。值此国难之际，非但不思赈灾安民，反而变本加厉，一心只想着大发国难横财。
至此，天灾人祸交织，大盛灾难深重，国势日危。
九月，皇三子重在封地咸宁打出“讨逆臣，安天下”的旗号，正式宣告反叛，追随者众。叛军一路东进，攻城掠地，所过之处皆开仓放粮，邀买人心，一时之间“讨逆贼，吃饱饭”的口号在市井广泛流传，不明就里的百姓加入叛军者不计其数。
眼看局势危如累卵，几位当朝重臣终于统一思想，一致对外。纷纷动用手中力量，紧急从各地征调大军二十万，试图一举歼灭叛军。
十一月，叛军与朝廷大军于羊肠峡遭遇，叛军利用地势巧设埋伏，朝廷大军几乎全军覆灭。
旬余，叛军于原地稍作休整后乘胜出击，一路势如破竹，连克数城，直至攻到都城东阳郡下，团团围城数日。
【三】
“韦大人，你可赶紧拿个主意才是啊！”
说话的是吏部尚书何明，盛朝三巨头之一。此时，他正目光焦灼地望向坐在前方那位须发皆白的老者。
老者并没有答话，依然神态安然的稳坐于太师椅上，眼睛微眯，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韦老，您可是三朝重臣，值此国家危难之际，您可不能不闻不问啊！”
何明继续开口，神情颇为焦躁，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的提高了调门。
只是，他讲话的对象却不为所动，依然一脸平静的端坐在太师椅上，半点儿没有回答他的意思。
“韦老，我今天可是代表苟、臧两位大人，诚心诚意请您出山的。还望您老看在国家危在旦夕的份上，不计前嫌，千万别再跟我们这些小辈计较了。”
何明强自按捺着自己的性子，稳了稳心神，堆出一脸假笑，继续开口：
“从前种种，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您老放心，只要您肯出山，我们一定唯您马首是瞻，定对您的话唯命是从。”
“哦？！”
白发老者终于开口，却也仅仅吐出了这样一个字眼儿。那半闭着的眼睛却依然没有睁开。
听到这短促的声音，何明那张假笑着的脸立马绽放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满脸堆垒起用力挤出的笑纹儿，像极了一朵开败的菊花。
“噗通”一声，这位当朝重臣就这样跪了下去，熟练得紧。
“韦老，您尽管放心，我这次来是受了苟、臧两位大人的全权委托，绝对说到做到。所有条件您老只管提，我辈绝对莫敢不从。”
“是吗？”
白发老者再次开口，随着话音，他那布满皱纹苍老脸上一直微眯着的双眼终于睁开。
那双眼，没有丝毫苍老浑浊之感。相反，却似鹰隼一般，精光迸射，锐利非常。
白发老者，姓韦，名思远，出身于盛国望族韦氏。十七岁出仕为官，因辅佐宗帝继位有功，一路擢升，二十五岁破格提拔为当朝宰相。历经三朝屹立不倒，眼光、格局自是不俗。
只是，本朝武皇帝继位以来，崇尚武道，轻文塞听，身旁围绕的多是精于逢迎之辈。韦思远多次进言未果，这才称病淡出朝政。
武帝虽然心知韦思远假托有病，倒也乐得耳根清净。一道圣旨降下，体恤恩赏做在了明面儿，实则借机夺了韦思远的相位。
从此，朝堂失了这样一位忠正耿直的定海神针，朝政越发混乱不堪。
“是是是”
见韦老再次开口，何明立时心神为之一振，口中连连称是。
说起这何明，倒是有些本事。论其出身，也并非是什么名门望族。他从武帝身边一个小小侍从做起，靠着一张巧嘴和不着痕迹的拍马功夫，深得武帝欢心。
居然一路平步青云，官运亨通，直做到现而今这吏部尚书的职位。可谓是大权在握，荣宠至极。
这小子虽然腹中没有什么经纬，更谈不上治国理政的文韬武略。但论起背后算计，使奸耍滑的本事，那倒是无师自通、信手拈来。
加之他的为人又十分刻薄寡情、贪婪无度，为官期间不知犯下了多少恶事，真个是天怒人怨，罪恶滔天。
更加令人发指的是，自从武帝病重，这何明便开始联系起同样一丘之貉的兵部尚书苟志和御史大夫臧新，共同筹谋起了忤逆作乱的大事。
他们一面更加肆无忌惮的排除异己，一面疯狂敛财揽权，只等时候一到，立马篡权登位。只可惜，一场意料之外的叛乱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几个人原本都是靠着些逢迎拍马的本事混到如今的位置上，胸中对于平乱事宜全无半点把握。
加之好不容易拼凑起的二十万大军，于顷刻之间灰飞烟灭，更是让这三人彻底乱了阵脚，急得仿佛热锅上的蚂蚁，团团直转。
求助于韦老，便是他们如今唯一能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此刻，何明赶紧跪爬几步，匍匐在韦老的膝前，全然不顾当朝一品大员的体面，一副诚恳谦恭的模样。只是这装出来的样子到底是差了火候，显得那么滑稽可笑。
“那好，要想退兵倒也不难，只是需要向几位大人借点儿东西。”
“好好好，只要能够退兵，大人但讲无妨，下官无不照办。”
何明闻听韦思远的话，不禁大喜。嘴上连声应承，态度也显得更为谦恭。只是，心里却在暗暗盘算着，等事成之后如何狠狠地整治整治这个倚老卖老的家伙。
“那好，就借何贼你的头颅一用！”
心中还在盘算着阴谋诡计的何明忽听头上传来一声炸雷，尚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头颅已经应声落地，骨碌碌地滚出老远。
那头颅上一双圆睁的双眼，依然闪着不可置信和惊恐的光芒。
此刻，韦思远仗剑而立，目光平静而坚毅，脸色波澜不惊。那柄不知何时被他握在手中的宝剑，没有沾染一丝血迹，散发着森冷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