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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叶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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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

    她转头,回望,看到一双琉璃般的眼睛,泛着柔和的光芒,正一眨不眨地瞧着她。她不由心跳加快,好像心被顽童栓上了一根绳子,顽童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于是她的心也在甩着,跳着。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啊。

    萧瑨之猛地推开了花吹雪,她现在不需要那个怀抱,她也不需要那种眼神,她,她什么都不需要!

    她重新坐回了琴后的凳子上,这次,只有她一个人。

    她静静地望着琴,琴在静静地望着她。

    “我再弹一遍吧。”萧瑨之微笑,尽量让自己的神色看起来自然无比。

    可她自然不起来!她的嘴唇是向上勾起的,可眼睛却睁得很大,鼻子皱着,眉毛蹙着,这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要哭不哭,要笑不笑,她只庆幸眼前没有镜子。

    春林花多媚……春鸟意多哀…

    吴越之地,有一女子名叫子夜,通诗文,善音律,作《子夜四时歌》,这首曲子,她曾在皇宫里学过,准确来说,是所有的宫女都学过。

    手按在琴弦上,缓缓地拨弹,弦音百转千回,琴声缠绵悱恻,在必要的角落转折,在恰当的地方接续,一声衔着一声,一音连着一音,这声音,柔软而沉重,轻灵而悲哀,胜过世上最美好的梦境……

    等等!

    弹到一半,萧瑨之突然反应过来了,她不是来学弹琴的,她是来完成任务的!准确来说,她,元素帛,花吹雪,三人都只是为了任务而已!

    懊恼!

    她竟然沉迷于其中,浑然忘我,忘记了自己的真实目的,真是岂有此理。

    抬起头,看着花吹雪,眼神带着尴尬与讨好,萧瑨之僵硬地谄笑了一下。

    他会怎么看?

    他会怎么想?

    花吹雪凝视着她,那眼神专注而认真,让萧瑨之毛骨悚然,她感觉自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物件,正被花吹雪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连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又去看元素帛,萧瑨之顿时为之气结,这家伙正以一种神奇而又诡异的姿势躺卧在椅子上,一只手枕在脑袋后面,一只手捂着嘴,不住地打着哈欠,看上去悠闲慵懒到了极点,舒服,又气派。

    这真是……

    她用可以杀人的眼神凝视着元素帛,元素帛终于反应过来了,迎着她的目光,扯出一个悠然自若的笑容。

    他丝毫没有意识到!

    果然,果然,萧瑨之绝望地想到,她是战胜不了元素帛的,从一开始,直到现在,每次遇到元素帛,她都会毫无意外地走在失败的道路上……

    “我和你一起弹吧。”

    浑厚磁雅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她的耳边,她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好像突然被荆棘做成的鞭子抽了一下一样,是花吹雪的声音,她为什么这么害怕?

    他看着她,好温柔,好宁静的眼神,这眼神,像是他擦拭长刀时所有的眼神,又像是……

    又像是,看情人时所有的眼神。

    春林花多媚,春鸟意多哀……

    他看情人时是这种眼神吗?她不由得心跳加快,浮想联翩,他是在把她当作情人看待吗?即使只是一场伪装,即使只是一个谎言?

    “嗯,好。”她颔首答应,脸上有红云爬上。

    她坐在他的怀中,被他的身躯包裹,好像陷在了云中,这云不是天上的云,而是海市蜃楼的云,梦幻,虚假,不能相信……

    杜鹃竹里鸣,梅花落满道,含春未及歌,桂酒发清容。

    他的手覆盖着她的手,正如桐叶覆盖着桐花,他的手和她的手共同拨下一个弦音,嗡——

    变化是在这时候发生的。

    浓重的血腥味飘了过来,与这血腥味一同而来的,还有女人的尖叫声和男人的呼喝声,她听见了,瓷器摔落在地上,桌子被劈开成两半,惨叫响起,匆忙奔跑……乱了!乱了!

    “怎么回事?”萧瑨之从花吹雪的怀抱中起身。

    她跑到楼梯处,往下急急忙忙地找寻着喧闹的来源,只见人人奔逃喊叫,好不热闹,正中心处,一个女子滚在地上,满身血污,头发凌乱,看起来真是狼狈。

    而在她周围的,是几个仪容整肃的青年男子,个个手持长刀利剑,有几个人的剑上沾了血,正冷眼看着女子。

    定睛一看,地上的女人不是赵容姬更是谁?

    “她怎么会在这?”元素帛喃喃道,“还……还被打成了这个样子?”

    赵容姬实力不俗,谁能伤她至此?

    “先生!”躺在地上的赵容姬也看见了围观的他们三个,张嘴呼唤道,“先生,救救我!”声音凄切,蕴含着无限恐惧。

    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救她吗?

    “我记得……”萧瑨之小声说道,“她之前是我们的敌人。”

    可现在还是吗?问题在她的脑袋中成形。

    赵容姬似乎看出了她心中的想法,两行清泪落了下来,她哭着说道:“之前多有得罪,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只求诸位救我一命…”

    周围的一个男子冷笑一声:“赵容姬,你谋刺媛姬先生,已犯了大逆之罪,我等岂能容你活命?”

    说完,举剑欲砍,赵容姬尖叫一声,不住闪躲。

    萧瑨之和元素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睛里都写满了复杂的信息。

    ——你相信她吗?

    ——演技这么差,鬼才信啊!

    萧瑨之面露不屑的神色,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然后,继续用不用开口的语言对元素帛说道:接下来怎么办?

    是看戏,还是看戏?

    “帮她吧。”这句话,是花吹雪说得。

    萧瑨之瞪大了眼睛,是花吹雪没明白过来吗?赵容姬的演技差到令人发指,那周围几个群众演员也明显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一切都如此显然了,难道花吹雪还是看不出究竟?

    “是假的,那更好,”花吹雪微微露出了一丝笑意,“说不定她的目的与我们的目的相同。”

    萧瑨之一愣,旋即明白了花吹雪的意思。

    看来,不用他们费尽心思地假投降了,敌人主动拿出了通往近尘派总部的阶梯。

    好事,真是好事。

    花吹雪抽出长刀,扬手一掷,长刀飞跃而起,如利箭一般,往目的地直射过去。刀光闪烁,似银针刺眼,霎时,一声惨叫响起。

    那攻击赵容姬的男人,捂紧了胳膊,满脸痛苦之色。

    花吹雪一手撑住栏杆,跳了下去,拔出地上的长刀,挡在赵容姬面前,横刀而立,身姿挺拔,威风凛凛。

    赵容姬惊喜地叫了起来:“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楼上的萧瑨之百无聊赖地看着。

    那几个男人露出了很夸张的恐惧神色,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用很张狂的语气问花吹雪:“你想插手此事?”

    花吹雪甩了一下刀,道:“我不是已经插手此事了么?”

    喜悦!萧瑨之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了喜悦的神色!虽然尽力压抑,可还是那么明显,她不禁扼腕,这些人,演戏也太不尽责了。

    一个颤抖地说道:“你你你……你好大胆!”

    一个声音里露出了笑意:“你要想好这么做的后果!”

    还有一个粗着嗓门说道:“与近尘派为敌,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这人说完之后就后悔了,自己的用词是不是太夸张了一点,万一敌人真的被吓退了该怎么办?

    幸运的是,花吹雪并没有被吓退,居心不良的他,也不可能被这么几句话吓退。

    他很配合地把表演接了下去:“我难道会怕近尘派吗?”傲然地看着这几个人,眼睛里充满着不屑,口中说道:“滚吧!”

    那几个人互相对望了几眼,彼此之间用眼神对话。

    ——怎么办?要在这时候滚吗?

    ——现在就滚是不是早了点?会不会显得有点假啊?

    ——其实……我是说…我们……真过吗?

    ——……

    “你好大的胆子!”一个人再次说起了刻板僵硬的标准台词,没办法,出来的时候,媛姬先生就教给了他们几句话,他们的专业也不是演戏啊。

    他挥起了手中的剑,唰唰唰,愣是一下也没碰到花吹雪,没关系,意思到了就行。

    “啊~~~”此人倒退一步,手捂胸口,吐出一口……口水,颤声道:“花吹雪,你好狠!后会有期,此仇我非报不可!”

    说完,和其他几个同伴作鸟兽散,散到院子里的时候,此人小声问其他几个人:“怎么样?我刚才的表演是不是很精彩?很振奋人心?”

    其他几人:“……要我们说实话吗?”

    此时,赵容姬的心中,也是七上八下,她不住抬眼瞄向花吹雪,清丽的面庞上浮现紧张的神色,花吹雪会相信吗?她紧张地问自己,然而……然而那几个同伴的表演实在是太差了,让她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媛姬先生,您为什么要派遣这样的助手来啊。

    花吹雪目光看向了她,问道:“没事吧?”

    赵容姬一愣,愣过之后,她明白了自己该做什么。

    刹那间,眼睛发红,声音哽咽,眉毛倔强地皱起,她摆出一副羞愧又悲伤的模样,小声说道:“多谢……多谢你。”

    萧瑨之此时也从楼上跑了下来,扶起她道:“你伤得好重。”

    能不重吗?媛姬为了效果出众,愣是拍了她好几下!

    ……

    躺在床上休息的赵容姬小口小口喝着药水,一边喝,一边观察这几个人的神色。

    花吹雪看不出来是信是疑,萧瑨之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神情中甚至还隐隐透着喜悦,元素帛则显得百无聊赖,正在嚼一根折下来的叶子。

    三人都很平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花吹雪首先发问,没办法,他必须开口,因为萧瑨之和元素帛都一副悠闲得不能再悠闲的样子,花吹雪十分怀疑,如果他坚持不开口的话,那他们两个人会悠闲到天荒地老……这是十分有可能的事。

    敌人垂下香饵,大鱼正欲吞人。

    不试弯钩,怎得战果?

    他努力摆出一副惊奇的样子,然而,因为天分的限制,这模样看起来是那么得寡淡无味,是那么得漫不经心……

    赵容姬眨了眨眼睛,酝酿,她要酝酿一下。

    现在是什么情况?哦,对了,她扮演的角色是一个被教派欺骗,于是愤怒之余决定刺杀教派领袖复仇,然而又因为实力原因刺杀失败而仓惶逃窜的角色……

    嗯,挺适合她的嘛。

    要愤怒,要仇恨,恨不得把欺骗自己的人撕碎的愤怒,默默舔舐绝望的仇恨,这两者糅合在一起,就是如今的赵容姬。

    她可以做到的,她可以做到的。

    “他们欺骗了我!”眼神是愤怒的,声音是愤怒的,眉毛是愤怒的,一切都是愤怒的。

    “哦?”萧瑨之配合地发出了一个好奇的长音。

    “近尘派的人说,只要我参与抓捕你们的行动,”赵容姬感觉自己的眼睛在发烫,“就帮我复活叶郎。”

    谎言自她的口中道出,却并非全部都是谎言。

    “叶郎是谁?”元素帛问道。

    为了使谎话更加可信,她必须要在里面添上真实,真实的事件,真实的情感,真实的……自己。

    “叶郎……”赵容姬黯淡地说道,“是我的爱人。”

    萧瑨之瞪大了眼睛,道:“等一等!我记得天人是不准有□□之念的。”这个人撒谎也不看现实吗?

    “是啊,”赵容姬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个苦涩的笑意,“他是我成为天人之前时的爱人。”

    那是很远很远的时候的事了,漫长的时光啊,轻轻地模糊了它,她好像还记得,又好像什么都忘记了。

    “那么这等于说,”元素帛敏锐地接过了她的话头,“他现在已经不是你的爱人了,因为成为天人的你,并不需要爱人。”

    她必须为了虚假而出卖真实,她必须为了真实而选择虚假。

    “不!不是这样的!”赵容姬急切地说道,“他是我的爱人,他永远是我的爱人!”她几乎是用乞求的眼神看着三人。

    众人默默无语。

    “你抛弃了他么?”萧瑨之问道,在皇宫里,她曾听过许多天人抛弃曾经爱人的故事。

    赵容姬的神色瞬间变得惨淡无比,她的声音轻轻颤着,道:“是啊……我抛弃了他。”

    为了力量,为了尊严,为了活得像个人一样,为了更好地生存在这个世间,没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叶郎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他唯一不普通的地方,就是他身上的爱。

    而她是个乞丐,跟随着流民的队伍行乞度日,没有粮食,她什么都吃,从草根,到树皮,到土块,她饿得要命,用手抠,用牙咬,见了什么就吃什么,她饿。

    流民的队伍从发生大旱的州郡中过来,一路上死了好多人,为了裹腹,她吃了死人的肉。

    可还是好饿,为什么,为什么不管怎样都填不饱肚子。

    那一天,叶郎乘着马车,去看望他乡的亲人,叶郎很幸运,不管怎样,医生是饿不死的。

    容姬浑身泥土,脸上全是灰尘,身上穿着死人的衣服,她躺在叶郎的马车前,不准他们经过。

    所有人都死了,而她也在饿死的边缘,如果叶郎不给她东西吃,那索性把她碾死算了。

    马车里有人下来了。

    半块面饼悬在她的面前,被一只洁白有力的手拿着,她的眼神亮了起来,一口咬住了面饼,吞,嚼,咬,一瞬间就吃得干干净净。

    吃完了饼,她也有力气说话了。

    “请给我一碗水。”这是赵容姬对叶郎说的第一句话。

    叶郎以为她渴了,就给了她一碗很干净的水,可赵容姬却不是拿来喝的。她把那碗水倒在了手上,又抹在了脸上,尘土缓缓被水冲散,洁白的肤色显露出来,一碗水用尽之后,她的脸也干净了。

    娉婷扬袖人,阿那曲身轻,照灼兰光在,容冶春风生。

    叶郎露出了惊异的神色,温柔美好的笑容依然挂在他的脸上。

    “你带我走吧。”赵容姬对叶郎说道,在这个世道上,如果叶郎不带走她,她照样也活不下去。

    她会饿死,或被歹人所杀。

    叶郎答应了她的请求,她上了他的马车,马儿抬起蹄子,在布满石头沙尘的道路上走着,马车轻轻颠簸,颠簸着……

    美好而乏味的故事,萧瑨之想。

    赵容姬接着讲了下去。

    后来,一个天人来到了他们村子,他说,他是被一股气息引导来此的。

    村子里竟有苗脉,这实属一件了不得的事,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希望天人口中的那个人是自己。

    却是叶郎家的那个孤女。

    怎么办?怎么办?连续几天几夜,她兴奋地合不上眼,只要她点头,只要她同意,她就可以变成真正有力量的人了,她就可以依靠自己而生存了,她就可以获得真正属于人的尊严了……她会成为天人,这个世上有谁能比天人更有尊严?

    她不必时时担忧、刻刻恐惧,她会成为不一样的人,她做梦都想的……

    可是,可是……

    会扔下叶郎不管吗?

    这个事实没法否认,她既然选择了成为天人,那就注定要抛弃叶郎,选择了天道的心是必须要弃绝情爱的,这个世上没有不需要付出代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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