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天作之合
(七)
“天作之合。”花吹雪的唇边勾出了一抹冷笑。
狼美人媚眼如丝地看着他,柔声道:“只要你愿意,我们能变成世上最幸福的一对情人,我会尽心尽力地服侍你,你要什么,我就给什么……”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萧瑨之给打断了:“住口!你这……”萧瑨之脸色发红,气急败坏,想吐出一些恶语来痛骂狼美人,奈何到了关键时刻,肚中竟是空空如也,致使她话到嘴边,愣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这……”她蹙着眉头,终于想出了一句骂人话,“你这不知廉耻的女人!”
狼美人双眉一横,却是突然笑了起来:“不知廉耻?有多少女人羡慕我还羡慕不来呢!我说的有什么错?嗯?有什么错呀?”
萧瑨之心中的憋闷感顿时更强了,狼美人的每一句话,她都感觉有错。然而,问题是,由于错得太过厉害,一时之间,她竟不知道如何反驳。
“你这是胡言乱语!”她涨红了脸,斥道,“因为男人抢女人,你就可以抢男人,这是什么道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简直就是胡言乱语!”
狼美人冷冷一笑,刚想说什么,就听到花吹雪轻轻说道:“不必多言。”狼美人一愣,笑容在脸上凝固,刚想出口询问,又听到花吹雪说道:“我直接杀了她便是。”
说完,长刀一动,似乎就要立即动手,那一刻间,狼美人只觉心魂具丧、五内具焚,整个人都跌落在恐惧之中,脊背瞬间被一片粘稠的冷汗打湿,她脸色苍白如纸,口齿不清地喊道:“别杀!别杀!别杀我!我没做过坏事!我没做过坏事啊!”
花吹雪的刀停了下来。
萧瑨之冷冷地看着她。
“我真得没做过坏事,”狼美人哭着喊道,“我也不知道石郎已有妻子,我也不知道杨五娘会疯,等我发现这一切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可是,不知者不罪呀!”
她眼珠子一转,又道:“我生平除了贪爱男色之外,就没有做过别的事了,如果连我这样的人都杀,那你们实在是草菅人命之辈!”
“接着说,”花吹雪道,“我想看看你究竟还有多少胡言乱语。”
眼见花吹雪对自己说话,狼美人的态度瞬间放软了,她扭着腰肢,娇声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就算杀了奴家也无法挽回呀!不如这样,让奴家将功补过,你看这样好不好?”
“将功补过?”萧瑨之不解,“如何将功补过?你能让死者复生不成?”
“看你说的,”狼美人道,“人家哪有这等能力,杨五娘不是疯了吗?人家能让她恢复正常。”
萧瑨之和花吹雪交换了一下眼神。
——要相信她的话吗?
——也未尝不可。
刀依然横在狼美人的脖子上,花吹雪道:“走吧。”
“罪过哟!”
眼见花吹雪把刀横在狼美人脖子上的情形,赵三娘顿时大吃一惊,吃惊过后,是膝盖不由自主地放软,她对着狼美人跪了起来。
萧瑨之忙道:“快快起来,你以后见了她,都不必下跪了!”
狼美人冷哼一声,没说什么。
“你们……”赵三娘口齿不清地说道,“几位仙家……究竟…有什么事?”
花吹雪看了狼美人一眼,狼美人立即会意:“杨五娘呢?快叫那女子出来!”
赵三娘支支吾吾,不敢动:“杨五娘已经疯了呀……仙家,她已经疯了。”
“我知道她疯了,正是她疯了,我才要叫她。”
萧瑨之见状,道:“大娘,你快点让杨五娘出来吧,我们是来医治她的。”
赵三娘叹了口气,道:“仙家,我信你们的话,我信……你们的话。”
杨五娘一看到狼美人,顿时又哭又笑,眼泪鼻涕一起流,看上去分外狼狈。“石郎,石郎,你怎么还不回来?”她先是哭泣不止,后又厉声痛骂,“这个丑老妖怪是谁?是不是她让我的石郎不回来的?嗯?是不是她呀?”她一边骂,一边扑了上去,对着狼美人又抓又咬,萧瑨之和赵三娘慌忙拖住她,一个说:“杨五娘,你先别动!”一个说:“作孽哟!五娘,作孽哟!”狼美人粗眉倒竖,眼中迸出了十二分的怒意。唯有花吹雪神色如常。
杨五娘被二人制住,双腿踢蹬不止,嘴中尤自骂道:“丑妖怪!老妖怪!把你炖了做成红烧肉吃!嘻!红烧肉啊红烧肉!”
“你敢……!”狼美人终于开口了,然而才说了两个字,又沉默不言了。
“够了!”萧瑨之喝道,“狼美人,你不是有办法医治她吗?是什么办法?快说呀!”
“办法……倒是有的,只不过,比较麻烦。”
“麻烦?是有多麻烦?需要多少药材?快说呀!”萧瑨之拼命困住杨五娘胡乱动弹的双手,已经是急不可耐了。
狼美人却是支支吾吾了起来:“离这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庄子,名叫离火庄,是一个天人开的,里面有一个法宝,叫做离离翔羽百物复苏锦,不管是得了什么病,只要被它一盖,就能立即好起来。”
“离离翔羽百物复苏锦……”萧瑨之默念了一遍,“这就是你医治杨五娘的办法?”
狼美人眼珠子一转:“只要你们肯放了奴家,奴家一定会为你们取来此锦……”
花吹雪冷声道:“你认为,我会相信你说的话吗?”
狼美人顿时悲声道:“郎君,你真是郎心如铁!”
花吹雪不理会她,对萧瑨之道:“劳烦你了。”萧瑨之点了点头,问道:“我现在就去?”
“就是现在,”花吹雪叹了一口气,声音转厉,对狼美人道:“你说得最好都是实话,要是有一句假话,我会让你身首分离。”
狼美人脸色一白,不敢说话了。
附近村子里的人们,毫无疑问,都是知道离火庄的,这从他们听到萧瑨之嘴中的“离火庄”三个时,脸色立即转白的表现中可以看出。
“请问,离火庄到底怎么走啊?”
“不知道,不清楚,去去去!”
萧瑨之于是吃了好几个钉子。
干嘛这种表现,这个离火庄难道每天以吃人为生,才让他们这么害怕?
“这次你一定得告诉我!”萧瑨之抓住了一个小伙计的胳膊,龇牙咧嘴道:“离火庄到底怎么走啊!”
小伙计眼见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抓着自己不放,顿时涨红了脸,连挣扎都忘记了。
“离火庄……离火庄…你问这个干嘛!”他嗫嚅道。
“我想到那儿去!”
小伙计顿时大吃一惊:“你疯了!”满眼都是不敢置信的神情。
“我没疯,事实上,我是为了治好一个疯了的女人,才想去那儿的!”
“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啊……”小伙计小声说道。
萧瑨之问道:“他们一天吃多少斤人肉?”
“人肉?”小伙计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是说,这个离火庄呀……”他压低了声音,用细微不可闻的气音说道,“别看是天人开的,其实一个个呀,可坏了,比凡人还要不如……简直就是一群强盗!”
“就算他们是一群强盗,”萧瑨之犹豫了一下,“我只是向他们借个东西,他们也犯不着为此杀我吧。”
“这就不好说了。”小伙计把地址告诉萧瑨之后,还道,“我劝你啊,能不去就不去,这不是人该去的地方。”
可是要医治杨五娘,还是非去不可了。
令萧瑨之颇为惊奇的是,离火庄的大门,居然是洞开的。朱红色的大门,里面却是黑黝黝的一片,看不到有什么东西,活像野兽大张的口,她的心不由紧张了起来。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萧瑨之安慰自己,我也是有保命方法的……
她走了进去。
第一步,平安无事,第二步,无事发生,第三步,一切顺利,第四步,平平常常……于是萧瑨之放心大胆地走着。
疼!
不知多少步的时候,一股尖锐的疼感布满了她的全身,好像有人对她扔了一把石子一样,可是这种疼痛的感觉,可比石子要厉害多了。
“什么人?”她忍下疼痛,对着黑暗颤声问道。
没有人回答她,四周一片寂静,黑暗包裹着黑暗,一丝光都流不进来。
“打扰贵地,我无恶意……我是来借离离翔羽百物复苏锦的,我要用它来救人。”
依然没有任何回答。
疼痛越来越厉害,此时的萧瑨之已经跌倒在了地上。
在昏过去之前,她摸到了湿润的液体,尽管什么都看不见,但萧瑨之依然知道那是什么。
是她的血。
睁开眼睛,黑暗已然消失不见。
萧瑨之坐起身来,仔细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是很普通的居室,她躺在一张床上,旁边摆放着座椅,墙上挂着画像,是一个老者的。
“你醒了?”萧瑨之循着声音望去,看到了一个青年男人,长得柳眉凤眼,异常俊朗可爱。
萧瑨之点了点头,不知该说什么好,她注意到,她的衣服已经不是来时的那身了。
“我的衣服……?”她疑惑地看着男人。
“是我帮你换下了。”男人道。
“你?”萧瑨之不由愕然,愕然之后,是微微显露的怒气,“你怎么能做这种事?”
“有何不可?”男人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姑娘,我叫元素帛,很乐意为你效劳。”
“可是我很不乐意被你效劳,”萧瑨之冷着一张脸,却还试图为元素帛寻找理由,“莫非你们这里没有女人?”
“女人?有很多啊。”
“那……”萧瑨之咬牙切齿,“为什么不让她们来为我换衣服?”
元素帛古怪地打量了她一眼,然后扑哧笑了出来。“姑娘,你害羞了?这有什么值得害羞的!我的心思纯洁无比,区区一具身体算得了什么?”
萧瑨之不由愕然,会有人说自己的心思纯洁无比吗?
一时之间,她竟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男人对话了。
算了,算了,萧瑨之想,就当是被狗给看了去吧。
“这里是离火庄吗?”她扯开了话题。
“是。”男人点头。
萧瑨之松了一口气:“听说你们的庄内,藏着一件法宝……”
“你说得是离离翔羽百物复苏锦吧?”
“对,”萧瑨之心头一喜,“我想借它救人。”
“倒不是不可以,”元素帛的脸上露出了犹疑的神色,“只不过……”
萧瑨之打断了他的话语:“请你带我去见见庄主,我急着救人,不能耽搁。”
“好,”元素帛犹豫了一下,道,“我可以带你去见庄主。不过,你要记住一件事。”
“……什么事?”
“我对你有恩,没有我,你见不到老庄主,你亏欠了我的,你要记住这点。”
萧瑨之一愣:“难道老庄主从不见外客?”她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我身上的伤势又是怎么来的?”
“伤势?”元素帛无所谓地答道,“是我的父亲打伤的啊。”他说着,又笑了笑,“老庄主见外客,可外客见老庄主的时候,难道不需要庄里人陪同吗?这样算起来,我还是对你有恩。”
萧瑨之此时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既然老庄主见外客,你父亲为何还要打伤我?”
元素帛不说话了,只一双凤眼,冒着精光,盯着萧瑨之。
萧瑨之顿时恍然大悟,如果他的父亲不打伤她,那他怎么有替她脱衣治病的机会?这一想,不由让她又气又怒,但又不好发作。
元素帛却道:“我救了你,又答应了你的要求,不管怎么说,你都欠了我的,你必须也答应我一个要求,不然,你就是忘恩负义、不知好歹之人。不过……”他说着,突然转身离去,再回来时,手里多出了几个小食,“你肚子空空如也,还是先吃点饭吧。”
萧瑨之的确是饿了。
然而,她才喝完一碗粥,突然脑袋一晕,不省人事了。
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被绳子绑在一个椅子上,绳子绑得很牢,她挣扎了好几下,都不管用。
萧瑨之顿时大怒:“你到底要做什么?”
元素帛正一脸悠然又傲慢地看着她。
“我先前说过了,我对你有恩,所以,你必须答应我一个要求,为防止你出尔反尔,就先把你绑起来了。”
萧瑨之忍着怒火,道:“什么要求?”
“借完离离翔羽百物复苏锦后,你打算去哪?”
“当然是回到该回的地方。”
“不管你去哪……”元素帛似乎是陷入了思考,“你都必须得带我一起去。”
“为什么?”萧瑨之十分不解,这个要求,也未免太大胆了一点吧。
“你不必去管我这样做的理由,总之,你知道,这是我的要求,这就够了。你要知道,如果没有我的话,你的伤势就无人医治,只有死路一条,如果没有我的话,你就无法见到老庄主,只能终生被困在这里。”元素帛的眼中精光直冒,“我对你恩重如山,这点是不会错的。”
“不管你对我有没有恩情,”萧瑨之冷声说道,她又试着挣扎了一下,依然没有用,“你都不该用这种强迫的手段逼我接受你的要求……我问你,如果我不肯答应,你会把我怎么样?”
“你不肯答应啊,”元素帛想了想,说道,“那我就只好把你永远困在这里咯。”
“你……!”萧瑨之顿时大怒。
“生气了?”元素帛笑道,“美貌的女子多得是,你也不算特别出挑的,又有什么好骄傲的?你要知道,没有我,你根本见不到老庄主,而我完全有能力将你困在里面一生一世,然而我实在是太过善良,不仅答应帮你见到老庄主,还愿意放弃将你永远困在里面的机会,放弃庄内安逸幸福的生活,与你一同奔波在外面的世界……你应该感激我才是!”
萧瑨之顿时愕然,凭什么他滥用职权,还说得好像是她亏欠了他一样?
她气结道:“我感激你……我感激你…”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冷笑一声:“你费了这么大力气,究竟是为了什么?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萧瑨之只是信口胡说,哪晓得元素帛真得大点其头:“是,我是爱上了你,男女之情天经地义,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我是个对感情很认真的人,一旦爱上了,就不会放弃。”
这又是什么道理?难道他爱上了谁,他就可以强迫谁?难道他爱上了谁,他就非得得到谁不可?
这个男人好像把自己的欲望当作天经地义的事情。
元素帛见萧瑨之脸色晦暗难辨,又沉默不语,不由问道:“难道我真这般丑陋,让你如此排斥?你觉得我长得很难看吗?”
萧瑨之看了他一眼,本想恶语相向,痛骂几句“丑八怪”什么的,然而话到嘴边,又有几分不忍心。
“你长得其貌不扬!”
元素帛一听此言,顿时大怒,张口结舌道:“你你你……竟敢这样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