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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争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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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然而,让萧瑨之失望的是,花吹雪的脸上并未浮现出一丝一毫的惊讶表情,就连起码的好奇也没有。事实上,此时的花吹雪正在小口品尝着烫得滚热的酒浆,软红色的双唇不断被金黄色的液体沾湿,雪白的面颊氤氲出一丝娇嫩的红——他好像根本没有在意萧瑨之在说什么,眼神十分自然地落到了前方熊熊燃烧的炉火之中,看起来温柔而认真,好像那堆发出噼里啪啦声音的木头是他前世的情人一样。

    萧瑨之不禁忧愁地叹了口气,她试探般地说道:“就算你是天人,你也还是活在这个人世间的吧……对于这个世上所发生的一切,你也总该是要知道的吧——”她的神色转而凝重了起来,话锋一转,沉声吐出那铭刻着斑斑血迹的话语:“一年之前,天子的军队与魏军在采石矶发生大战,惨败,伤亡之数,有五万余。”

    “我知道。”花吹雪终于点了点头,他漫不经心地点评着这场已经落幕的战争,“梁国的天子性情忌刻,先用檀道玄为将,后又忌惮他的党派势力,改任桓法慧,然而,桓法慧一直反对北伐,又与檀道玄所统领的北府兵关系很不好……如此乱来,焉能不败呢!”随着话语的道出,酒气所晕染出的红意逐渐在他的脸上蔓延,最后如云霞一般铺展开来,暖人的红色啊。

    萧瑨之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意外的神情:“你倒是……挺有研究的,真没想到。”

    “很奇怪么,”花吹雪冷冷地回道,“我是出世,不是离世。”

    萧瑨之尴尬地笑了几声,涩声道:“不过,你也必然不是什么都知道,比如说,你知道天子打算怎样解决这场战争的余波么?”

    花吹雪的目光慢慢流转到她的脸上,他看着那张逐渐浮现出悲哀神色的面孔,刚想说些什么,就被萧瑨之给打断了。

    “天子打算和亲,”萧瑨之冷声说道,“他打算让他的女儿嫁到魏国,魏国北有柔然,西有吐谷浑,也无意与他再战,按理说…”她沉吟道,“天子的计划,本该是可以成功的。”

    “但公主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嫁去异国他乡,天子是天子,但更是一位父亲,面对公主的哭诉,他心软了,他找了一个宫女代替……区区一宫女,以公主的身份远嫁异国,这是她的荣耀,是不是?”

    “是与不是,”花吹雪道,“要看那个宫女自己的想法。”

    萧瑨之微微一愣,道:“我喜欢你的说法……不过那个宫女,真是个十恶不赦之徒。陛下开恩让她扮演公主,她竟然十分不情愿,不但不情愿,还做了大逆不道之事…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吗?她在皇宫里放了一把火,然后趁乱跑了,世上怎么会有这等狠毒可怕的女人!”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是酸涩无比。

    “那个宫女,她现在在哪里?”花吹雪沉默了一会,问道。

    “你问这个干嘛?”萧瑨之失落地笑了笑,“现在这个乱世,人吃人,羊吃羊,她一个弱女子,孤身一人跑了出去,能有什么好下场呢?”目光微微流转,又道:“也许会被几个奴隶贩子抓住,沦为奴隶,贩卖到异国他乡吧——如此看来,倒还不如不跑呢。”

    “她选择了自由,这很好,”花吹雪的目光刁钻地在萧瑨之的脸上流转,好像恨不得用自己的视线将那张脸挖出个坑洞来一样,“如果她能接受自由带来的后果,那就更好了。”

    萧瑨之终于忍不住咬牙切齿了一会儿,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回道:“这究竟哪儿好了?难道活活饿死,活活冻死,或者被人抢劫,被人打死……就是什么好的结局么?”

    花吹雪的态度轻松自如:“如果她心甘情愿,就是好的结局。”

    萧瑨之于是抚掌大叹曰:“她一定不会心甘情愿的,因为她是个反复无常、没有定性的女人,你不知道,这一路来,为了摆脱追兵,她究竟做了多少事啊……”

    “等等,”花吹雪打断了她的话语,“你是说,还有追兵?”

    “是,”萧瑨之一愣,下意识地答道,“有追兵,而且天人还在其中。”

    花吹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萧瑨之本能地往后缩去,她小心翼翼地说道:“……我相信,如果她在这里,如果是你的话,一定会帮助她的,因为你是她这一路见过最……不对,是我这一路见过最好的人。”

    天色逐渐变得阴暗了起来,夕阳缓慢沉下,金黄色的光芒透过窗棂,照在了她的脸上。

    无意之中说出了实话的萧瑨之,面容逐渐变得苍白而惨淡,到了最后,她几乎是用乞求般的眼神看着花吹雪。可面前的花吹雪,目光一如从前,毫无感情,毫无想法,只有一望无际的、如雪原一般的冰冷。

    萧瑨之不禁在内心愤怒地喊:怎么不冻死你算了!

    “你真的要赶我走?”她换上了一幅讨好的表情,“你知道么,这事要是传出去,人家就会说,你是因为怕了才这样做的,对你的名声多不好。”

    没想到花吹雪居然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我的确是怕,我生平,最怕麻烦。”

    萧瑨之咬牙道:“我有一个办法,能让麻烦不成麻烦。”她话锋一转,微微流露出狠辣的神情:“你把那些追兵都给杀了,就再也没有麻烦了。”

    岂料,话音刚落,屋外骤然传来一句长笑:“好厉害的姑娘啊,居然要把我们都给杀了!”

    这声音自信又舒朗,使得萧瑨之乍一听闻,就像见了猫的老鼠一样浑身一颤。她脸色苍白,眼睛却滴溜溜直转,一会停留到花吹雪身上,一会在门口处流连不止。不过,到了最后,萧瑨之只是坚定地缩到了房间的角落里,看那架势,就算别人要抬她出去,她也会坚定着扒着屋子的边缘,死也不走的。

    花吹雪的脸上倒是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他打开门,看到门口正站着一个风姿俊朗、身材挺拔的年轻人,此人全身被一裘厚厚的皮衣包裹,就连脑袋上也带了绒帽,与衣着单薄的花吹雪刚好形成鲜明的对比。他的脸被冻得红扑扑的,说话的时候,嘴里不断呵出白色的热气。

    “好久没见了。”他对花吹雪微笑道。

    “好久没见了,谢如晦。”花吹雪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这句话。

    “干嘛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谢如晦笑着打了花吹雪一拳,“我这次又不是来找你交换府邸的!我是来……”他的眼珠子转了转,漆黑的晶体里面渗出十足的笑意,“我是来抓老鼠的!”

    你才是老鼠,你全家都是老鼠,屋内的萧瑨之愤愤地骂道,身体缩得更小了。

    “我这里没有老鼠,”花吹雪的脸上没有丝毫笑意,“整座趋茫山上都找不到一只老鼠。”

    “呃,事实上……”谢如晦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老鼠是个比喻,我是来抓一个大逆不道的罪人的。”

    屋内的炉火劈哩叭啦地烧着,木材的香气宛如一缕金色的云,朝着二人阵阵涌出,谢如晦猛吸了几口气,然后皱起鼻子,风度十足地打了个喷嚏,他擦了擦鼻子,嘴里咕嚷了几句。

    要把萧瑨之交出来吗?

    是的,这事本来和花吹雪一点关系也没有,他和萧瑨之无亲无故,无冤无仇,两人的缘分不过几句话而已。话说得难听一点,就算萧瑨之当场死在这里,他和萧瑨之之间的缘分也不会变得更深。

    他是没有任何理由救下萧瑨之的,他倒是有足够的理由交出萧瑨之。

    “你们打算怎样对她?”花吹雪问道。

    “她放火烧皇宫,已是大不逆之人,”谢如晦昂首答道,“还能怎样对她呢?就地处死,已是最大的恩典了。”

    “怎样的就地处死?”花吹雪似乎非要刨根问底不可。

    “……你问那么详细干嘛?天子说了,要对此等罪人施予车裂之刑。”

    萧瑨之猛吸了一口气,声音颤抖:“天子无道!”

    二人一齐看向她,萧瑨之尴尬地笑了一声,慢吞吞地说道:“我这就进去……”

    “她说得对,天子无道。”花吹雪对谢如晦道。

    谢如晦眯起眼睛打量他:“这话倒是稀奇了,车裂一个放火烧宫的罪人,怎么能算得上是无道?老兄,我们相识的时日也不短,据我所知,你可不是那种同情心泛滥到不辨是非的人……”

    “据我所知,”花吹雪沉声道,“是天子要强迫她和亲,她才行此凶险之事的。”

    “是又如何?”谢如晦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像她这样的人啊,生在世上,有什么是能够自己决定的?莫说只是让她和亲,就是让她去死,她也应该心态平和、规规矩矩地接受,这是她的本分。”

    “本分,”花吹雪微微色变,“好一个本分。”

    “呃,我是说……”谢如晦迅速地察觉出了自己话语的问题,他试图补救。

    “我生平最恨本分二字,”花吹雪不由分说地打断了他的话语,“你们把人当作奴婢,却还要说,为奴为婢,是你的本分,这实在是……”说到最后,他冷笑不止。

    “我错了,”谢如晦毫不犹豫地投降,“是我失言了,这不是她的本分,这是她的罪孽,她放火烧了皇宫,你总不可能说她一点罪孽都没有吧?”他试图申辩。

    屋内的萧瑨之心砰砰直眺,隔着窗户,她只能看到两个人的虚影,她把耳朵贴上去,试图听得更清楚一些。在发现花吹雪是在为自己说话的时候,她的唇边浮现出了一抹由衷的笑意。

    临行前说过的话,依然牢牢地铭刻在她的心中。

    “我本不该到这里来的,”谢如晦懒洋洋地说,“自古以来,近尘派和离凡派的天人势不两立,毕竟一个亲近天子,一个厌恶天子,玩不到一块很正常……何况你这小子,对我也没什么好印象。但这次,我的的确确是有正事要办,你从中阻拦,未免太过分了。”

    他说着,双脚随意地在雪地里踩来踩去,衣袍随着动作发出簌簌的声音。

    “何况,你并没有救下她的理由,不是么?”谢如晦露出了一个了然于心的笑容。

    他说的对,身为离凡派天人的花吹雪,的确没有什么必要和皇权扯上联系。

    自大梁立国以来,皇权一向森严难测,活在这世上的人,不管是天人还是凡人,仿佛心中皆已植入了约定俗成的真理,没有一个人认为自己该去挑战至高无上的权威。这是很自然的,孱弱无知的凡人无力担负世间规则的重任,而拥有力量的天人也没有闲心为这个尘世建立有序的准则。唯一能承担起此任务的,唯有五百年前接过神器,承受天命,建立新朝梁国的萧氏一脉。

    萧氏为这个纷杂而混乱的人世建立了规则,尽管因为多国的纷争,这规则显得摇摇欲坠、错漏无数,可它毕竟是规则,让这个世间不至于太过混乱的规则。

    于是,两条道路泾渭分明地展现在了天人眼前。

    要么臣服于皇权,归属于近尘派之列,从此活在安逸之中,享受荣华富贵,以同于凡人的姿态度过一生。要么远离皇权,成为离凡派的一员,脱离人群的追捧与崇敬,躲开尘世的限制,以高于凡人的姿态,选择世间所剩无几的自由。

    然而,不管是哪个选择,都没有挑战皇权这一项。皇权如同太阳一般高悬在人们接触不到的地方,人们要么享受阳光,要么逃避阳光,从来没有听说过要与太阳争斗的。

    “可我就是这么做了!”少女的声音自耳畔传来。

    萧瑨之站在门前,她的脸因为激动而微微泛出红意,那双极大的眼睛瞪着谢如晦,流露出愤怒与倔强的光芒。她吸了一口气,身体与声音一同发抖,张开小巧的嘴唇,字语如炸开的水珠一般从唇齿间滚落。

    “我就是烧了皇宫!”她愤愤不平地嚷道,“凭什么我不可以烧皇宫?难道我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嫁到相隔万里的异国他乡?到时候我莫名其妙地死了,人家都不知道我怎么死的。如今的天子骄奢淫逸,吃穿用度日进日废,几乎没有重复过一次,导致打仗的士兵穿不起整件的甲衣,就连手里拿着的戈矛都生了铁锈……所以天子的军队战败了,这事与天子有关,却与我无关,凭什么要我来承担最后的结果?”

    “我,作为一个宫女,几乎没有吃饱的时候。结果一旦出了事,居然要我去顶替他的宝贝女儿,还觉得这是我的福份……我最恨的就是这点!凭什么当宫女是我的福份,挨打挨饿是我的福份,被人看不起是我的福份,到了最后,顶替公主也是我的福份!”

    说到最后,萧瑨之已经是语无伦次了:“公主不帮我,天人不帮我,与我一同的宫女不帮我,我就只能自己帮自己了……我出生到现在,苦没少受,可每受一次,他们就说,福份,福份!我……什么该死的福份,我最恨的就是福份!”

    谢如晦目瞪口呆地看着发表出如此雄壮宣言的萧瑨之。

    萧瑨之见了,索性冷笑道:“那皇宫,是我烧的,我可一点也不后悔,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得烧,痛快!”

    花吹雪用手掩住口,他的笑意消融在随之而来的咳嗽里。

    “好,好,你可真是了不起!”谢如晦顿时张口结舌,他气急之下,竟然不顾一直以来所坚持的体面,和一个出逃宫女争斗起来了,“你可太了不起了!自古以来,就没有你这样的女子……你既然对自己所做的事,能心态如此平和地接受良好,想必对接下来要发生的刑罚,也是同样得心态平和接受良好吧?”

    他说着,走上前两步:“准备走了吗?”

    萧瑨之扶住门,脸色苍白地看着花吹雪,花吹雪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种很奇怪的神情,这神情说不出来是喜悦,还是冷漠,他微微蹙着双眉,眼睛低垂,里面溢出和柔而空虚的光芒,似乎就跟以前一样,他将自己的神思飘散到了人世找不到的地方。

    “她不准备走。”花吹雪终于开口了,他的手抓着腰间的刀柄,目光直直地射到谢如晦的脸上。

    萧瑨之满意而后怕地叹了一口气,她谨慎地朝谢如晦望了一眼,双脚似乎是想往屋内跑去,但很快又止住了自己的动作。

    “你这个动作很不友好,”谢如晦的脸上咧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让人看了,会误解你想和我打架的。”

    花吹雪直接拔出了腰间的刀。

    “真得要打架?”谢如晦叫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动手过了,为了这样一个小女孩,真是,真是……”他一边说着,一边缓缓推出负在背后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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