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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故人
暮色深沉,乌云压顶,看不见半点星光。
“——阿枝!”
燕珝从梦魇中醒来,满身虚汗,苍白的脸色被夜色照亮,看着很是吓人。
他像是睡了很久,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有七窍流血而亡的母后,母后明明倒在地上,却又坐直了身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说吾儿,竟连心上之人都留不住,无用。
他有些惊慌地想要解释,画面却消散,只看到了父皇躺在榻上的死态。
面容干枯,发白,整个人都毫无生机,可面上的表情却痛苦地宛如生。
他看到了这些年,死去的许许多多人,死亡的阴影笼罩在头顶。
到最后,他甚至看到了小顺子。
小顺子的死……亲眼看着他咽气,甚至阖不上双眼。
可他无暇顾及,他有更重要的事,他得先护住她。
对,她呢?
为什么他都看见了这么多人,却唯独看不见她?
燕珝猛地惊醒,大口喘着气。
他终于醒来。
燕珝垂眸,身上还扎着银针。
胡太医将他身上的针拔起,轻声嘱咐:“陛下莫要太过伤神,龙体为重。”
他伺候了他许多年,也算是知道他身子的。燕珝身体一向康健,近两年却总有些不顾性命地拼,死命地耗着自己的身子。如今又急火攻心,悲从中来,身子一下便撑不住了。
燕珝没有说话,静静地瞧着他。
胡太医也常这样给阿枝扎针,她味觉至今未好,时常要针灸。有时候他去看她,正好遇上她扎针。
身上扎的像个刺猬一样,他来之前,再痛她都死死咬着唇,半点不出声。
可瞧见他来,瞬间便红了眼眶。
她瘪着唇不出声,但他知道她疼。她也知道他心疼她,所以放下了自己所有故作坚强的伪装,将自己的脆弱暴露在他的面前。
疼吗,他想。
燕珝终于开口。
“那日,你可看见了?”
胡太医和月影应当是一道去的罢,说不定正好瞧见。燕珝觉得呼吸都有些艰难,像是濒死。
“陛下,就当是为了逝去的娘娘,也要珍惜自己的身子。这样休息不好,日后……”
“朕问你看见了没有。”
燕珝重复,带着隐隐的烦躁。
胡太医本就是他的人,闻声叹息。
“微臣和月影赶到时,已然火光冲天。月影想要进去,可火势太大,房梁已经倒塌,人根本冲不进去。火那样大,人在其中,不出半刻便要……更何况,看那烧起的模样,已有大半个时辰了。”
燕珝看着手上的银针,眼神虚空没有落点,像是透过这些,在看什么遥远的东西。
喉中似乎又有铁锈血腥味。他强行压制下去,调整了内息,才继续道:“然后呢。”
胡太医似不忍心,哀声道:“待微臣和月影求助了永兴寺的僧人帮助灭火,南苑已经被烧毁。火灭之时已然天亮。卧房烧得尤其厉害,已经倒塌,焦尸被掩盖其下,光是将娘娘遗体……”
“那尸首早已面目全非,什么都看不到了。”
似是察觉到燕珝还想些什么,胡太医垂首,将他身上的银针完全拔除。
轻声道:“但娘娘左肩上的伤,千真万确无可抵赖。还有另一较寻常女子高大些的女尸。都能证明……”
“够了。”
燕珝不想再听,闭上了双眼。
“朕知道了。”
胡太医应声,退出去,看着他万分寥落地半靠在榻上。垂着目光,不知看向何处。
带上了门,再也看不见了。
茯苓抱着糕点果子,捧来给阿枝。
“娘子,这个好吃!”
阿枝瞧着茯苓嘴角还带着些糕点碎,拿出帕子给她擦拭干净。
柔声道:“慢点呀,没人跟你抢的。”
茯苓呆呆地看着阿枝这样耐心细致的模样,唇红齿白,明眸善睐的样子,突然道:“娘子,我要是男人,肯定也会爱上娘子无法自拔。”
“说什么呢你,”阿枝失笑,“一点好吃的,就把你哄的服服帖帖了?”
“娘子这样好,我说的也不错。”茯苓一笑,掰开一块递给她。
她真诚道:“娘子,尝尝吧,或许这次就能……”
阿枝看着那松软的点心,叹口气,“若真能尝到,倒还好。如今吃东西,也就裹腹罢了。”
她没拒绝茯苓的好意,将糕点送进唇。一点点轻抿,柔软的点心顺着舌头咽了下去。
茯苓亮着双眼,看她。
阿枝笑了笑,摇摇头。
茯苓顿时没了兴致,抱着糕点,“不吃了,省着路上吃。”
第一天她们光顾着赶路,生怕留下半点痕迹。好在逃出去的第一天夜里就下了一场大雨,痕迹被水冲刷,应当是留不下什么。
阿枝想着,火刚烧完,他们看到尸体的第一反应肯定不会先寻别处总计,只要争取到了这个时间,他们就能离开京城地界。
他们因为大雨也稍耽搁了阵子,慢慢赶路。第二日寻了客栈多歇了会儿,没日没夜赶了一日的路,马儿也累了。茯苓一人也很是辛苦,阿枝不可能让她一直劳累。
第三日,她们在赶路的途中也收到了陛下驾崩的消息。
阿枝沉默良久,对那个老皇帝实在没有什么印象,思考许久什么也没想起来,原本想着可能会有的一些感慨都随着记忆的变淡而消散。
她们一直赶路,直到今日,才进了城。
付菡帮她准备了通关文牒,圆空和尚帮她找到了慈幼局中病故的尸首。只要火燃烧的时间够长,就可以以假乱真。
但燕珝信没信,阿枝心里还是没底。
她进了城,带着茯苓稍稍探听些消息,再决定下一步往哪儿走。
这个城不算大,但在雍州和荆州的交界处,还算热闹。两人先寻了个住处落脚,又去生意还算好的茶楼用些饭食。
大秦原本也是马背上打来的天下,对女子拘束相比前朝少上许多,阿枝和茯苓戴上帷帽,与当地女子一同行走与街巷。
她们点了些菜,等着上饭食的时候,仔细听着身边人讲话。
乡野之间,不像京城,说得大多是谁家生意好,谁家酒水好之类的话。得到的消息不少,能用的却不多。
阿枝也是头回自己行走,带着些失落。果真独自“行走江湖”不像画本子中所说的那样潇洒肆意。
唯一得到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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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的消息是,满城也知晓了,就在先帝崩逝后,陛下从前的那位北凉侧妃,葬身于火海。
方才一位老者锐评,说她真是无福,这样泼天的富贵都接不住,显然是命薄。
茯苓想要说些什么,被阿枝拦住了。
她松了口气,能让天下人皆知,说明燕珝肯定信了。他不点头,没人敢说她死。
她心情算是好了些,想到燕珝,虽然心中还有些堵,但终究还是畅快多一些。
阿枝觉得,过不了多久,或许自己能够慢慢忘了他。
忘记曾经的那些苦痛,她想开始新的人生。
“娘子想好去何处了吗?”茯苓用完,为阿枝添上水。
阿枝点头,又摇了摇头。
“付姐姐给的山水图中,我还是最想看看江南水景。咱们如今在此,可先从荆州出发,正好沿路看看各地的风土人情。”
茯苓点头,“一切都依娘子。”
她们还盘算着如何挣钱。
日后的日子,不可能真的向付菡要钱,她请付菡帮她处理通关文牒一事已经极有风险了,若被发现,以燕珝的性子,还不知要做出什么。
虽然很不舍,但阿枝确实也打算和付菡断了联络,再不联系。也算是尽她自己所能,最后保护一下付菡。
“目前手头还不算缺钱,”阿枝道:“但只出不入也不是长久之计,听说江南织造很厉害,或许我可以……去当绣娘?”
她还带着点天真,“不是常说我帕子做得好么?”
茯苓比她稍稍懂些,摇头。
“不行不行,娘子不知,那些行铺里,基本都不将最底层的绣娘当人看。从前听宫里有的姐妹说,多少绣娘为了点生计没日没夜地绣花,许多不到三十就熬坏了眼睛,脖子和腰也坏了。除非是那种出名的大家,否则,都是这样的。”
阿枝这才知晓,犹豫了下,“可我倒也愿意干,能挣钱,有吃有穿,不用多富裕。”
茯苓笑她,“罢了,娘子就在家好好过日子吧,到时候咱们租赁或者直接买个小院,我去坐些什么都成。娘子金贵,不能累着了。”
“哪里就金贵了,我不会让你辛苦的。”
阿枝嘴上说着,心里也是欢喜的,无论如何,日后的日子总算是有些盼头,能自己谋生,也算是很大的改变。
阿枝想了想,“具体如何,等去了再看吧。咱们在这里蒙头说,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茯苓:“也是,反正我什么都听娘子的。”
她起身,收拾好东西,付了钱后同阿枝一起去了布庄。
为了表现出是意外,或者刻意自焚混淆燕珝视线,阿枝没带什么东西。银钱准备了些,带上燕珝求来的同心结便走了。
她们离开的第二日,去临近成衣铺买了两套衣衫,以供换洗。如今算是远了京城一阵子,她们不必急着赶路,先买些布匹,日后裁衣用。
阿枝挑着布匹,茯苓和掌柜的正商量着近日时兴的款式,不知何时,原本安宁的街道忽然嘈杂起来,接着又是哒哒不绝的马蹄声。而那几分百姓们因为惊慌而响起的嘈杂又渐渐消失,安静得只余马蹄铁甲声。
阿枝抬眼朝外看去,手中的布匹差点掉到了地上。
掌柜的出声:“小娘子怎的这般惊慌,我的布可别弄坏了,弄坏了你可得买下的。”
阿枝回神,往里站了站。
茯苓明显也看到了,脸色白了白,与阿枝隔着帷帽对视一眼。即使都看不清彼此的神情,也能感受到对方的惶恐。
那是黑骑卫,陛下私兵。世代只服从与大秦皇帝,其先祖能追溯到和大秦开国帝王一同打天下的黑骑。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阿枝有些草木皆兵,一直等到黑骑卫长长的队伍完全经过街道,再也看不见身影的时候才从浑身僵直的状态恢复过来。
掌柜的用狐疑的眼神瞧着她,“娘子怎么这么害怕?”
茯苓打着哈哈。
“掌柜的说的是什么话,谁家小娘子看到官兵是不害怕的?更何况这高头大马的,马和铠甲都是纯黑色,从前可从未见过呢。”
她在宫中也待了许久,有些套话的本事,三言两语将掌柜的怀疑打消,又引得他说了些消息出来。
“小娘子不知吧,这可是大名鼎鼎的黑骑卫。不过你们未曾听说过也正常,这可是陛下私兵,只遵从陛下指令的……”掌柜的滔滔不绝起来,阿枝揉了揉僵硬的手臂,道:“黑骑卫怎会出现在此处?这里又不是京城。”
掌柜的点头,“我也疑惑呢,不过听说,陛下是在寻人。”
“寻人?”茯苓一愣,重复道。
“是呢,”掌柜姿态暧昧,压低了声音,“寻一个女人。”
“啧,不知又是什么风流□□,竟要出动黑骑卫来寻。今早便看着那些官兵带着画像四处比对询问了,我见身量……与这位娘子到是差不离。”
掌柜的指着阿枝,道。
阿枝浑身僵直,她几乎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出布庄的,茯苓匆匆付了银钱,扶着她。
“娘子,还好吗?”
阿枝一心慌就容易出问题,几乎控制不了自己,茯苓很是担心。
她强撑着点点头,“或许,或许寻的不是咱们。”
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是都传来消息,她在他们眼里,应该已经是个死人了。
怎么会还有人要寻她?
她有些惊慌,拉着茯苓想先回客栈。
还未走多远,便听见身后传来兵甲碰撞的声音。阿枝僵硬回头,正瞧见一个衙役拿着画像,问她身后摊子的老板。
阿枝一惊。
“咱们不能留在这儿了,”阿枝沉声道:“咱们现在就走。”
“现在?”茯苓看着她发白的指尖,搭在她的手上轻轻颤抖,郑重了神色,“好,咱们现在就走。”
她们回了客栈,将本就不多的东西带上收拾好,牵上马儿套着车便出发,甚至来不及辨别方向,阿枝看着地图,有些头晕,“咱们先往荆州走罢,多少离扬州近些。”
茯苓赶着车,听她嗓音不适,心里难受,“好,娘子睡会儿罢,等到了驿馆再叫您。”
阿枝也知道自己不能心急,可她好不容易逃出来,好不容易做了这么大一场戏,在此之前,她也许久未曾安心了。夜夜不得安眠,她怕自己一旦有任何差错,就算燕珝心里有自己,不会杀她,也有可能迁怒于茯苓付菡等人。
她不敢拿别人的命冒险。
也不想自己思量了许久的努力被白费。她一直在等,等了两年,等到燕珝真的无暇他顾的时候。
阿枝不想让茯苓太过担心,定了定心神,道:“那我睡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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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是累了,赶路也不急的。咱们总归已经逃出来了。”
茯苓“嗯”了一声,马车轻轻摇晃,“娘子安心吧。”
阿枝靠在车壁,闭上了双眼。
“娘娘,”侍卫长出声,“下了雨,路不好走,咱们要不歇会儿再前行?”
“别叫我娘娘!”
女子带着昂贵的珠翠,此时却显得很是狼狈,没有半点华贵之色。
“是,娘子。”
侍卫长有些无奈,被训了多回,显然只能听命。
“歇歇歇,成日歇着,还有多久才能到?不知道追兵都在路上了吗!”
女子姿态嚣张,侍卫长在车外淋着细雨,再一次压住了自己的火气。
“娘子,咱们赶路这样久,就是马匹也得歇息。娘子在车里坐着不觉得,可兄弟们骑马步行,一路还要注意着娘子安危,实在有些筋疲力尽。若再不歇息……”
“行了,”女子一拍桌木,“那就歇会儿,一刻钟后继续。”
侍卫长显然对这个安排并不满意,但也知道车内女子的秉性,忍气吞声道:“是,多谢娘子体谅。”
韩文霁坐在车中,很是不满。
若还是从前,哪里轮得到这样一个小小的侍卫长同她这样嚣张。想着,眼中又盛满了泪。
阿兄在京城生死未卜,那该死的季长川不知会将阿兄折磨成什么样子,爹爹娘亲俱都被俘,没什么大用的燕玮竟然还未闹出什么事就被抓了。
就燕玮这样的,还想谋逆!就是他,才害的她如今全家都受牵连,让她在这种雨夜还要逃命。
她要逃到什么时候,逃到何处?韩文霁忍不住想哭,只知道爹爹被抓走前,将什么东西塞进了自己的箱子中,让她务必保管好,绝对不能交给燕珝。
不给,她或许还有活路。
给了,她就只有死路一条。
韩文霁吸了吸鼻子,恨极了燕玮,恨不得让燕玮落到燕珝手中后被凌迟处死!
当初她若是嫁了燕珝,如今就算不是皇后,以她的家世,贵妃也当得!
凭什么那个亡国之人可以当皇后?
想到这里,她心气又顺了些。
擦了擦眼泪,有了皇后虚名又有什么用,人终究还不是死了,甚至连燕珝登基都没看到。果真是命薄。
韩文霁有些烦躁,正准备喊着外头的人快些走,便听见马车外又响起了声音。
正休息的侍卫瞬间打起了警惕,亮出刀剑。
侍卫长冷声道:“什么人?”
对方马车缓缓停下,听着一道女声。
“我和我家娘子要去荆州探亲,途此路过,无意冒犯。雨夜不好赶路,还请大人让让咱们先行。”
侍卫长按住了腰间的刀剑,掀开车帘,同她汇报。
韩文霁隔着雨幕看了看,瞧着无甚异常,再朴素不过的马车和老马,还有一个看着也不怎么机灵的侍女。
这样赶夜路,真是小家子做派。
她皱皱眉头,“凭什么咱们让路?”
侍卫长皱皱眉,“娘子,这种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让路不算大事,但若让对方生了疑回去告诉了官兵,咱们的行迹可就……”
“好了,”韩文霁不耐地抠着手指,“让就让,你们还要休息多久,难不成真要让本宫被抓吗!”
侍卫长看着她,心里的火气一阵又一阵,但他毕竟听从主令,起码要将她送到安全的地方。
先前不让他叫娘娘,这会儿又摆起郡王妃的架子,不知是何处学来的做派。
他得了令,垂首道:“是。”
韩文霁靠在车壁上,听着侍卫长出声:“放行!”
身边的侍卫俱都收起刀剑,马车又开始缓缓移动,为后面的马车让道。
韩文霁心烦意乱,“好了没啊,还要多久?”
车夫喏喏应声,“娘子磨叽,给马车换个方向。”
马车掉头,车里的人自然也不好受,雨夜颠簸,韩文霁在车内被晃了一下,若不是外头下着雨,她恨不得要抽出马鞭来教训人了。
好容易等马车停住,对方那看着就穷酸的马车慢慢起步,经过她时,听到里面的声音细细柔柔传来,带着些客气,还有些病弱。
“多谢。”
带着点音调,像唱歌一样说话的声音,她只在一个人哪里听过。
区区两个字,韩文霁几乎立刻便认了出来。她愣了一瞬,怎么可能?
她不是死了么?是不是听错了?
韩文霁心生疑窦,叫停了马车。
“等等。”
她声音娇俏,隔着雨声听不明晰,就像是一个普通人家娇生惯养的小娘子。
韩文霁出声:“都是雨夜赶路,也算有缘,我有一物想要赠娘子,就当萍水相逢,留个纪念。”
她掀开车帘,紧紧盯着相隔不远的马车。两辆车正擦肩,中间距离不过一臂。
侍卫长都不知她是何意,怎的突然变了声调。
对面果然也没有立刻答应,坐在前头赶车的侍女道:“多谢娘子好意,我们赶路匆忙,就不……”
韩文霁定睛瞧着,果真有几分脸熟。
她拿着马鞭,伸出手,“怎么,方才求我让路的时候态度那么好,这会儿利用完我,便打算掉头就走?”
“娘子……”侍卫长都觉得她无理取闹,也不知道她究竟要做什么。
夜色深重,茯苓未曾注意到伸出来的马鞭,只是听她声音耳熟,想要赶紧离开。
韩文霁凝着神色,将对面车帘猛地挑起。
车内的人未想到有这一出,仓皇地看向她。
视线相对,俱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了不可思议。
“好啊,好啊……”韩文霁忽地笑开,在雨夜山林中尤如鬼魅。
半晌,她收了笑,沉着声音。
“……果真是你。”
第42章 蝉休露满枝(1)
阿枝没想到能在这里看见她。在看清对方脸的那一瞬间,她全身血液几乎停住,脸色发白,不知作何反应。
她许久都未曾见到韩文霁了,更是极少听到过她的消息。不过偶尔能够辗转得知,她这几年过得并不好。
譬如韩文霁在那年的五月末与燕玮成婚。可就在成亲当晚,竟然将新郎官燕玮赶出了喜房,因为这事,还被徐妃叫进宫斥责过。
后来要去封地,听说也是硬生生在家哭了好些日子,眼睛肿成了桃子才上路。路上还一口一个要见太子殿下太子哥哥,燕玮的脸黑成锅底,她也丝毫不顾及自己夫君的颜面,只在乎自己开不开心。
到了平阳郡,阿枝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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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消息就更少了,只是偶尔从付菡处得知,她离了娘家,伤心事更多。燕玮不可能事事顺着她,最开始的胡闹好歹还愿意哄哄,可到了火来,燕玮直接不见她了。
二人婚姻名存实亡,郡王妃的位置岌岌可危。
阿枝不知道她好好的郡王妃为何会在这里,就如同韩文霁也没想到,她一个明明应该在棺材中的死人,为什么会活生生地站在这里。
阿枝听到她的话,放下车帘,“娘子许是认错人了。”
她低声催促茯苓快走,茯苓也一瞬间醒过神来,一言不发驾车赶路。
马车移动,只听韩文霁在后方扬起声音,“还不快去拦住她们!”
侍卫长忍无可忍,“娘子,究竟要如何?”
他不知为何,竟然要将一个萍水相逢的过路人拦下,就算相识,如今他们正在逃亡路上,就算她自己不爱惜她的性命,也该为护送她的兄弟们着想。再怎么有私人恩怨,也不该这会儿斗气。
他的态度再一次激怒了韩文霁,她秀美的指甲拍在车窗上,声音尤如厉鬼。
“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沉着脸,“你们这些粗人怎么能懂,她才是咱们最大的护身符。”
“上天保佑,将护身符送到了我身边……我不会杀她的,她的命比你们所有人加起来都要重要!”
听她如此,侍卫长渐渐收敛住不耐,示意前方几人去追,自己带人驾车从后跟上。
韩文霁看着那寒酸的马车一摇一晃地驶向前方,怒道:“还不快些!”
那侍卫咬牙,“是。”
雨势渐大,山路难行,茯苓驾车并不算老手,渐渐有些疲惫。
但她不敢分神,不敢有丝毫松懈之处,她知道韩文霁向来不喜阿枝,若是真让阿枝落到她手上,只怕不会有好日子过。
更何况,看她们如今的样子,似乎也不像是出来游玩的。轻装简行,雨夜赶路,众人随侍,护卫警惕地看着她们的眼神……
茯苓感觉她应该过得也不算好。
但她如今没有闲心去关心韩文霁,她更担心坐在车厢中的阿枝。
“娘子,娘子,”她轻声呼唤,“不要慌,咱们已经甩开一部分了。”
“我没事,你放心,不要担心我。”
阿枝其实心跳不停,但还是镇定道:“我已经比从前好多了,你若是没了力气,我来赶车。”
她从车厢中伸出脑袋,茯苓将她按了回去。
“娘子,我这么大的身板不是白长的,莫要小瞧了我。娘子好好歇着吧。”
茯苓说着,转头看向身后,后方追赶着的马匹已经清晰可见,她咬着唇,再一次扬起马鞭。
阿枝也没有闲着,她翻找包裹,将自己事先准备好用来防身的匕首拿出,握在手心。
她不可能再软弱着要茯苓保护,如果可以,她愿意用自己来保护茯苓。
茯苓跟着她,已经吃了太多苦了。
马车终究跑不过精心训练的骏马,那些侍卫很快就追赶了上来,阿枝紧紧握着匕首,如果可以,她起码可以刺伤一个人的手臂……
她从马车后方的帘子处看去,那些人即将要用手中的刀剑砍到马车,她听到茯苓吃力的闷哼,老马痛苦的嘶鸣。大雨瓢泼而下,宛如天空破裂了一块,向下倾注着雨水。
阿枝抬起手,感受到马车侧面传来被刀剑砍到的动静,正准备悄然从侧方将匕首刺下,就听见几声闷响,人的身体重重落地,掉落在有着淤泥的山林中。
阿枝还未回过神来,只见身后跟着的几人几乎都不见了踪影,只余马匹还跟在身后疾驰。她眨了眨眼,后颈却一凉。
有人进了马车。
她想要转头,却被刀刃抵住脖颈。阿枝慌了神,想要出声。
“闭嘴,”来人的声音有些熟悉,“脱衣服。”
“……什么?”
阿枝被抵得有些痛,再慌乱的场景下,蓦地听到这样一句,还是愣了神。
是一道女声,并非方才那些五大三粗的侍卫,阿枝不知她是何人,只听她道:“快些。”
她松了抵住她脖颈的刀,阿枝回身,惊得叫出了声。
“怎么是你!”
茯苓赶着车,这才发现车中竟然进了人,回头时脸色难看至极,特别是在瞧见车中人究竟是谁后。
玉珠不理她们,只是脱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她穿了个纯黑的夜行衣,这会儿已然将自己的腰带,护腕都脱下来了。
阿枝和茯苓俱都想象不到,两年不见踪影的玉珠竟然会出现在这里。和宫中稳重端方的玉珠不同,这会儿的她眉目间都是凛冽,带着点杀伐果断的杀意,下颌上沾着不知道是谁的鲜血。
“赶你的车。”玉珠皱眉,吩咐茯苓。
阿枝迟疑地点点头,茯苓蹙着眉心,不管如何,先甩开韩文霁的人才是。
玉珠在马车中,看着阿枝这般模样,直接上手,脱下了她的外衫。
“你做什么!”
阿枝捂着脖子,生怕她再将刀抵上来。
玉珠忍不住笑,“救你的命,还不识好人心是吧。娘娘,多日不见,还以为娘娘胆子大了,都敢假死了。没想到还是这样胆小。”
“……”
阿枝没话说,她移开视线,这样紧急的情况,她只能先脱下外衫。
玉珠一把拽过来,穿上系好带子,将她拉住。
“之前你没杀我,现在我还你一命,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自己了,我只能帮你到此处。”
摇晃的马车中,阿枝看着她的脸,想起当日她握着她的手,用刀尖刺入她的胸口。
玉珠……
“你……”阿枝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觉得迷茫,她该问什么?太多的疑惑悬在头顶,叫她来不及细想。
她看着玉珠系衣带的手,“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玉珠垂手穿衣,道:“韩文霁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你家陛下也想要,但我不想让那个东西落入皇室手中。”
她抬眼,看着阿枝:“黑骑卫已经发现韩文霁的踪迹了,我就是跟着他们寻到的,抢先了一步。只怕没一会儿就要找到她,我要在他们之前,夺过来。”
“什么东西这么重要,黑骑卫要,你也要?”阿枝忍不住道。
听她口气,黑骑卫今日在城中搜寻的,或许就是韩文霁。
她做了什么?竟然能出动黑骑卫。
玉珠看阿枝什么都不知的模样,道:“你不知也好,少了多少烦心事。总归与你关系不大,你也不用管。但你假死……我看见你的时候,还以为看错了。”
“知道你还活着,我挺开心的。”
玉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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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着她,移开视线。
起码在她宫中的时候,阿枝对她真的很好。
“剩下的事不用你管,黑骑卫不是来追你的,韩文霁必须死在我手上,她若是看到黑骑卫透露了你还活着的消息,你就逃不掉了。”
玉珠几乎在看到她脸的那一刹那,就明白了她是假死。但目前起码骗过了皇城那些人,也算是比从前长进了些。
阿枝听见她轻飘飘地就将“死”字说了出来,即使对韩文霁并无同情,也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怎么会有人……这样干净利落地就要取他人性命。
玉珠看出她的犹疑,看身后追兵还未到,还有时间,难得展颜道:“怎么,心疼人家?不想让我杀她,那我把你送回去好不好?”
“别了,”阿枝赶紧回应,“只是……”
算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垂眼看着手上的匕首。
“韩文霁如今就是个疯子,你若落到了她手上,只怕生不如死。她肯定不会要你的命,她想要用你的命换她自己的命,但……她顶多留你一条命。具体怎么折磨你,我不是她,我也不知晓。”
玉珠云淡风轻地说出这些,“你若还是觉得我狠心,那我走。”
“那韩文霁如今都朝不保夕了,如何还顾得上我……我只要先拼命逃,等黑骑卫抓到韩文霁……或者是等你杀了她之后,我也安全了。”
“你知道黑骑卫是谁带队吗?”
玉珠突然打断道。
阿枝摇头,她早就不知道京城中的许多事情了,更何况死遁之后,她只想安稳过自己的日子,没有刻意打听过。
“是季长川,”玉珠道:“你觉得季长川这样对陛下忠心耿耿的狗,会不会发现韩文霁其实也在追着谁……直到发现娘娘,看到娘娘便将你送回去?”
阿枝其实并没有很信任玉珠,可瞧她的模样,如今情境凶险也只能信她一回。听着身后马蹄声渐起,知道韩文霁他们追来了,玉珠将她推到马上,绑住腰,“一直往前起,别回头,别犹豫。我这可是好马,他们追不上的。”
“……那你呢,茯苓呢!”阿枝被雨水打得睁不开眼,身上原本是玉珠的黑衣几乎融进夜色,根本看不清。
“她驾车,我杀了韩文霁后会放茯苓离开,”玉珠冷声,“我不杀无辜之人。”
阿枝看着茯苓,茯苓听到了车中的一切,也点点头。这个时候,只有玉珠能护住他们。
茯苓道:“娘娘,再往前走半日有个驿馆,明日午时,咱们在那里会面。我会护好自己的。”
“……好。”阿枝知道自己留下只会让玉珠和茯苓分心,看着玉珠一个马鞭抽过来,马吃痛,扬起了马蹄往前狂奔。
大雨淋下,听不见周遭的声响。阿枝抓着缰绳,恍惚中似乎听见玉珠道:“小顺子的事,我……算了,老娘最恨唧唧歪歪的人。”
阿枝扯了扯嘴角,没有回头。
她克制住自己内心的害怕,跟着马往前狂奔。
不过片刻,似乎听到身后韩文霁的人追上马车的声响,她怕茯苓受伤,但不敢回头,她始终看着前方的路,没有回头。
此处是山林,草木繁盛,下着雨,溅了她一身泥泞。
阿枝只敢牢牢抓紧缰绳,不敢看身下。
她一直害怕马……但不能,她不能再害怕。
人生少许几次骑马的经历都不算愉快,幼年被一次次拉下马匹的记忆还在脑海中不曾忘却,两年前又在马上受了那样的惊吓,左肩许久未曾疼痛的伤口又开始隐隐抽搐,她闭上眼。
不可以,现在不可以害怕,她要早点逃出这个地方,明日午时,和茯苓汇合。
头脑一点点发沉,可身体上的难受不是头脑一遍遍默念便能好的,她强迫着自己睁开双眼,辨明方向。
身后似乎有了更多的声音,她听不清楚,是黑骑卫赶来了吗?阿枝死咬着唇齿,不敢分神,骑着马,任雨水打湿衣衫,从里到外全部湿透。
身上阵阵发寒,阿枝有点心慌,好在马儿还算稳健,未曾有过偏移。
不记得自己跑了多远,跑了多久,阿枝摸着马儿的鬃毛,“好马儿,好马儿……”
她喃喃细语,俯在马身上。
直到漆黑的天幕中划过一道闪电,照亮了半边天际。
轰隆隆的雷声下,阿枝缰绳一松,顺着马儿受惊的方向,滚落了下去。
点点血迹从身下蔓延开来,任由冰冷的雨水将其洇开。
京城,大秦宫中。
京中也下了雨,夜色浓稠,整座皇宫都笼罩在先帝驾崩,和现今皇后仙逝的气氛里。
付菡穿着素色的白衣,推开了殿门。
灵堂中只孤零零摆放了一具棺木,却意外地豪华隆重,像是将全天下所有的玉石都要镶嵌上去般。付菡眼眶湿了湿,抿唇走进。
棺木旁,一个身影孤寂地坐在前端,苍白甚至有点泛青的脸色看着万分吓人,付菡将他手中空了的酒瓶抽走,轻声道:“陛下。”
纤长的睫毛轻颤,像是从很轻的噩梦中醒来,眼神起初没有光彩,直到看到她的身影才亮了一亮。可当他看清眼前人究竟是谁的时候,眸光又迅速地消散下去。
“你来了,”燕珝低哑的声音响起,带着浓浓的酒意,“你也来看她了?”
付菡没有说话,垂眼看着他。
“她知晓你来,会很开心的。她很喜欢你……她喜欢很多人,除了朕。”
燕珝偏过头,看着满地酒瓶,“……她抛下我。”
“酒呢,孙安!”燕珝抬首,对着门外,“酒呢!”
孙安从外佝偻着进来,哀声道:“陛下,您不能再喝了呀,这都多少了……”
他寄希望于付菡,哀求的眼神看着她,“付娘子,您行行好,劝劝陛下罢。便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这样糟蹋呀!陛下病还未好,日日这般……”
“你先出去吧。”
付菡轻声吩咐,孙安一看有戏,点头,赶紧离开,带上了殿门。
付菡无法袖手旁观,蹲在他身前,“陛下如今是天下帝王……”
她眸中似有不忍,但还是道:“陛下的心中不能只有阿枝一个人。阿枝就算是没了,陛下也得撑起来,就当是为了她。”
付菡见他没有动作,加重了语气。
“陛下知晓阿枝是多么善良的一个人,从前便能为了北凉百姓求情,她是断断看不得百姓受苦的,”付菡道:“就当是为了阿枝,振作些。”
燕珝只是沉默着,半晌,拿起身边半空的酒瓶,无声饮下最后一点。
他不曾发狂,也不曾酒后胡言乱语,他只是坐着,坐在灵堂里,靠在棺木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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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菡看他这样,不知思索了什么,声音放轻了些。
“已经许久了,你还想这样多久。娘娘头七都过了,你竟然还不准命妇们来哭灵,你想让她死了都不安心吗?”
“尸体你也看了,你自己也知道她哪些地方有伤,伤口都一一比对分毫不差,还要如何?就让她一直停在此处吗?”付菡将他手中的酒瓶夺来,砸到地上。
碎裂的声音刺痛了燕珝,他红着眼看向她。
“那你要我如何接受,”他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我只是想在梦中再见见她,可她是不是在生我的气,不愿意来见我。”
他垂首,看不清的湿润在眼中浮现。
他怕有一天,他会忘记她的样子。他只想再见见她,可喝了再多,再如何睡着,都见不到她。
阿枝,燕珝摸着酒瓶,阿枝为什么不见他,分明他生辰那日,她那样语笑嫣然。
付菡打掉他摸着酒瓶的手。
“你若是还如此,早些将皇位易主罢。”
她将饭食放到燕珝身边,即使说着这样大不韪的话,也冷着神色。
“吃了饭,明日还要早朝,陛下。”
她站起身,看着燕珝颓丧的模样。
燕珝抬眼看了看她,良久,道:“朕心里有数,再让我陪她一晚。”
付菡叹气,“阿枝会懂得的。”
她出去,带上殿门,看向不远处撑着伞站在亭下之人。
小太监为她撑着伞:“付娘子,安平侯世子在前等着您。”
付菡点头,被称作段世子的男人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将伞撑于她头顶。
小太监识趣离开,只余他们二人。
“陛下如何了?”
段述成瞧着比付彻知还要稍老练些,许是久经沙场的缘故,沉着神色时有种不怒自威的杀伐之气。
臂膀坚实有力地将付菡完全地罩在怀中,不让一丝雨珠淋到她身上。看着面相不好惹,声音却柔和。
付菡看他一眼,“还好,比前些日子好多了。”
段述成看着她的眼睛,一手撑着伞,一手默不作声地从下方牵住她的柔荑。
“好些了就好,陛下本就不是那种为情所困之人。”
他声音冷,掌心却滚烫。
付菡有些别扭地想要抽回手,看了看四周,这处宫中人少,好在无人瞧见。
“松开呀,这是在宫中,”她红着脸,轻声道,“被人瞧见多不好。”
“这处又无人,”段述成轻笑,“你不想给我拉?”
付菡有些恼,抿着唇挣扎一番,还是垂着脑袋,“想。”
段述成的胸腔振动着,笑意渐渐蔓延到脸上。
“对了,”等到了无人之处,段述成才道:“前些日子让我准备的那两份通关文牒……”
“如何了?”
付菡知晓此事要紧,赶紧问道。
“前日出了郴阳镇便没了踪影,已有两日了。”
付菡心下一紧,“两日未有踪影?”
“跟着的人是这么说的,”段述成沉着眉,“但也只有两日,想来歇在哪个地方未入新的关隘罢了。也不必忧心。”
付菡凝着嗓音,“……你多留心些,若有消息,一定要及时告知于我。”
“放心吧,我做事你还担心什么。”段述成捏了捏她的手心,“不过,这种事,怎么不叫你兄长帮忙?偏要找我,难不成,你对我比对你兄长还亲近些?”
“……你个登徒子,嘴里没一句正经的。”
付菡赤着脸,轻斥了一声,甩开手走了。
段述成在她背后轻笑,摇摇头跟上。
阿枝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但她感觉自己正被人抱起来,用柔软的不知什么东西包裹起来,细致地拢住全身,不留一丝缝隙。
随后又小心翼翼地抱着,上了马,像是什么珍宝一般,呵护着。
她眼前有点恍惚,努力睁大眼睛,可脸上不知是污泥还是血液糊住了眼睛,看不清楚,只觉得面容有些熟悉。
男人温暖的怀抱终于捂得她冰冷的身子有了些暖意,整个人从僵直的状态渐渐柔软下来,眨眨眼,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等再一次醒来,她已经被换好了衣服,擦净了身子,躺在舒适的床榻之上。
睁眼,有些迷茫地看着床前的纱帐。
粉色衣裳,小侍女打扮的半大女孩子坐在她身旁,见她醒来,噔噔几步跑出去叫了人。
她迷糊着,听不太清声音,只看见不少人鱼贯而入,一个白胡子先生给她把脉,另一个看着脸熟,却想不起他是谁的男人正关切地看着她。
“娘娘,娘娘如何?”
“什么,”她喉咙干得难受,男人赶紧拿来水,喂她,“娘娘……”
男人顿了下,道:“芸娘如今感觉怎样?”
“……芸娘,又是谁?”
她努力回想,头脑却阵阵发疼,一阵眩晕,“谁是……是谁……”
那白胡子老者皱着眉头,又仔细把着脉象。
半晌站起身来,对男人说了什么。
男人的神色复杂了些,等众人离去,房内只余他们二人。
她有些害怕他,她如今看见谁都觉得陌生,半坐在榻上,感觉自己无依无靠,忍不住便红了眼眶。
“你是谁,”她声音带着丝丝委屈,“……我又是谁啊?我夫君呢,我要找……”
她说着又觉得心里一阵阵发疼,“我夫君,夫君……”
男人软着眼角眉梢,宽阔温暖的大掌轻轻碰着她的肩头。
见她虽然颤抖着,但未曾躲避,男人笑了笑,像是释放自己的善意。
“你叫云烟,”他道:“大家都唤你云娘。”
女子茫然的神色更深,额头上的伤口再一次刺痛。
她碰上伤口,感受着额角传来的疼痛,轻声重复。
“我是……云烟?”
男人垂着眸子停滞一瞬,最后终于坚定了语气。
“是。”
他看着她,她几乎要被他柔和的眼眸深深地吸进去。
“我是你夫君,是我未曾照顾好你,让你负气离家出走,跌落山崖。如今忘却一切,是我不对。娘子有何怨气,早些发出来,莫要憋在心里。”
“……莫要憋出心病来。”
云烟,云烟。
他心里默念。
忘了也好,往事如云烟,既然忘了,就全部忘却罢。
第43章 蝉休露满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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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云、烟。”
女子口中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着,像是在适应,熟悉这个名字。
半晌,她抬眼,“……似乎是有些印象。”
“云娘有印象便好,”男人眼中带着关切,“头还疼吗?”
云烟点点头,但是稍稍往后退了些许,将自己缩在被子后。看着小小一只,好不可怜。
“对、不起,”她想了想,咬着唇,“我,我如今不记得什么,可能……”
她不适应这种亲近,似乎也很不适应这种关切的目光。明明这目光并无恶意,甚至带着淡淡的暖意,她也觉得,似乎有些怪。
云烟颤巍巍抬眸,只怕他不愉。
“无妨。”
男人一笑,身上亲近的姿态松了些。这让云烟小小地松了口气,看着他倒更觉得熟悉了几分。
看着她如此,男人开口:“遇事不要先反省自己,也不用事事道歉。你只是忘了,保持警惕是好事,好在是我先找到了你,不是外人。”
云烟看他语气熟稔,想来从前确实相识,只是……夫君什么的。
她脑袋很疼,什么都想不清楚。
“你还记得些什么?”男人语气柔软,让她放松了警惕。
她垂眸,闭上眼睛仔细想了想。
“……没有什么头绪,我……好像什么也想不起来。”
云烟抿唇,眉头轻轻蹙起。思考让她废了很大一部分力气,面上的血色又淡了些,可她什么也没想起来。
见她目光中还有些迟疑,男人淡淡开口,“你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