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凤凰坟冢
他心中有恨，恨自己为什么当年要上仙山。心比天高，却是害得她受此折磨。此刻他多希望自己就是那土匪寨里庸碌胆小的小孩啊。
再次哭出声。
林孑手颤抖着摸到剑刃，又从剑刃上摸到剑尖。停歇了五息，攒出一点力气，猛地用剑尖朝心口扎去。
“你干什么？！！”李盛白声音一瞬狂怒。
下一秒，林孑上下唇瓣微动，李盛白听不清她说得是什么。只看到一滴心头血牵引着一枚龙珠从林孑心口浮出。
林孑又含糊念了一串东西。那滴心头血融进龙珠里，霎时灵光聚集。
神光大闪——血契解除。
龙珠吧嗒落在林孑怀里，向下滚了下去，李盛白一把握住。
林孑嘴唇比纸还白。
“用……这个……去……鸿蒙一线。”
李盛白捏法诀调用龙珠之力，干涸的丹府瞬间又聚起一丝灵力。
周遭那一圈修士虎视眈眈。
长风剑肉眼可见聚起白色灵光。虽不纯净，但却雄厚。
林孑炼不了气，发挥不了龙珠之力，但不代表李盛白不可以。他如今灵力不像以前是纯净的蓝色，但有了这丝灵力，单凭剑术，他就能将这群觊觎龙珠的修士打翻。
李盛白迅速用剑割下一长片衣袍，割成布条小心缠在林孑眼上。
他抬手给林孑要去治伤，林孑连忙用手拦住。
“别浪费……快走……”
三滴精血全没，每耽搁一秒，事就不知道能不能成。
李盛白赶紧抱着她御剑去凤凰城鸿蒙一线。他在剑上为林孑挡着利风，两人迅速来到凤凰城。
这里鬼气森森，哀嚎阵阵，黑雾茫茫。
迎着蚀骨魔气，李盛白抱着人终于闯到鸿蒙一线。身上蓝衣已全是血迹。
大地自此一分为二，汩汩魔气从那条缝里涌进凤凰城。
李盛白仙体被残损严重，林孑拉着他让他把自己放在地上。李盛白照做。
见林孑要坐起来，赶紧将她扶起。
林孑被李盛白撑着坐在地上，脑海中运起东君给她的《凤凰引》。
此刻，在万年前陨落之地白泽与东君现身，都化出真身，将一丝真正神力灌输到林孑体内。林孑破风箱一样的身体霎时涌进一丝活力，如回光返照般逐渐恢复精神。
不敢耽搁，口中《凤凰引》立刻吟出声。
蓦地，林孑张口道： “李盛白，跟着我念——”
李盛白此刻也不想思考，林孑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两人齐齐在魔气氤氲的鸿蒙一线边念咒。白泽和东君在林孑左右护法。
白泽扫了眼林孑，暗自摇头。知道她想将超渡凤灵的一部分功德让给这个剑仙，助他来日渡劫，只觉得她想得太简单。
若恩怨能这般了结，命盘上又岂会那么乱。
白泽再次开神眼，想知道这般渡让功德是否对关闭鸿蒙一线有影响，望向李盛白，稍时，眼神逐渐深沉。
缘起缘灭，何时是止——
继续为林孑护法。
万千迷毂废墟之上，金色的凤灵朝鸿蒙一线缓缓飞来。凤鸣不再声嘶力竭哀嚎，反而宛若天籁，漫天神音。
白鹤在泽中飞舞、辗转。不知过了多久，终日魔气氤氲的鸿蒙一线金光大闪。
林孑还撑着一口气，坐在崖边等待真水前来。
她知道，她会来的。
凤凰城，凤凰冢。
十万魂灵齐殉天，怨声哀悼终不眠。
无可奈何应大道，还与河清与海宴。
昔我曾为神座下，今日竟被小鬼欺。
涅槃涅磐快涅槃，早日解脱宿命圆。
十万凤灵在她与李盛白头顶盘旋。
李盛白望着浑身是血，一头白发的林孑，眼眶泪水一行又一行流。
她眼睛上的白布已经全被染成红色了。
是代他受罪。
李盛白心如刀割。
他当年为什么要离开？！！他痛恨，后悔，甚至怨恨。
林孑察觉到他情绪的起伏，头转向他那边，疲惫道， “李盛白，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过去已然发生，便是命运最好的安排。”
“你若心中有痛，就坚定道心，好好修行。来日飞升，你与沈琼林同归，大家就都解脱了。”
昔日，她告诉那个小孩，自己是从天上来的，知道他以后要当大英雄，让这小孩去当将军或者剑仙。
他做到了。
本是无上荣耀，今日，确实无边痛苦。
而她，又要指他去飞升。
魔虺化蛟，长路漫漫。
安排别人的人生真是令人厌恶，可她没有办法，沈琼林入魔，来日天谴下来，化蛟成仙谈何容易，恐怕磨难重重。
可若自甘堕落，便真的就没有机会了。
他日李盛白回归真身，恐怕也要被诛于仙门之下。
李盛白含泪凝视，半晌，最终郑重点头。
“好。”再次对同一个人做下承诺。
“辛苦了。”
半晌又半晌——
真水果然寻了过来，此时的白泽与东君已经和九天上的同袍凤灵齐聚盘旋。
隔着几丈远，真水瞥了眼满天的凤灵，视线落在林孑身上， “你做了什么？”
林孑被李盛白搀着从地上站起，面对真水，背后是鸿蒙一线。她心里一片平静。
真水看到林孑眼上染红的白布以及身上的血。眼中闪过诧异与震惊。
“你怎么了？”小心问。
林孑叹了口气， “真水，东君让我告诉你，让你回神界去。”
登时真水眼中大骇。
“你见到他了？？你见到他了!!!”
林孑头抬向九天，云层和凤灵之间隐约还能看到真龙的一点身躯。
下一秒——真水化出法身飞天，却迅速被打了下来。
真水质问林孑。
“你要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
林孑没法“看”凤凰城是什么样子，只记得刚进来时刺耳又尖锐的哀鸣不断，自己已被魔气损的只剩下一口气。
只道， “上万年前他也是殉在这里了吗？”
上古的神殉世仍没能涤清一切，可见数万年前的大战是多么的激烈。
真水想要去林孑身边质问，却被无形的金光挡了下来。
“忘记他吧，他是一个无私的神。”
“你——也是神。”